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海微微点头：“少爷英明，只是五年之内怕是不易。”

“事在人为，至少不能再冻死饿死，如果百姓在我大梁境内，无食无衣，他们又何必留在这里？”

宋知意在一旁轻声道：“不是无食无衣，只是不均罢了。”

白柒叹道：“你说的很对啊。”

他们在这里说着话，后面的几个妃子早就玩开了花，就连最最安静的陈书玉都开始说说笑笑，更别提本就活泼的娴妃和外向豪放的惠妃了。

白柒被她们吵得无暇去想正事，索性也跟着放松心情，玩耍起来，不一会儿，众人手里多多少少都填了些小玩意儿，几文钱的东西，在她们看来简直像是白给，根本不省着，一路就是买买买。

书中皇帝微服必吃糖葫芦，白柒见着前面有人扛着糖葫芦树，连忙喊道：“糖葫芦。”

路上人多，卖糖葫芦的又隔得远，一时间没听到，她便跑了两步，却不料一个身影窜到她身前，撞到了她的身上，然后重重摔到了地上。

“哎呦！”

白柒赶紧停下脚步，众人都围了上来，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女孩坐在地上，那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身上衣服单薄，这一下怕是摔疼了，眼角都沁出泪来。

“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吧？”白柒连忙蹲下身，扶起小女孩。

可是小女孩却一动不动，直愣愣盯着她的脚下，白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正踩在一个东西上面。

她捡起脚下的东西，原来是个竹子扎的小铃铛，铃铛外面糊了一层青色的布料，做工简陋，却很工整，只是这铃铛被她踩扁了，白柒试着修复，却发现里面做撑子的细竹条断了，修不好了。

小女孩也不哭闹，默默流泪，怯生生说：“贵人，你能把铃铛还给我吗？”

白柒很愁：“对不住，我好像把它踩坏了，我赔你一个吧。”

小女孩摇摇头：“不用了。”

白柒坚持：“你这铃铛在哪儿买的，我去给你再买一个。”

小女孩道：“这不是买的，是我义父做的，我回去让他修修就好。”

白柒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女孩，见这孩子衣衫虽然破旧，打了好几层布丁，却也干净平整，脸上也是干净的，说明她被照顾得很用心，这样穷苦的家庭，大人估计是买不起摊子上的铃铛，却也不愿委屈了孩子，便给她仔细扎了一个布铃铛。

这让她更加愧疚，这是，宋知意上前来，她解下小手炉下面坠着的挂件，递给小女孩：“拿着，这个是赔给你的。”

那个挂件是纯金打造，金色的小圆笼里，一个金色的小球随着动作滚来滚去，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撞击声，圆笼上面是洁白的玉珠子，下面打了个同心结，坠着长长的红色流苏，一看就价值不菲。

小女孩眼睛都看直了，看得出，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别致的金色铃铛，可是却还是强忍着心里的喜爱，摇摇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拿。”

宋知意板起了脸，轻声呵斥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是赔给你的，贵人们没时间与你在这里磨叽。”

说罢，把金铃塞进小女孩怀里，拖着白柒就走。

白柒目瞪口呆，宋知意却笑出声来：“少爷，你哄她多久她都不会要的，这可是个倔丫头。”

众人又凑上来说笑，白柒便很快忘了这茬，在陈福海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到了老饕汇。

老饕汇作为京城第一美食楼，与别处熙熙攘攘的餐馆不同，这里环境清幽，客人不多，十分安静，包间与包间之间隔的很远，若是外地人乍来，怕是会以为这里没有客人。

门口没有伙计迎客，进门才见一个衣着颇为体面的中年人迎过来，微微笑道：“几位贵客，可有预订？”

陈福海拿出一个牌子递了过去，那中年人接过去看了一眼，随即笑容更盛：“原来是采苹居的贵客，请跟我来。”

自从白柒决定要微服，陈福海就跑出来定了这家店，因为定得早，得以拿下四个最好的包间之一的采苹居。

一路上遇到几个伙计，都是彬彬有礼，丝毫不见谄媚，也不见卑微，这和电视上看到的大不相同，白柒感到颇为新奇，陈福海轻声解释道：“老饕汇是长公主的产业。”

白柒了然，难怪连伙计都有这样的气质，原来是皇家产业，长公主平时很少出现在人前，白柒一直以为她是潜心养生，不问世事的性子，没想到私下竟然这么会吃，还创建了京城第一美食楼，她转头给了景瑶一个眼色，景瑶立刻回了她一句：“贪多嚼不烂。”

白柒：“……”

采苹居在一片绿意盎然中，推开浅色竹门，里面是足以容纳十几人的大方桌，围拥着的是半人高的矮炕，炕上是柔软的褥子，人坐在褥子上，背后有靠背，腿伸到炕和桌子之间的凹陷处，又温暖又舒服。

桌上已摆了八色小凉菜，中年男人微微躬身：“贵客们想吃些什么？”

白柒道：“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是什么？”

中年男人如数家珍：“咱们这儿每道菜都别具特色，几位若是头一次来，在下建议尝尝八宝鸭，再来一盘小烤羊肩，另外这边的冬日蒸鱼也是极好的，再给您配上佛跳墙、荷包里脊、竹荪腊肉汤，素菜可以有麻婆豆腐，高汤白菜，红烧萝卜，主食有菜饼饺子米饭花卷，饭后再来几种小吃，您看如何？”

白柒听得口水直流，啧啧道：“别的都好，素菜除了白菜萝卜，还有别的吗？”

中年男人怔了怔，笑道：“贵客说笑了，这冬日里也只有这几种了，若您不爱吃，咱们还有土豆和玉米。”

白柒快哭了，只好摆摆手：“那就白菜萝卜吧。”

待中年男人离开，白柒泪汪汪看向陈书玉：“宝儿，你可一定要在冬天种出蔬菜来啊！”

陈书玉：“……”

菜品很快上齐，喷香扑鼻，白柒拿了一个羊肩，先递给了顾清月，道：“快尝尝，这里的羊和北境的比起来如何？”

白柒作为皇帝，对妃子除了不能满足生理需求，其他的可谓是要多体贴有多体贴，要多纵容有多纵容，这大半年相处下来，几个妃子都知道她性子温和规矩少，所以平时也就不再拘着，说话做事都随意了许多。

因此顾清月也不推辞，直接啃了一大口，随即皱了眉，道：“这小羊肉是很嫩，调料也多，怪香的，不过这都是为了掩盖羊肉自身的膻味，北境那边的羊不膻，好的羊肉自带一股清甜，吃了也不上火。”

白柒也啃起了羊肉，道：“我倒是觉得怪好吃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又开始馋北境的羊肉了。”

她几口干掉一块羊肩，想了想说：“今年让你父亲回来过年吧。”

顾清月夹菜的手一顿，蓦然抬头，目光灼灼：“父亲已经许多年不曾回来，我很想念他，但是……北境冬日是最不安生的时候，父亲不能离开。”

“那就让你的哥哥弟弟回来，他们也该回来看看你，瞧瞧平日里半个月就寄一封家书的这个劲儿，是很不放心你了，让他们回来看看你，也好放心些，另外，让他们赶几头羊回来解解馋。”

几个女子都笑，顾清月却笑着笑着红了眼，她感激地对白柒说：“那就多谢少爷了。”

白柒又道：“你那小弟如今才十五岁吧，那么点小孩就不要在北境拼杀了，我想让他留在京城，一来与你作伴，二来，也给顾家留下一脉。”

顾氏世代镇守北境，都是从沙场滚出来的汉子，随时面对生死危机，说个不好听的，遇上惨烈战事，一个不小心就会灭门，若能得皇帝恩赐，留下一支血脉，那就真的是皇恩浩荡，比什么都要好了。

顾清月落下一滴泪，不着痕迹地擦去，轻声道：“好，我写信和父亲说。”

瞧着气氛竟是有些感伤起来，娴妃景瑶转了转眼珠子，连忙笑道：“少爷，我看这老饕汇的饭菜口味也不比咱们家厨子好多少，等宋姐姐的菜蔬种出来，咱们光凭这些菜就能超越他们，大挣一笔。”

她说这个，白柒可就来精神了，众人立马纷纷出主意，你一嘴我一句，讨论的是挣钱，描绘的是生机勃勃的未来。

等到酒足饭饱，中年男人带着几个人撤掉了盘碗，擦了桌子，又送来八样糕点并些果子坚果之类，添了茶水，让他们可以坐着聊天消食，他顺便带来个消息：“贵客，门外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带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说是要还您的铃铛，您要见见吗？”

白柒拈起一块绿豆糕，笑道：“真是执着的一家人，既然来了，岂有不见之理，带他们进来吧。”

中年男人点头离去，有伙计进来，抬起屏风，单独隔了一桌，一般有陌生男人前来，女客们不便相见，都会坐到屏风后面。

白柒却问：“你们想去那里还是想一起见见。”

景瑶抢先说：“我想见见，反正平时也没少见人。”

顾清月更是与军中将士朝夕相处，自是也不怕，陈书玉想着以后也要见许多人，多一个算是练练胆子，最后白柒问了宋知意，宋知意笑道：“他们可是还我的铃铛，我能不见？”

于是白柒就笑着让伙计撤掉了屏风，转眼工夫，中年男人已经带着人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