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空间十分安静,但凡一点儿动静很快就钻入耳里。
二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之所以觉得是蠕动,是因为这个东西闹出来的动静很绵长,黏黏糊糊的感觉好像是一滩液体,或者是软体动物在地上缓慢前行。
林清月甚至能想象它走过的地面会留下一些粘液。
也许还会与门外挂着的那些尸体上的液体一样,散发出江澄口中腐肉的臭味。
她自然闻不到,可背后的江澄和林妙妙坐实了她的猜想,已经捂住口鼻,吞咽着口水。
似乎在克制翻涌的胃。
方池阳拿着喇叭不敢轻易说话,但也抬手捂住了鼻尖,嘴巴蠕动了一下。
口型是“很臭。”
林清月蹙了下眉,视线落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心都悬了起来。
她天生恐惧软体动物,如果还是臭的软体动物,她可不会用手里的鱼叉插死它。
总觉得一叉下去,它就会爆浆。
光是画面就够恶心了,林清月指了指旁边的楼梯,用极其低的声音道:“直接去楼下,别惊动楼上的东西。”
说完,她弓着身子抬起脚,脚跟先落地,然后才是脚尖,动作之轻,是一点儿动静都不敢弄出。
背后的人拉了她一把,江澄压着嗓:“要找药剂啊!”
太恶心楼上的生物,林清月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她的脸一下白了。救命... ...
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林清月咬着牙:“他知道药剂在那里,我和他去拿,你们就在原地等,千万不要弄出动静。”
音落她面露疑问,手中比划了一个OK?
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面对未知的危险,大家都不敢说话,看清她的手势后,很整齐地重重点头。
走廊上一共只有四间屋子。
分别是血库、样本储存室和两间办公室。
林清月和方池阳先去了样本储存室。
房间三十平左右,三面墙都放置了铁架,上面整齐存放着透明玻璃罐。
像是泡药酒一样,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些生物。
林清月往左边瞟了一眼,里面似乎一团肉乎乎的东西好像是个畸形婴儿,头部肿胀和身体比例一点儿都不协调。
只看了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去看方池阳。
药剂在正前方的置物架底下,他趴在地上,不知道去哪儿拿了一根金属棍,将药剂往前勾。
瓶身在地上滚动,摩擦出声音。
房间安静,方池阳赶紧伸手将它按住。
仔细听楼上没有异动,他放心把药剂给拿了出来,放在兜里。
下一个去的是血库。
这间屋的灯没有电路故障频闪的情况,白炽灯常亮,照着白墙黑地。
密闭空间,打扫得极其干净,旁边的铝皮柜在灯光下程亮泛光。
站在房间里,有种乘坐不通风的地铁的感觉,林清月觉得站久了有些头晕目眩,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只觉得压抑得很。
“拿好了吗?”她问了一句。
方池阳打开带密码的柜子,把抽屉拉出来,里面有一个圆盘上面插满了手指粗的玻璃试管。
将盘子旋转了一圈。
男人的脸色忽然沉下,他回过头向林清月摇摇头。
林清月些许疑惑,蹲下身低声询问:“药剂不在这儿?”
方池阳点点头,面色凝重。
这... ...
那些侦察兵知道这里面存有药剂?他们提取了方池阳的记忆信息?
林清月第一反应就是如此,不然里面的药怎么会没有。
她问:“那怎么办?”
方池阳陷入沉思,老实说游戏规则他完全不清楚了。只知道npc死后会回到初始地,如果楼上的怪物是设定以外,游戏自动生成的,那么解药对它是否有用?消灭了是否还会出现?
十多秒的沉默后,方池阳去拿林清月书包里的纸笔。
【要不要试试一把火把实验室烧了?】
他也准备蛮干了?
林清月还在迟疑,方池阳再次快速在本子上写字。
【配制解药的药剂被他们藏起来了,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试楼上的怪物会不会和NPC不一样,被烧之后会直接消失,然后等实验室修复成原本的游戏设定。】
林清月看过之后把本子收好,离开血库。
出门江澄见她脸色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林清月指指进来时的那道门,示意:出去说。
避免弄出动静,其余npc和方池阳在原地待命,林清月、江澄和林妙妙出去商量。
看着铁链上摇晃的尸体,林清月叹了口气:“药剂丢失了,我们配制不出解药,方池阳的意思是,一把火把仓库烧了,看看楼上的怪物能否消失,游戏是否重启。”
江澄:“也行吧。”
林妙妙:“楼上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林清月说:“这里原本是没有怪物的。”
林妙妙也没问她为什么知道这里没有怪物,也没细想她口中的游戏会重置,只问:“还有六个侦察兵没被抓,他们又去了哪儿?”
林清月目光稍撇,看了眼实验室里:“有可能在工厂里。”
这里有怪物。
想到楼上的东西,林清月沉默了。
怪物是侦察兵创造出来的,那它们是否会听侦察兵的话?
河童和爆米花人是她和方池阳创造的,还不是要对他俩要打要杀。
江澄提醒她:“姐,到底烧不烧?”
林清月沉吟片刻:“把燃/烧/瓶给我,我去会会这个怪物再说。”
接过林妙妙从背包里拿出来的三个瓶子,林清月翻找出在渔村拿到的打火机,确保能点燃,她将它装进口袋。
“你们在地上弄些汽油,如果我对付不了怪物跑出来,就把油点燃,把实验室烧了。”林清月交代道:“就在这里挂尸体的房间,尸油也能燃。”
江澄嗯了声,“我现在就去弄。”
林清月折返回长廊,用手势示意npc退出去。
方池阳不肯走,打手势:我要和你一起上去。
看了两遍林清月才懂,把鱼叉给方池阳,轻声道:“遇见危险别管我,直接跑。”
方池阳低下头许久,轻颔首。
他不能成为她的累赘。
楼上的东西似停止了蠕动,林清月站在楼梯口的时候听不见任何黏腻的声音。
只有很细微的电流声,从短路的插板里传出来。
楼梯上拖出一条直通二楼的干涸液体,米黄色中掺杂了些许青绿,像是脓液。
方池阳用鱼叉试了试,没有腐蚀性。
和河童身上的液体不一样。
这个东西有些粘性,像是软化后的硅胶。
他收起鱼叉继续跟在林清月身后。
拐过弯,还有最后一节楼梯就到二楼。
二楼的灯同样忽明忽暗的,地上的粘液也增多了些,墙壁上也挂着,缓缓往下低落,很是粘稠。
林清月没理会墙上的液体,往旁边移了一步,探出头去观察。
刚刚的响动是从左边来的,她看了过去。
一条长廊,右边是大大小小的办公室,好几间屋的房门都倒了下来,铁门变形,门框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看样子是被暴力拆下。
右侧是一个较大的实验室,有些像医院的抽血处,不过没有抽血的小窗口,半人高的墙上只有玻璃。
上面覆着和楼梯上一样的粘液。
实验室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
林清月又往右侧看了眼,同样几间办公室,大门紧闭,毫无异常。
声音是戛然而止的,怪物凭空消失?还是以更加轻的动静躲去了房间里?
林清月正疑惑,长廊响起“啪嗒”一声。
声音是左侧传来,林清月把目光移了过去。
依然什么都没有,声音也停止。
她竖起耳朵去分辨,想捕捉下一声。
几秒过去又是“啪嗒”一声。
这次她听得很清楚,那个像抽血区的实验室里传来的。
方池阳也同样听清了,给了她一个手势:丢个东西试试。
比划完,方池阳从包里拿出几个石头。
以防游戏有变,他从森林过来的时候特意捡的。
林清月往后侧了下,让方池阳把石头丢出去。
石子落地弹开,弄出了四次清脆的嗒嗒声。
林清月正想去查看怪物是否出来,方池阳一把就将她拉了回来,抱在怀里,并且指着右边倒下来的门。
玻璃反光能看见实验室里伸出来一只触角,往石头最后落地的方向去了。
和仓库怪人、八哥他们的触手都不一样。
这个触手足足有成年人大腿那般粗,像是软橡皮,和人类肌肤颜色相近,只是上面好像有一些水泡,肿胀又蔫下去。
有些距离,画面也不清晰,林清月并未看得太清楚。
这个东西发现地上的石头并非活物,把触手给伸了回去。
它具体长什么样子根本看不到。只是通过触手比例来看,它的个头肯定不小,至少也得有两米高。
林清月打手势:我上去看看,你在原地。
方池阳摇摇头:我和你一起。
林清月手中比划一个好大的圈,口型说:它超大。
方池阳拿起燃/烧/瓶,指了指:用这个?
林清月夺走:那也是我去。
方池阳第一次觉得自己和林清月的交谈,无声又有默契。
好像上课、吃饭时的两人。
林清月放学比他早,便会去他的班上等他最后一堂课,在门口给他递眼神,无声聊天。
又或者在饭桌上,林清月明明吃不下了,家里人还要给她添饭,她一个眼神,自己就会懂得给她解围。
方池阳还是坚持:一起去。
林清月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他,却不想方池阳这次没服软,抬起下颚:就要去。
行!她妥协,还给方池阳燃/烧/瓶,自己则是拿着鱼叉。
她近程,方池阳远程攻击没问题吧。
方池阳同意。
林清月握着鱼叉转过身,蹑手蹑脚做贼似得上楼。
实验室的大门敞开,从里面透出光。
光里隐约有黑影在蠕动。
林清月再往前一步,探出脑袋往里看。
窗明几净,只有中央一张铝皮质的桌子上残留着粘液。
上面倒映出什么东西。
林清月抬眸往上。
还没看清,耳边响起男女老少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十分同步地问她:
你是在找我吗?
你在找我吗?
林清月头皮一阵发麻。条件反射将鱼叉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捅了过去。
软的?
视线挪了过去,一滩肉色软泥黏在墙上,露出一张似人非人的脸,嘴巴一开一合的:
好痛啊。
软泥继续蠕动,又出现另一张脸:
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
接着随着它的蠕动,许多张脸轮番出现在林清月面前。
林清月傻眼了。
突然,方池阳在背后猛地拽了她一把。
一只触手只差几毫米就甩到了林清月的脸上。
墙上四溅的肉色泥点子迅速爬到软肉上与它融合。
林清月不敢想象万一被这东西抓住了,是不是也会被融进去。
她转身握住方池阳的手臂就开跑。
这东西是软的,她那套硬方法对它无用啊。
楼下的人听见了林清月的声音,她再喊:“跑!都给我跑啊!”
NPC倒听话,不问为什么一窝蜂就跑了,只有江澄和林妙妙逆人群进来。
“姐怎么了?”
林清月正好从楼梯上下来,来不及解释,只喊:“叫你跑!”
江澄正欲开口,便看见那滩像非牛顿液体的东西从楼梯扶手处滑动下来。
并且往林清月的方向疯狂蠕动、前进。
什么鬼东西!
沼泽成精了,还是扎克换新皮肤了?
江澄二话不说,扯着林妙妙就跑。
这东西穷追猛打。
到工厂门口,好几人合力关上门,它还能通过门缝,任何有缝隙的地方钻出来。
关门不过延缓了它整个身体出来的速度。
“火,放火。”林清月扯掉燃/烧/瓶上的棉絮,把里面的汽油倒在粘液身上。
其余人照做,倒了好几瓶,赶紧点火。
火迅速蔓延进了实验室,这个东西也往回退了些。
因为这个房间挂了许多尸体的缘故,火燃得很猛,不到十分钟二楼的窗户就因压强直接爆裂了。
玻璃渣碎了一地。
并弹出来许多肉块。
像太岁、橡皮泥、硅胶软垫... ...
只是无论像什么,它们都好像还没死,还在地上蠕动。
“它...”江澄指着地上的一滩:“死了吧?”
林清月瞳孔微颤:“没...好像没有。”
她抬手去指因为爆炸倒下来的大门。
所有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纷纷望了过去。
一坨一米多高,更大的肉泥站在门口,头部位置有好几张人脸。
又响起各种男女的声音。
为什么要放火烧我。
你们为什么要拿我来做实验。
随着它的声音,散落在地上的肉泥加快前进速度,往它的方向爬过去。
汇聚的越多,肉泥便越大,慢慢快接近三米高了,身体也逐渐比门还宽。
似乎比在二楼还要大很多。
林清月心道:完了,挂在铁链上的尸体,应该也被它吞噬了。
这样的话,再多的npc都不够它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