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风感觉来自姜信身上的香气愈加盛烈。

他们距离越拉越近的时候，他的大脑开始空白虚无，像陷落在一团明亮的光里。

目所能及之处的一切感知，正慢慢消失。

然而这种状态持续不到半秒，他就被放在一旁的手机唤醒。

……

有人打来了视频电话，来电的声音相当聒噪。

他们的感知，同时被这突然的铃声震醒。

许晴风有些懊丧，垂放在腿边的手暗暗揪了自己一下，然后他站起来，走向那铃声经久不散的手机。

来电人显示是宋醒。

许晴风手指划开，接收了电话。

那头，夹杂着魔性笑声的语音传过来：“许哥许哥，后天就开学了，你作业拿到了吗？”

“……”

这幸灾乐祸的小心思。

“没拿。”

许晴风声音里的不悦已经很明显地体现出来了，但宋醒没听出来，这个傻大个。

他又继续“幸灾乐祸”：“你作业好像在姜哥那里哎，你明天可以去拿哦，要是明天加班加点抄一抄，应该能赶完的吧？”

“……”

“你瞧瞧这是谁。”

许晴风终于忍无可忍，把手机屏幕一斜。

视频镜头里。

姜信身影清晰而现。

“看清楚了没？”许晴风把手机拿正。

那一头，宋醒嘴巴张成一个“O”。

“靠！你们竟然在一起？！”

宋醒这话如果放在其他的语境，那相当有歧义，但这还不是之一，他又冒出一句：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许晴风：……

一边，姜信听得一清二楚。

许晴风从他欲扬未扬的唇角，可以判断出，姜信在很努力地憋着笑。

嗯？现在直接都不带一点含蓄的啊。

这样不好，信信。

许晴风正要回应，身后姜信靠过来，视频里的两个人同框。

“他今天来的。”姜信主动帮他应了。

宋醒见到对面他俩跟搞地下恋情似的，待在一起偷偷摸摸，还不告诉他一声，他这几天正闲得无聊，想找人玩儿，结果这两人早就成双成对背着他玩到一块了。

“你们一起玩儿都不带上我，桑心！”

“玩儿？！怎么可能一起玩儿？”许晴风给他细数两人今天一起做的事儿，“上午我肝了几套卷子，下午也在肝卷子，今晚准备刷竞赛题，哪儿抽得出时间玩儿？！”

“不过——”许晴风话锋一转，槽牙轻咬，“你要是想过来，明天就来呀，亲爱的，我们一起来愉快地玩耍，我和信信，随时，欢迎你哦！”

“好吧告辞……是我冒犯了。”宋醒一听就打了个激灵，他瞬间清醒，听许晴风刚细数完刷题过程，又开始同情起他来，呲着个大牙冲他挥挥手，“那你加油，明天还有一天哦，我看好你哦。”

“……”

这人是来砸场子的吧。

电话挂掉之后。

许晴风脸色看上去不怎么美丽，唉声叹气，手机放回之前，他看看时间，该去洗漱了。

于是抱起床上的衣服，对姜信：“我去洗澡了。”

“嗯。”

-

浴室连着侧房，许晴风洗完澡出来，见姜信和姜爷爷坐在院子里乘凉。

他们坐在院子中央，皎白月光穿过院子前的槐树枝叶，如水藻一般的枝影落入了院中。

姜爷爷手里摇着小蒲扇，姜信坐在他旁边。

姜信身旁还放了一个空的小板凳，很明显是为他准备的。

感觉到浴室那边的动静，姜信回过头，看向许晴风问：“要不要过来乘凉？”

许晴风很想融入这样舒适的夏夜环境，他没有多犹豫就应了下来：“好，我会回房收拾一下就过来。”

作业的事，他暂时放到一边，累了一天，也不差这一刻休息的间隙。暑假作业的进度他很清楚，真要赶的话，剩下的时间肯定不够，老师知道他赛培的事儿，他其实也问过杨哥了，对他的暑假作业不作硬性要求。

他尽力做了就好。

他来到小院，坐在姜信身边。

姜信正和姜爷爷聊天，他们看着天上的圆月，自然地叙忆起了往事。

“小信呐，还有两个月就是你爸的生日，到时候，你要是正好放假回来，我们就一起过去看看他。”

“好。”

院间树影婆娑，枝梢上的月亮又清又圆，看到这一切，姜韵想起姜信很小的时候，他们，还有姜凡初，一起坐在院中乘凉的场景。

那时候也是夏夜，夜风给他们带来了丝丝的清凉，他们坐在院中，姜凡初抱着小姜信，问他：“小信。要不要听爸爸唱歌呀？”

姜信正睡意浅浅，听到这句询问，困意瞬间就消弭无形了。

他最喜欢听姜凡初唱歌，每次听他的歌声，心里总会有开心的感觉。

“好！要听爸爸唱！”

于是，姜凡初就从房里拿来吉他，坐下来，为他们弹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歌谣。

姜凡初的歌都是自创，吉他旋律都很温柔，歌词总能引人无限遐想，为当时还小的姜信插上了想象的翅膀，让他的遐想，也随着歌声飘向了悠远的夜空。

“我想起了你小时候，你爸爸经常给我们唱的一首歌。”

姜韵神色充满神往，对他回忆说：“歌词记录了我们的生活，歌词里有槐树，月亮，星星。”

“嗯，我记得这首歌，叫《槐花落下的小院》。”姜信记得很清楚。

“对。”姜韵面对此情此景，就很想念当时那些场景和那首歌谣，问他，“小信，你能唱一遍那首歌吗？”

“好。”

姜信站了起来，去房间拿了吉他出来。

许晴风和他们融入了这份静谧里，他待在姜信身边认真倾听。

-

轻缓柔和的前奏响起，旋律静美，如同晨间花叶的露水划过心灵。

……

“夏天宁静的小院，我们共唱

在歌声里啊，小船划往梦乡

小小的你，坐在船上

月亮在梦里摇摇晃晃。”

……

……

“月上枝梢，满载心愿

和天空挥挥手说，你好呀童年”

……

“风吹槐花，星星落下

一闪一闪呀

快乐就来到了家”

……

夜风中响起槐树枝叶的沙沙声，像是歌声中增添的伴奏。

夜空中，月明皎洁，院内澄明如水。

这是一个静谧安然的夜晚。

时隔多年，许晴风都还能清晰地记起当时的景象。

而对于童年的姜信，当时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在这月明月依旧的院子里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场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坐在一起，歌声与笑语同在。

那一定会很幸福吧。

-

夜深人静。

大家回了房间休息。

姜信把床铺好，问坐在桌边的许晴风：“你睡外侧还是里面？”

床身一侧靠着墙，顾名思义，外侧就指没靠墙的那一侧，里面就指靠墙的那一侧。

“外头吧。”

许晴风正集中思绪解一道大题，他来姜信家里的时候带了些化竞题，他今晚打算熬夜。

“你要熬到凌晨吗？”姜信关心问。

“应该是。”许晴风说。

姜信不便再打扰他，他看了一下手机的时间，已经11点多，是时候入睡了。

他最后叮嘱他：“晚安，累了就休息。”便躺下来，进入睡眠状态。

“嗯。晚安。”

-

时间在寂然的夜里流逝。

姜信睡到半夜，侧了一下，迷迷糊糊之间感到房间的灯还亮着。

他睁开眼侧身转向窗边。

许晴风趴在桌上，侧脸对着床这边，闭着眼睡得安恬。

姜信看看时间，已经凌晨2点多。

他怎么熬得那么晚？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不忍心惊扰他，架住他上身后，将他抱了起来。

许晴风似乎还在做梦，梦里发出一阵一阵的呓语：“你错了……步骤是……”

接着是含糊不清的咕噜声。

姜信叹气，轻轻将人放在床上。

房间里的窗口一直通着风，电扇始终吹着，到了后半夜，气温适宜入眠。

但姜信还是担心他受凉，将一边的薄毯轻轻地为他覆上。

灯下的人睡得依旧安然，唇角含着浅淡的笑，仿佛梦里正经历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姜信就这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关上灯。

“睡吧。”

“晚安，小风。”

-

许晴风第2天吃过早饭后就回家。

姜信送他到村口，本来打算送他到镇上，但被他坚持拒绝了。

今早他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不禁联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当时也没有熬多晚，稀里糊涂地就趴在桌上睡熟了，至于为什么醒来时会在床上，答案不言而喻。

在村口去镇上的车快要抵达之前，许晴风迅速对姜信说：“信信，昨天晚上谢谢你啊。”

车这时候在面前停下。

许晴风上了车的同时，听到姜信在他身后应：“不用谢。”

在他即将伸手关上门的时候，又听见姜信说：“你瘦了，要多吃饭。”

车里还有其他人。

姜信虽说是出自临别之前的关切，但当他公众场合之下说出这种话，许晴风耳朵尖还是红了起来。

“……好的，明天见。”

“明天见。”

车行远去。

许晴风坐正，心里暗暗地想：

这个，该不会也是在百科里学的吧？……

-

第2天，学校收假。

高三正式开始，他们正式迁到了高三专属的“海市蜃楼”。

教室黑板上方多了醒目的高考倒计时，值日生每天常翻常新。

杨哥站在那个高考仅有二百九十多天的倒计时牌下，发表了关于如何调整心态，冲刺高三的演讲。

演讲结束之后，杨哥让班委统计本期的住宿情况，全班除了有两个同学情况比较特殊外，其他同学无一例外地都住了校。

名单交上去之后，分宿舍的事情交由学校安排。

当天下午，住宿结果就分出来了。

许晴风很关心这个，看到分寝安排表之后，心里乐得开了朵小花儿。

他跟姜信在一个宿舍，308。

“信信，我跟你在一个宿舍。”

许晴风一看到之后就奔回座位，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姜信。

姜信正要回应，旁边几个同学笑着趣言：“哎哟喂～信信～班长，难得你这么温柔，也喊我一声呗？”

“也不是不行。”

许晴风当即就应下来，那同学叫做沈嘉也，名字的末尾有个“也”字，他当即就喊：“沈嘉也是吧，咳咳，也也～”

“哎——爷爷在此。”

沈嘉也当即就拉长了嗓子回应。

靠。

许晴风意识到自己被坑了，扑上去和他们打跳，一帮人在姜信周围闹腾起来。

姜信也笑着看他们闹成一团。

-

下午最后一节课留给大家铺床，领了床被之后，大家迅速去了各自的寝室。

许晴风和姜信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住的是混寝，里面有4班的。

他俩进去之后一圈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会儿，不过好在很多人跟许晴风都认识了，他们相互之间还打了招呼。

又看到姜信，四班的同学不由得笑言：“哇塞，学神分到我们寝室了哎。”

姜信有点窘，回以对方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本以为之后就能这么住过去，但晚上自习课之后，杨哥查完本班寝室的住宿情况，来了308找到许晴风他们，跟他们说了个事儿。

“310有个空位，我们班这学期转走了一个学生，床位空了出来，没算进去。”

“你看看，你们俩谁过去？”

消息有点太突然，两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见他俩似乎很难选择，杨哥跟他们说了一下其中的利弊：“310全都是本班的，日常交流比较方便，晚上学习的时候如果有什么问题，同班同学之间可以交流。4班因为是文科班，所以学习上共通比较少。”

杨哥：“你们商量一下，谁去310。”

“杨老师，我留在308。”

姜信率先说。

许晴风看看他。

既然有人主动做了选择，杨哥也就不再多说，时间也不早了，他让他们赶紧铺好床休息。

“那，许晴风，你搬去310，姜信，你帮他搬一下东西。”

“好的。”

杨哥离开，两人搬东西出去的时候，许晴风还是忍不住地问姜信：“你为什么主动要留在308？”

“我不想你一个人留在陌生的环境。”姜信说，“310的氛围更适合你。”

许晴风不言。

而姜信，有自己的考量。

许晴风生性合群，性格开朗，就应该待在那样的环境。

-

许晴风感动之余，又想不出以什么话来回应他。

原来，姜信一直认为，自己是这样性格的人。

“你要是想找人玩，可以随时过来。”他对姜信说。

“嗯。”

两人搬着东西进了310寝室，班上的人见到他们搬东西过来，上来搭把手。

“你们谁住过来了呀？”王成问。

“我。”许晴风回。

“哦哦，那姜信还是跟4班住混寝对吧？”

“嗯。”

姜信把东西都交接完，跟他们打了招呼，就出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