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风一直对“姜信不让我碰”这件事儿耿耿于怀。

“不就是碰一下腰吗？男生之间摸摸又怎么啦？”

吃完饭去学校的路上，许晴风一边蹬车一边还念叨着这事儿。

姜信：“……”

“你说话，怎么就不让我摸啦？摸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之前有好几次你坐我后座，还扶我腰上了呢，我都没说什么。”

……

前座的某人似乎有一身的怨气，姜信正对着他的背影，仿佛能看到冉冉升起的火焰浓烟。

姜信也是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在意这个。

“说话说话。”某人有点像在闹小脾气，“你再不回我，今晚回来就不载你了，晚上把你一个人丢在教室，让你一个人走夜路回家，路上要是有小偷和坏叔叔出现，吓死你。”

“……”

还能再小孩脾气一点么……

唉。

姜信为了不让那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决定给他一个解释。

于是回复许晴风：“我怕痒。”

“怕痒？”

“嗯。”姜信以无比认真的诚恳态度回复，“你一碰那儿，我会忍不住笑，很久都停不下来，怕影响做饭，就拦住了你。”

“哦，说明你身上痒痒肉分布在腰上面。”

“是。所以我很怕。”

“你很怕挠到那儿？”

“嗯。”

痒痒肉有没有，姜信不知道。

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把某人哄好。

某人没有发觉，自己炸了的毛正被姜信悄悄捋顺。

“所以，下次别碰那儿。”姜信感觉到某人言辞也缓和了，暗暗松了口气。

“行行行，不碰不碰。下次不这样了。”许晴风连声回应。

姜信没看到。

此刻，许晴风的嘴角正弯出了大大的弧度，笑容是毫不掩饰的得意狡黠。

他好像知道了，姜信的一个弱点。

嘿嘿，怕痒是吧。

拿捏了。

-

两人回班上，三分之二的人已经到了。

入座的一半人正在吃打包回来的各种晚饭，许晴风闻见各路食物的香味儿，胃口没有丝毫动容，因为今晚的晚饭他吃得心满意足，姜信手艺确实很好，炒饭的味道相当给力。

他当时给出的评价是：可以开店创业了。

以致于他今晚上连干了两大碗饭。

“姜信，以后周末要是有机会，我可以来你家蹭个饭吃吗？”许晴风侧向后座。

“可以。”姜信欣然接受，并定下了时间，“下周周末，如果我没有其他事，你来我家吃午饭吧，还有阿姨，到时候也一起过来。”

“行啊。”他自然高兴不过，“那我提前给老妈说一声，一起来蹭个饭。”

“嗯。”

许晴风见姜信把题册拿出来，开始进入学习状态，他也跟着照做，不再讲话了。

他拿出题册，继续之前的内容。

接连解决了两页，做到压轴题的第3问，他卡了壳。

许晴风把书拿起来，回身放到姜信面前：“姜信，这道题你做了没？”

“做了。”

“我没思绪，到这一步就卡住了，你看看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好。”

姜信正要认真帮他看，旁边何鑫这时候也拿了题册过来，看许晴风和姜信聚在一起探讨题，凑过来问他俩：“两位学霸，帮我看个题呗。”

何鑫的题册直接放在了许晴风的上面。

他指着题：“这个你们做了没？我算出来 P在B处的速度是三分之二倍根号3gL。”

许晴风正要帮他看，姜信看向何鑫所指的题，很快说出了最终结果：“是三分之四倍根号3gL。”

“啊？”

何鑫回看自己写的步骤，意识到自己出错：“能给我讲讲你的思路吗？”

姜信看了看他题册下方许晴风的题册。

被何鑫的盖着，露出了一个小角。

他拿起笔，在何鑫那道题的几个步骤点上小标记：“这几步算错了，你可以先回去检查一下。”

又接着说：“你可以想出来的。”

“哦……那行。”

何鑫拿了题册，坐回位置了。

许晴风的题册又处在了最上层。

姜信笔点向他做到的那一步，继续给他讲思路：“这道题你的思路错了，其实在这个由ab组成的系统中，最终b会一直做匀速直线运动。”

“嗯嗯。”

“你上一个题速度已经算出来了，然后在这个回路里，我们可以用这个公式……”

姜信一边分析一边给他在草稿纸上写，一笔一划：“代入进去，就能得到Q总，等于九分之十五mv零平方。”

“对于a和b，再根据焦耳定律，就可以列出……”

姜信耐心地给他讲这道题，讲到三分之二的时候，许晴风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哦！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啊姜信。”

许晴风决定从头到尾自己过一遍，拿回题册，盖住姜信在草稿本上给他写下的字迹，埋头刷刷动笔解答起来。

旁边，何鑫撑着额头，仍然在埋头思考着步骤。

不管他怎么改，最终答案都跟姜信说的对不上。

“姜同学！姜哥！你不能这么偏心！”

何鑫终于憋不住了，转向姜信埋怨起来：“你给班长讲题都讲这么细，给我就只勾了几笔，你偏心！”

“……”

姜信没觉得。

许晴风先问他的，他至少要先给他认真讲完吧。

许晴风埋头投身题海，听到旁边何鑫的小抱怨，转头过去看了他一眼，朝他嘿嘿一笑：“远亲不如近邻，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谁让我直线距离跟姜信最近呢？他偏心是应该的，你要理解一下啦。”

姜信：……

怎么还攀比上了。

为了不影响同学情谊，姜信起了身，往何鑫桌旁走：“我再帮你看看。”

何鑫连忙把题册拉出来一截，将错的部分呈现给姜信。“笔给您，您请。”

许晴风侧眼瞄了过去。

他可真忙。

-

晚自习，数学老师有事没来。

课代表去办公室拿了叠提前准备好的试卷，发给每组最前的同学。

“王老师说把这份卷子完成，完成之后，就做蓝皮书80到83页。待会儿时间一到，大家把试卷交到讲台。”

一休假就考试，班上一些同学难免还没有收心，状态自然不在。

絮絮的说话声里，大家将试卷往后传。

任务布置了之后，班上很快就安静了。

许晴风在卷子上写好名字，开始专心答题。

前几个选择题他完成不到5分钟，连草稿纸都用不上，正抽出草稿本准备挑战后面的困难模式，教室的灯突然灭了。

几秒钟之后。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教室里响起一片欢呼。

与此同时，也听见来自其他班传出的呼声和闹腾。突然停电了，整栋楼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头顶上的楼板响起轻微的隆隆声。

大家索性放下笔，教室里的气氛陡然从考试时的安静转为活跃。教室里有人有台灯，零星的光照亮了小块空间，学校突然停电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大家的认知里，一时半会儿至少是来不了。

许晴风转头看姜信。

微弱的光芒里，姜信就着远处台灯的微光，专心致志地继续投身试卷。

许晴风担心他眼睛，一巴掌拍在他试卷上，挡住他的卷面：“现在就别那么刻苦啦，光线这么弱，还看东西，对视力不好。”

姜信抬头。

许晴风手按在他面前，笑着问他：“难道你想像王成一样，戴一个厚厚的黑框眼镜吗？”

姜信听了，说了声“好”，暂时将笔搁下。

许晴风见他停了手，把“魔爪”收回去。

教室里乱乱哄哄，现在，楼道外面也是。很多班级的学生直接蹿到了外头，教室里都能清楚听到走廊外的各种杂声。

有人跑到外面查探军情，说是学校总电闸出了故障，现在正在抢修。

这时候班级的纪律就需要他这个班长来稍微维持一下了。

许晴风没有犹豫，上了讲台，轻轻地敲了敲黑板：“大家也别太吵了啊，那个，可以在教室先坐着，等通电。”

“干等着多无聊啊班长。”有人在台下突然提议，“要不我们来表演节目，讲台即舞台。”

“好好好！这个好！”

建议一出，立刻迎来了许多人的赞同。

许晴风自然是顺应民心：“行啊，那就来个临时表演，欢迎各位有志之士上场展现自我。”

许晴风准备下台，却见台下好几盏灯都投落在自己身上，真真将讲台照成了一个打了光的舞台。

有人在其中起哄：“班长！你跳舞那么好，要不您先给大家来一段儿？”

“对啊对啊，来一段！”“来一段来一段！”起哄的同时，有人带头鼓起了掌，台下紧接着越来越多人鼓起掌。

……

许晴风面对着迎面打来的灯光。

光芒有些耀目夺眼。

恍然间，让他忆起了曾经某个似曾相识的时刻——

那时的灯光也是这样，直直照进他眼底。他站在万众瞩目的台上，光芒极盛，亮得空旷。

他突然抬手挡住了眼睛。

接着又放下手，笑着朝大家摆摆：“我跳舞哪有这么好啊，广场舞倒是很熟练，这舞台还是让给你们吧。”

“来一个嘛，班长！”

“就想看班长跳舞，同意的举手。”

“来一个，来一个！”

台下起哄声伴随着掌声，朝他迎面盖过来。

许晴风预感，今天这讲台是下不了了。

正想着趁大家不备时厚着脸皮开溜，光芒里，上来了另一个人。

姜信走进光照进的氛围，站在他的旁边，对台下的众人：“我先报名第一个节目。”

说着，他看向许晴风：“可以吗？班长？”

没想到是姜信自告奋勇，为他解了围。

许晴风望着近前的他，光芒里，姜信的轮廓俊挺而明晰，睫毛和发丝边缘柔柔地附着一层光。

随着他说话，一启一合的唇也有着柔软的弧线。

此刻，许晴风突然感觉到，他周身的气质不像平时那样凌然不近，而是柔软的，难以言喻的亲和。

“好。”

他看着姜信，重重地应了，接着面向台下：“那第1个节目，就由姜信同学为大家奏上一曲。”

姜信上次班级活动的演奏给大家带来了很多惊喜，这次能够再次出演，大家自然也是欢迎。

台下响起片片掌声，姜信从何鑫那里借了吉他，回到讲台。

许晴风给他搬了张凳子，迅速下台。

姜信入座，架好琴箱，左指悬停在琴颈。

“我即兴发挥，为大家弹唱一曲。”

-

指端一扫，姜信就着和弦轻唱：

“今夜的晚上没有灯光

但有你我的期待在亮

小小的教室

大大的梦想

谁用台灯，托起了一盏月光。

青春的舞台

是我们执笔的答卷

在每一个昼夜，生生不息

快快地写啊写

悄悄地走啊走

我们追着圆圆的月儿

要看看漫空的繁星。

你听，你听

夜晚的窗外有风轻鸣

岁月啊，它一天一天成为曾经

我们日复一日地追赶光阴

光阴的尽头星火长明。”

……

许晴风趴在自己座位，注视着光芒里弹奏低唱的姜信。

台灯的光随着节奏轻轻晃动，轻快的和弦里，他的声音也多了几分轻盈。

有的人，天生就是诞生在光芒里的存在。

姜信就是这样的人。

他曾经以为，他也是。

可现在，好多年少的轻狂和热爱，都在时间里一点一点磨损。

直到再也看不见，找不到。

-

一曲结束，教室里传来掌声，大家意犹未尽，有人起哄说“再来一个”。

姜信把吉他扶正，犹豫着该不该进行下去。

一曲接一曲，许晴风怕他喉咙承受不住，赶紧上台继续充当主持人：“精彩的开场曲结束，感谢姜信同学为我们带来的优美弹唱！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下一位同学精彩的表演——何鑫同学，为大家带来弹唱——《稻香》。”

早在许晴风刚刚下台的时候，就问何鑫要不要上台展示一曲。

何鑫感觉自己的指法不够熟练，犹豫着不敢去。许晴风鼓励他，他才决定也上去试一手。

这不，刚好接上了上一个节目。

何鑫上了台，给大家弹唱了一首《稻香》，虽然相比起姜信的弹唱还不够熟练，但大家很给面子地热烈鼓了掌。

何鑫表演完之后，班上相继有人大秀绝活儿：有变魔术的，有讲笑话的，总之教室气氛活跃度居高不下。

许晴风把椅子向后拉，搭在姜信旁边，跟他一起看节目。

许晴风偷偷看姜信，见他看得超级认真。

姜信手肘弯曲搭在课桌，比起平时的姿势多了几分随性，脊背微屈，身前的校服一小截搭在腿上，堆出一点褶皱。

腹部腰间弧线流畅，明显一丁点多余的肉都没有。

于是，中途，他趁姜信不注意，爪子伸向他腰间挠了一把。

挠完之后，迅速撤回。

“刚才多谢救命之恩啊。”许晴风打掩护似的冒出这么一句。

“……不客气。”

姜信感到他爪子一触即收，反应不至于过大，表面若无其事，暗中却提高了警惕。

倒是许晴风反而察觉到了不对劲。

等等。

姜信不是说他怕痒吗？怎么刚才挠他，他好像很淡定，一点其他的反应都没有呢？

难不成他在骗我？

许晴风这么想，又一次火速探出了爪子。

趁姜信正专注看讲台，他爪子再度朝他腰际挠过去。

！！！

一瞬间的鲜明触感自腰际传来。

姜信像被猫的掌垫用力地拍了一把，来自许晴风五指的触感异常的清晰。

而许晴风的感受，是姜信腰部肌肉的紧实触感。

摸上去的那一瞬，说实话，感觉不要太好。

他食髓知味，试图再度将魔爪伸向姜信，眼睛瞄准他腰际，再度探手过去：“别躲嘛，让我摸摸你肌肉。”

“不行！”

姜信慌了，连忙伸手去挡。许晴风邪邪一笑，双手并用，直接朝他腰身抓了过去。

姜信两手制住他，许晴风赶紧扭开。

课桌之下，两人动静十分激烈。

不过周围的人此时正沉浸在台上的魔术表演中，没有丝毫察觉。

许晴风还真就不信了，怎么每次都在力量上输给姜信？！

他直接倾身，探出手扑向他。

姜信情急之下直接双手并用，再度将他双手制服。许晴风没避过他的桎梏，使出蛮力，试图扭转局势。

岂料，姜信的力量较之于他，总是占了绝对的胜算。

姜信情急之下大力一带。

动作之间，许晴风半身直接扑倒在了姜信身上，撞入了姜信怀里。

……

鼻腔被熟悉的草木清香占据。

霎时间，空气，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