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凡回头,想说我跟你熟吗?脸皮怎么这么厚?还不等他说话,江莱道:“我请,我请行了吧,来南州这么久也没个熟人,无聊死了,走走,就这家。”江莱指着路边的一家茶楼。
说完便走了进去,左丘凡本不想去,可又不好拒绝,只能跟在后面进了茶楼,丁甲要了一个包间。
落座后,左丘凡问:“还没说你为何会在南州城?”
江莱叹气:“说来话长。”他把自己被太子临时封为巡察使,顺道来南州想运点糖回去,结果被知府给拦住了的事情讲了一遍。
后面的话左丘凡都没听进去,他只听见江莱是正三品的官职,他起身拱手想重新行礼。
江莱把他两手压下,“你我这么熟了,不讲这些虚礼,坐坐。”
左丘凡很想说我跟你不太熟,但以他的身份和江莱说话要慎重。
重新落座后,江莱开始抱怨在黄家的无聊生活。
左丘凡皱着眉问:“黄大人的府中是不是养了猛兽?”
“难道那老虎夜夜嚎叫?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江莱疑惑。
左丘凡暗暗翻了个白眼,“我也是听人说的,你住那里小心着点,那老虎吃人。”
江莱炸了,“啥玩意,黄鸡用人喂老虎?”
左丘凡无奈,他很想对正三品恭敬有礼,可对江莱实在客气不起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什么时候说黄、黄大人用人喂老虎了。”江莱这般跳跃,他如何就成了状元?左丘凡心里气闷。
少年的心思都挂在脸上,江莱觉得他几分率真,笑呵呵道:“那你把话说清楚嘛。”
“我在书院认识一人,他家境贫寒,考上秀才后没有继续科举,而是想找个活计养家糊口。当时恰逢新任知府招书吏,由于他算学出众,便以秀才身份压过一众举人进了府衙,知府对他很是器重。去年秋闱离家前我曾与他聚过,不曾想等我从京城归来便听到他葬送虎口的噩耗。人抬回家就剩下半边身子,据说是夜里误入老虎领地这才没了命。知府给他家五百两安抚银子,我那朋友家中有患病的老母和十几岁的弟弟,这件事便就此揭过。”五百两银子够一家人好好生活一辈子了。
江莱:“你那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左丘凡一一回答。临别前,江莱笑着说:“左丘凡,若是有人问起你今日都跟我说了什么,你可以随意贬斥我,但关于你朋友的话切记保密。”
少年眯了眯眼,嘴唇翕动,最终没有问出口。他点头:“放心。”
江莱笑眯眯:“不愧是天才少年,一点就通。遇见你是我的福气,我以茶代酒敬贤弟一杯!”
左丘凡:“……”为何总把天才挂在嘴边呢?他其实并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自己。
“江大人自己喝吧,学生受不起。”说完气呼呼地走出包间。
江莱跟出来,“哎,贤弟再坐一会儿嘛,怎么就走了呢?”
见左丘凡不理他,江莱不满道:“不就是不服我嘛,不服又能怎样?他小三元能如何,状元是我的,谁叫陛下赏识我呢。”
“大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丁甲配合。“我看他年纪小,不懂事。”
江莱:“算了,本官是大度之人,不跟他一般计较。”
这些话被背后之人听个正着。黄稷听到回报,派人试探左丘凡,结果少年张嘴就骂江莱名不副实、徒有虚名,那样子不像装的。之后二人没有再见面,黄稷就没放在心上。
左丘凡去京城前,黄稷对他期望很高,不料前十都没进去。黄稷对少年失望,如今见他对江莱这般,便认为左丘凡肚量小。
江莱在城中又玩了两天,花了黄稷大把银子。
回去的人禀告:“江莱偷偷摸摸进赌坊,他以为没人看见呢。”
黄稷点头,赌乃极恶,三品大员出入赌坊,这可不是小事。很好,江莱又有一个把柄落到自己手上。他每日花销都记着账呢。
在赌坊待了半天,江莱把银子输得干干净净,回到黄家心疼坏了,就跟黄稷说:“哪个庙灵?本官要去拜拜。”
黄稷告诉他城外有座寒山寺。江莱便去寒山寺拜佛求财。为了表诚意,他特意要了一间禅房。丁甲守在门外,江莱则在丁丙的帮助下溜出寒山寺,去了西口村。
左丘凡给的地址很详细,没打听便找到了李家。
白发的老妇人:“你是我儿同窗?”
江莱:“是,去年我离家去外地,走之前还与李兄喝茶,没想到他竟这么走了,太突然了,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大娘,人死的不明不白,难道就这么算了?”
老妇人擦眼泪,“能咋办?我哪里敢跟知府要公道。出事前栋儿就不对劲儿,经常半宿不睡觉,问他咋了也不说。早知、就该让他辞了差事,也不会落得死无全尸,我儿命苦。”
她起身去擦桌上一尺多高的观音像,“这都是命啊,他走之前给我做了这个,每次拜菩萨我都觉得我儿还在。”
江莱眯了眯眼睛,看观音像却也看不出什么,“李兄除了观音像还给您留了什么?”
妇人摇头,“没了,走的突然,这观音像还是他走后作坊那边送来的,说是给我的生辰礼,若不然我连这个都没有,幸好、”也不知她这幸好说的是什么。
江莱走到观音前点上一炷香拜了拜,拜完后他道:“大娘,我有些口渴,能给我碗水喝吗?”
“你等着。”妇人出去找水。
江莱迅速拿起观音像,一拿起来他就觉得重量不对,不是瓷的。他敲了敲是木雕。把观音像举起来看底座,却没看出什么。
丁甲接过去,他从随身腰包里拿出细细的小刀,在木像底座摆弄,几下便把底座撬开。一个本子卷成卷塞在观音像的身子里。
丁甲拿出本子交给江莱,他迅速合上底座,把观音像复位。江莱来不及看就把小本揣进怀里。
回到寺里,江莱把小本拿出一看惊喜不已。这是前两年南州盐赋的账本。李栋把重要的都记下来。里面的数目与太子给他的明显对不上,这个本子上的数目比上交朝廷的多很多,差额达一百万两。
巨贪啊,作死的做法,江莱感慨。黄稷要是贪个几万十几万大概都不会有人发现,三年不到一百万两,这是要银子不要命了。
江莱原本还想跟黄稷多要几次盐,等混熟了,伺机找账本或是其他证据。不想左丘凡给了他意外惊喜,物证就这么到手了。
江莱猜测李栋是给黄稷做假账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两人闹掰了。或许是李栋一开始就存了心思,被发现后灭口。虎园那笼子是不可能有人进得去,老虎也出不来,所以知府给李家的说辞完全是借口。
不管怎样,李栋帮了大忙。账本不能带回黄府,江莱让丁丙带着,“这很重要,你可给我守好了,不然就白忙活了。”
丁丙:“大人放心,我死了账本都不会有事。”
拜完佛回到黄家,江莱照常吃喝玩乐。十日后周放和丁乙归来,给江莱带回一千两。江莱很满意。黄稷也很满意,江莱把盐卖了就撇不开关系。
万事俱备,人证——他自己,物证——李栋留下的账本。江莱把自己人召集在一块:“准备捉鸡!”
江莱去府衙把钦差印信一亮,黄稷就知道不好,本还想蒙混过去。
江莱把账本扔给他,“这是李栋藏下来的账目副本,原件本官已秘密送往京城,黄稷你可知罪。”
“庶子小儿你竟敢骗我。”他把衙役都召过来,好几十个人把江莱几个围住。“江莱,带这几个人就想抓我,我佩服你的胆量。”
江莱冷笑:“捉鸡还用多少人?”
黄稷:“……”
“江大人,这个时候就不要耍嘴皮子了,逞口舌之快没有意义。”
“是没什么意义,你以为本官就这几个人?黄大人当我这钦差是吃干饭的?没点把握会与你挑明?”
江莱高声对在场的人说道:“本官奉命查南州盐赋,现已查明南州知府黄稷贪墨税银,人证物证俱全,现捉拿黄稷归案,其他人收监等候朝廷发落,违抗者就地斩首。你们罪不至死,别跟着黄稷掉脑袋。”
府衙的捕快们面露犹豫,银子是黄稷贪的,他们拿那点确实罪不至死。
黄稷:“都别听他的,钦差死,我们就安全了,今后还有大把的银子。”
江莱:“黄稷,现在罪认,把贪墨的银子尽数归还,本官可保你妻儿性命。你今日若杀了我,不光你妻子儿子两个小妾三个庶子都得死,你九族皆是死罪。太子既然让我来查,便是有根据,即便今日我死在这里,他日也会有旁人取你性命。”
“你有那么好心?”黄稷不为所动。
江莱又道:“我猜你这般淡定,是已经为自己准备了后路,是盐田外的海船吗?你想跑去海外。南州守备秦将军早已收到钦差手令,别说是你的船,就是你府中的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南州。黄稷,你是想和九族在地下团圆,还是一人身死,□□儿平安,如何取舍,你可要想清楚了。”
退路没了,黄稷心凉了半截,犹豫片刻后问:“你真能保下我妻儿?我如何信你。”
江莱:“你虽是贪官,但治下安稳、百姓安居乐业,也算是有功。太子仁慈凭这一点也会枉开一面,信不信你自己决定。”
黄稷沉默,他清楚自己逃不掉了,杀钦差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但就这么认输,不甘心啊。
见他犹豫不决,江莱再接再厉,“其实于我个人而言,我并不讨厌黄大人你这个人。养虎也好,玩鸟也罢,只要是你自己的银子,没人说什么,但你不该贪了朝廷的税银。”
“哼,别说的这么清高,你不喜欢银子?”
江莱:“喜欢,银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有一百万两我这官都不做了,回家过逍遥日子。可是黄稷,生而为人,若是不限制自己的欲望和贪念,那与你养在笼中的老虎有何区别?穿了这身官服便不可任性妄为。既然你做了错事,就该承担后果,莫要再连累家人和族亲了。”
“罢了!”见大势已去,黄稷让人放下刀,他难逃一死,不如赌一把相信江莱,□□儿活命。
“我认罪。”黄稷道,“还请江大人说话算话,为我妻儿求情,所有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府衙其他人都是被我逼迫,千刀万剐我一个人承担。”
“本官说话算话,定会向太子求情。不会冤枉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该死之人。”江莱并不是诓骗黄稷。太子刚入朝堂,放过黄稷家眷会让人看到他仁慈的一面,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把黄稷、蔡丰茂、杨兴运等人都收监。
江莱想彻查账目,然后他发现府衙没人干活了,人都被他关进大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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