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晨站在李鞑延旁边,视线直视着对面的摊位,是一家卖麻辣烫的小贩,李鞑延顺着视线看去,躺在椅子上打了个嗝,空气里浮动着食物的香气,他打了个响指缓缓道:“听说这家店味道很好,慕名前来。”
魏晨轻笑了一声,这笑不带一丝嘲讽反倒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因为一件事在笑。
不管他信不信,李鞑延都不打算说其他的。
“你什么时候……”胃部突然抽痛,李鞑延没控制住痛呼了一声,他脸色变得难看,肠胃开始加大抽痛的动作,魏晨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看着李鞑延捂着肚子,一脸难色。
“你怎么了?”魏晨蹲下身查看情况,李鞑延痛的说不出话来,“吃太撑了。”
魏晨:“……”
魏晨站起来,进门跟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准备把李鞑延从地上搀起来。
李鞑延被他的动作一惊,条件反射往椅子上一靠,躲开他的手,“你想干吗?”
魏晨脑门一黑,忍着气道:“带你去药店买药,不然还能干什么,趁你病要你命吗?!”
李鞑延心有余悸,“我还真有些担心,去什么药店,我吃点健胃消食片就好了。”
“我家有。”魏晨把李鞑延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书包拎起来,轻轻松松往背上一挎,“走吧。”
李鞑延看他自然的把自己东西拿在手里,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腹部的绞痛一阵一阵的,他只能任由魏晨摆布。
“去你家干吗?我们的关系好到能去家了?”李鞑延抽着气,但是人家魏晨也是好心。
“家里有,没必要买。”魏晨直白道,指着一条路,“我家就在前面,走两步就到了。”
李鞑延被呛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魏晨是为了省钱,“那你刚刚还说去药店,现在又这么说,合理吗。再说我有钱。”
魏晨领着李鞑延,觉得他有点烦,“你有钱?”他重复着这句话,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大少爷都是这样吗。”
“咋样。”
魏晨把他拽到人行道上,旁边有一棵柳树,枝条垂到两人头顶,他有些烦躁的揪下一片叶子,手指捻动,“没什么。”
李鞑延不依不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觉得我不识人间烟火吗。切,我告诉你,我不稀罕你给我那点钱。”
李鞑延掷地有声,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有些激动,魏晨目光凶狠,“你说什么?”
李鞑延回复:“不稀罕。”他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拍到魏晨胸膛上,“拿去。”
魏晨没接,李鞑延松手后,信封啪嗒一声溅到地上,魏晨低着头看着落在他脚前的东西。
他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忍着气,“这是赔你的,你凭什么不收!”
李鞑延也怒了,“我又凭什么要收!”
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按照魏晨的性子估计早就发火了,但是他现在有些沉默,看着地上的钱心里涌上一股悲凉。
他把背上的包丢到李鞑延脚下,“你不要就丢了。”
说完,人头也不回的扭头就走了,李鞑延错愕的站在原地,“妈的,还真走。”
胃部的疼痛让他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缩着有些可怜,他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说的有点过了。
魏晨打工挣的钱,自己那么说他是应该生气,也是应该不管他让他一个人痛死。
自己就不应该过来,不应该为了那点面子,还跑到这里吃饭,自己真是亏大了。
对了,想起吃饭,他应该还没结账吧,魏晨把他拉走,自己连钱都没付。
“老子死也得爬回去把饭钱付了,魏晨这个狗东西指不定心里还怎么嘲笑我。”李鞑延缓了缓从地上站起来,扶着旁边的大树,把自己的包捡了起来,犹豫了一会把信封也捡了起来。
魏晨跟他奶奶相依为命,从小到大应该也没有什么钱,“说话挺硬气的,怎么做人不硬气一点,拿的起放得下不行吗。”
他捡起信封刚抬头,就看到一个身影直愣愣站在他面前,刚刚走掉的人又出现在他面前。
李鞑延装作没看见他,捂着肚子扭头就要走。
“你又要去哪儿?”魏晨道。
李鞑延不吭声,心道:老子要去付钱,你回来干嘛,回来看看他怎么自生自灭?
魏晨见他真的要走,脚步急匆匆过来把他拉住,他把李鞑延的背包扯下来,往李鞑延手里递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李鞑延低头一看,是一瓶温牛奶,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弄到的。
“什么意思?”李鞑延把东西递回去,语气有些冲。
魏晨把瓶盖拧开,放在他面前,“缓一下,你应该是吃了太辣的肠胃受不住。”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两人矛盾也没有那么深,李鞑延也不拒绝了,接过猛的灌了一口。
“慢点喝。”魏晨的声音在旁边提醒,就像一个老妈子。
李鞑延道:“喝快我也不会呛到。”当他是夏言川那个傻子吗。
该说不说,喝了点牛奶胃部的灼烧感降低不少,但还是有些疼,他靠在柳树的树干下,抬头看着满头的枝条,魏晨吹着风,脖子上还挂着那根白色的毛巾,李鞑延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一声。
听到笑声,魏晨依旧冷着脸,“你笑什么。”
李鞑延背抵着粗糙的树干纹理,道:“对不起啊。”
“我刚刚不应该那么说。”李鞑延突然开口道歉,魏晨还觉得有些意外,他道:“你这个人还真奇怪。”
奇怪?李鞑延站直身子:“哪里奇怪?”
魏晨站在风口,过往的车辆飞速开过,带起阵阵凉风,他的脸在路灯下有些模糊,“我以为你这个人软硬不吃,犟的可以。”
李鞑延阴测测道:“我们小班嘛,脾气多少有些古怪。”
突然提起这茬,魏晨又想起了之前李鞑延拖着他不让他走,害他上课被老杨罚站的事,他哼了一声,“要不是你拉着不让我走,我也不至于上课迟到。”
李鞑延又喝了第一口牛奶,他问道:“难道迟到后果的后果很严重?”
魏晨提醒道:“那天是老杨的课,你又不是他的学生,你当然不知道。”
“没想到你还挺记仇。”李鞑延点评,“那么久的事你都还记得。”
“你嘴巴也挺厉害,怎么不让它替我罚站?”魏晨嗤道。
李鞑延恍然大悟,“所以你被罚站了才这么记仇。”
“废话,老子站了整整一节课!”
李鞑延哈哈大笑,笑完用肩膀怼了魏晨一下,“我说,你这个人还有点意思。”
这一场小小的梁子,也就算过去了,两个人也没什么大仇大怨。
魏晨又看向他的肚子,“还涨吗?”
李鞑延反应过来自己吃撑的胃,啧了一声,“还有点撑。”
魏晨点点头,“那现在可以走了吧。”
刚才他就说带李鞑延回去吃点消食片,显然还记得。
李鞑延在魏晨危险的目光里又掏出那个信封,咳了两声清清嗓子。
“那什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李鞑延把信封递过去,“什么新仇旧恨不能过去,这钱你还是拿着吧,我知道你不容易。”
魏晨盯着李鞑延手里的钱,道:“说了赔给你的。你知道些什么?”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在问李鞑延为什么会认为他不容易。
李鞑延真想拍脑门管管自己的嘴,这种事说出来不就是扎人家的心吗,但是要是张扬清跟他说自己问他情况的事,魏晨也会知道。
“有人说你这几周晚自习都出来打工,”李鞑延踢了踢脚边的树叶,“我又不是个小气的人,就算你踩烂我眼镜害我一下午上课都看不清,顺便还被收了一部手机,那问题也不大。”
“我们这个年纪,你想攒两千也不容易吧,童工?”李鞑延一本正经的说道理,显然绝对的他说的很正确。
魏晨觉得自己牙又痒痒了,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太天真了,到底是富家子弟,“第一,我已经过16周岁,打工也不算童工,法律对有工作能力的16岁少年承认其已经成年地位;第二,谁告诉你我们这个年龄就不需要负责,我弄坏你东西我就是要赔,这是天经地义。”
魏晨把那个信封推回去,“收好。”
“虽然你可能觉得这点钱不算什么,但是这是应该的。”双手中的信封轻飘飘的,头一次让李鞑延有种沉重的感觉,魏晨都把话说到这,他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
他把钱又放回口袋,“行吧,成年人,那我就收下了。”他笑了笑,不再多说其他的。
两个人走在路上,月光在两人身上笼上一层薄薄的纱,李鞑延捧着肚子,魏晨一声不吭把他的书包放在背上背上,两人并肩前行。
走了一会儿,一对情侣从旁边黏黏糊糊的经过,李鞑延看着他们突然想起夏言川最近的反常,又想起跟之前碰见魏晨跟他说话的那个女生。
他突然有些好奇,又碰了碰魏晨的肩膀,魏晨不留意被他撞了一个踉跄,他嚷道:”你干什么?”
李鞑延眨着眼睛,脸上写满了八卦:“那个,你跟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魏晨没反应过来,“什么女生?”
李鞑延指手画脚,“就之前升旗仪式跟你眉来眼去的那个女生,又高又白眼睛又大,长得又好看,”他扶了扶眼镜,“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又高又白眼睛大,魏晨余光往旁边侧了侧,喉头耸动,有些心烦意乱,“不是。”
“什么啊?”李鞑延叫起来,“这么一个大美人你都没意思,是不是男人啊!”
魏晨正色:“不是……之前喜欢过。”
李鞑延满意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不喜欢你才奇怪好吧,我们班女生少,你就偷着乐吧。”
“到了。”魏晨止住脚步,停在一个楼梯口,李鞑延反应过来,看着老旧的楼栋,抬眼望去楼上都亮着灯光。
“这么快就到了,感觉也没走几步路。”李鞑延感觉自己的胃没那么难受了,觉得溜达一会还是有点用,觉得也没有去魏晨家的必要了,正准备跟魏晨说先走了,突然二楼有一个人影趴在窗户上,对着他们两个人看着。
“小晨啊,”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魏晨眉目柔和,回声道:“婆婆,路上耽搁了一会,走得慢了点。”
他说话不行平时那般,声音柔和,李鞑延顺着楼层看去,逆着光看不清老人的脸,这应该就是魏晨的外婆了吧。
“你外婆吗?”李鞑延问道。
魏晨点头,“对,她晚上会在家等我回去。”
“小晨啊,你带朋友回来了啊,”阿婆有些欣喜,“快点上来,阿婆刚做了银耳汤,带朋友来尝尝。”
魏晨道:“好,我们就上来,你不要走动了,医生让你少做点事。”
“哎呀,我身体好的很,医生都是乱说嘞,”阿婆语重心长道:“快上来,我给你们两个把银耳舀出来。”
窗口的身影消失了,看来已经去忙乎了。
“你外婆,好相处吗?”
魏晨用毛巾擦了擦额角,朗声道:“刚才你没见到?”
“看到了……”李鞑延摸了摸鼻尖,“我就是很少跟老年人打交道。”他家里的老年人都很严肃,虽然他会聊天但是也是基于了解这个人的情况下。
“那废什么话,”魏晨上前一步,“走吧,喝银耳汤去。我外婆做的东西很好吃。”
“哦,”李鞑延跟在身后,“那我需要先吃消食片吗?”
魏晨想起这个人因为吃撑了把胃涨痛了,就觉得有些好笑,“那先吃消食片吧。”
两人都身强力壮,没两步就走上了楼,魏晨的外婆已经把门打开了,两人推门而入,进门玄关过去就是餐厅。
出乎意料,房子的装修虽然有时代感但是很温馨,收拾的很整齐。
魏晨找出一双拖鞋放到李鞑延面前,“你穿这双,新的。”
他拿出一双包装都没拆的蓝色拖鞋,一看就是街边摊贩卖的十块两双的塑料拖鞋,李鞑延也没嫌弃,老老实实穿上了。
他穿好了还跳了两下,“还挺软。”
魏晨也换好了鞋,“废话,我外婆买的绝对是性价比最高的。”
话说完,一个长相慈祥,满头银丝,腰上围着一条围裙的老奶奶端着两个小碗从厨房走出来,“哎呀,快来坐,阿婆刚做好的。”
魏晨走上前接过小碗放到桌子上,“不是让你一天别折腾这些嘛,多歇歇。”
外婆眼睛一歪,“你长大了,喜欢说教了是吧。”她眼睛一转,看到站在门口的李鞑延,眉开眼笑,“小同学,到这边来坐,站着干啥子哟,来坐。”
李鞑延乖巧的点头,“打扰了外婆。”
“哟,不会讲方言呀,那我说普通话,”外婆用着蹩脚的普通话笑着说:“小同学,来嚯银耳汤啊。”
魏晨无语道:“阿婆你这样说他也听不懂。”
李鞑延摆摆手,“没关系,我能听懂。”
阿婆对着魏晨瞪眼睛,“别个都说听得懂,你瞎操心啥子。”
刚刚还有些担心跟老年人相处的李鞑延亲切的走到两人身边,“阿婆,你别说他,魏晨也是关心你。”
“好好好,”阿婆乐呵道:“小同学说的对。”
魏晨有些不高兴,“阿婆,你别把心都拐到胳膊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