岑府。
岑怀义焦躁地在书房走来走去,走到第十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看向站在窗前的岑季礼,道:“父亲,这次是您心急了,皇帝手段狠辣,连声招呼都不打,抄了三十多位朝廷官员的家,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咱们的人,我们损失惨重啊!”
“哼,你还等着他事先告诉我们?”岑季礼抚摸长须,目色沉沉,“无论是关老夫的禁闭,还是这一年来陆陆续续撤掉的人,都证明皇帝对我们的态度,那就是不会讲情分,你也说了他手段狠辣,如此一位君王,难道你还奢求他的垂怜?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占据上风,我们岑家就完了!”
“那如今呢?还不是被皇帝压得毫无反抗之力?”
“那也要反抗,西北西南盐铁两道是我们岑家的根基所在,皇帝大力推国有企业,一旦成功,盐铁归朝廷直接管控,咱们岑家就是被扼住了喉咙,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你要过那种日子吗?”
岑怀义仰天长叹:“父亲,国有企业说是归朝廷控制,但是其实还是在户部之下,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捏在儿子手中罢了,何苦去争一个形式?”
“户部?你还能当户部尚书几年?皇帝下旨五年轮岗,你顶多再做五年,五年之后呢?”
“五年就五年,就算是轮了岗,户部还都是我们的人,去一个光身的尚书能成什么气候?”
“儿啊,你已过知天命的年纪,为何还如此天真,皇帝的手一次比一次狠,你当真以为他会放过我们家?怕是不到五年轮岗,你就已经没了尚书之位,咱们全家,都要被流放咯!”
两人争吵不休,岑季礼属于强硬一派,从他霸占宋静兰,调包皇后的行为就可以看出他的胆子有多大,他的眼中哪里还有帝王,对他而言,皇位上的九五至尊也只是个方便自己牟利的工具罢了,一旦这个工具不衬手,就要修理,甚至……换掉。
而岑怀义明显属于保守派,他认为岑家的荣宠都来自于皇帝,既然皇帝已经对岑家不满,岑家更应该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重新获得皇帝的好感,如此才是长久之计。
两人吵了许久,直到入夜,岑季礼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有些苦夏,最近总是早早入眠。
岑怀义把他送进一个小妾的院子,转身在附近逗留一阵子,见着熄了灯父亲也没有再出来,便急火火绕了路,去了宋静兰的院子。
小院幽深,花木繁茂,这会儿下人们都睡了,只剩一个最忠心的粗使丫头清泉。
岑怀义放轻脚步,见到卧房内灯影摇曳,美人身姿娉娉婷婷,杨柳扶风,柔软惹人爱。
他推门进去,就见宋静兰已经卸了发髻,素面一张,准备熄灯睡了。
见他来,宋静兰露出一丝惊讶来。
“你怎么…呀!”
她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抓起挂在一旁的衣服胡乱披上,双目含羞带怯,还有那么一丝丝慌乱与嗔怒。
“大人怎么这个时辰过来,还请……还请……”
“还请什么?”岑怀义双眼已经看不见其他,他口干舌燥,一把拥住宋静兰,胡乱摩挲,“静兰,我的心肝,今日还不要我吗?”
宋静兰羞恼地去推他,气道:“你这是在哪里喝了酒,来我这里发疯?”
岑怀义似一头恶犬,在宋静兰肩头撕咬,一边动作一边说:“我那蠢爹,居然说我天真,他骂我,凶我,我……静兰救我……”
宋静兰目色在岑怀义看不见的地方一片寒凉,她抱住岑怀义的头,把它埋到自己的胸口,双手环抱。
“他怎的又欺负你?”
岑怀义在饱满的温软间流连痴迷,丝毫没有注意那里的芬芳有些让人迷醉。
“他非要和皇帝做对,说我不懂,我看他才是不懂,岑家荣宠都来自于帝王,他想越过帝王,独吞盐铁道,胃口太大,迟早会让岑家覆灭。”
“他竟然这样狂妄?如此一来,只有大人救得了岑家,还求大人救我。”宋静兰花容失色道。
“我肯定救你,你别怕,我的小心肝,我爹与西南的那些信,我知道在哪里,他要是……我有……我有……好香啊,静兰,你好香,我要不行了……”
眼见着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清泉从一旁悄无声息走出,捏着岑怀义的下巴,将他从宋静兰身上扯开。
宋静兰见着双眼翻白,面色赤红的男人,瞥了一眼他已经濡湿的某处,鄙视不已,她露出魅仁心神的笑,压着恶心问道:“大人,告诉我,你父亲的那些信,在哪里?”
岑怀义双眼失神,张开嘴就有口水从嘴角流出,恍如痴傻。
“娘……床……”
清泉松手,任这愚蠢的老男人倒在地上,道:“瞎了眼的狗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千层褶子的脸,就敢往大姑娘怀里蹭。”
宋静兰垂眸,瞥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岑怀义,淡淡道:“我还是什么大姑娘呢,算起来,我该像个烟花之地的婊……”
“姑娘莫要自轻自贱,你且在这里,我去宫里汇报。”清泉打断她的话,见宋静兰不说话,便自顾自去了。
宋静兰眼角泛红,轻声呢喃:“被亲生父亲当作玩意送人,为了逃离桎梏又去勾引陛下,如今又……又要左右逢源,忍着恶心两头讨好……我比青楼女子又好到哪里去呢,青楼女子尚且又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可我自幼饱读诗书,为京城女子典范,如今,又在做些什么呢……”
她一夜难眠,在案桌前怔怔,直到天将明,才起身去喊岑怀义起床。
另一边,白柒抄了一批人的家,这些人的职位空了出来,两派都想往上推人,却一直被白柒打哈哈糊弄过去,她可是挑着重要却不太高的职位抄的人,这些人能贪那么多,就说明油水足,那么再上去一批人,必然继续捞油水,有什么意思?
这些岗位可是给她的精兵们留着的,可舍不得给别人。
说到精兵,白柒有了钱,连着征兵的事情都解决了,凡报名参军的,每人家里每月都有银钱保障,就算是不种地,老婆孩子也能吃饱穿暖,如此壮男们可以安心在前线厮杀,甚至还多了厮杀的士气,要知道军功越多,奖励越多,家人越受益。
于是八月时,朝廷开始了第二波征兵,这次报名的人可就多了,兵部甚至开始挑挑捡捡,发明了简易体检流程,只要最强壮最能打的男人。
只是银子的问题依然是大问题,白柒知道岑怀义虽然夸大事实,但赚的那些银子真的不足以支撑强大的新政体系,这次吵架的银子,被征兵赈灾,又花得七七八八了。
捞钱,捞钱,还是捞钱,白柒急得头头转,她需要新兴产业的催生和发展,才能赚更多的钱,充实国库。
而就在此时,一张惊天奏折摆到了白柒的案头。
督查处的探子上奏,西南四州,发生四起盐铁流失案,一批食盐,三批生铁不知去向。
食盐有六车,合计八百斤,生铁三批共两千斤。
如此大的量,足够养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了。
白柒把折子带上朝堂,怒发冲冠,坚决一查到底,任命宋知秋为钦差,亲自带人去西南四州调查,限期一个月,必须出结果。
众大臣心头惴惴,恍然才知督查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机构,又为什么是陈福海在主管。
后宫,御书房,已是深夜,白柒才堪堪忙完。
宋知意打着哈欠拉着她往凤仪宫走,白柒却神采奕奕,捏着那张奏折对这几日回宫的陈福海说:“写奏折的人,是八号队伍的跟队老师?”
“正是。”
原来这张折子是新科进士八队在锻炼过程中发现的问题,这支队伍的队长正是凌欢,白柒对他很是看重。
“八队能发现如此大事,应当加学分,另外,让八队的进士们参与到此案的调查中,结案文书,让他们来写。”
“是。”陈福海从不多问,只低头应承。
白柒看着他就觉得亲切,笑道:“还是你让朕放心,听说队内不合的问题解决了?”
“没错,老奴让他们参与了夏收,整整半个月泡在烂泥地里,等夏收结束,个人收获的粮食作为接下来几个月他们的口粮,那些努力干活的,自然收获多,有几个爱挑事的贵族子弟,惯会偷懒,手里没有几把稻子,又饿又累还没饭吃,只能求助于平民同学,而平民的孩子手里的粮只有细粮,也不能满足自己的温饱,需要贵族子弟出面与官方做交易,换成更多的半粗半细的新粮,要知道官方卖贵族子弟家里的面子,给的会多不少,如此一来二去,他们就知道什么是团结了。”
“不愧是你。”
“主人,还有一个小的收获。”
“什么?”
“四队的夏收赶上多雨之时,为了加快进度,有几个孩子发明了一种脱粒机,只要人用脚踩,就能把带壳的谷子脱成金灿灿的小米。”
“竟然有这样的成就?”白柒惊呼,宋知意一听,也没了睡意,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遮掩不住的惊喜。
“出粮率能达到多少?”宋知意赶紧问。
“七八成。”
“太好了,陈福海,这可不是小收获,这是大大的惊喜,生产工具的发展带动生产力的发展,你去把这样的脱粒机带几台回来,让工部研究改良,今年秋收之前推广到全国。”
“是。”
“另外,发明者一定要加学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