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几天江莱都在家陪妻子,假后正常上值。如今他对翰林院的各项工作得心应手。孙院士说他可以去御前听差,去见元和帝就会带着江莱。孙院士有其他事时,就把江莱留下为皇帝临时起草诏书等。
开始江莱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了圣怒。元和帝看出他的紧张,笑着安慰:“朕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你怎么对傅老便怎么对朕。”
江莱不好意思地说道:“师祖常说陛下宽厚仁和,是臣愚拙了。”
元和帝偶尔会同江莱聊一聊,会问他家里如何种田。赵鸿远前年的奏折上写水稻插秧法的发现者是江全。这次赵鸿远回京,皇帝又知道了江全就是江莱的父亲。
父亲种田种得好,儿子读书读得好。皇帝觉得江家家风甚好,对江莱就多了几分喜爱,两人还聊得很投机。
皇帝批奏折批累了就找江莱聊聊,渐渐地元和帝发现江莱学识广博,与以往那些死读书的状元不同,他的知识绝不限于诗文,天文、地理、水利、种植他都有涉猎,有时甚至会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见解。
有时元和帝高兴,还会把朝中相关的大臣叫过来一起聊。开始朝中大员们对江莱很是不屑,以为他是靠花言巧语获得皇帝的宠信,但聊下去之后发现,江莱知道的不比他们少,如此便不敢掉以轻心。
元和帝越来越喜欢江莱,以往江莱每隔两三日进宫一次,现在皇帝日日都要找他。旁人得帝宠高兴都来不及,江莱却觉得是甜蜜的负担。皇帝无论怎么和蔼,他都是皇帝,手握生杀大权。把他哄高兴了还好,万一一个说错就万劫不复。
他们聊天看似随意,可出口前江莱都在心里寻思几遍才敢出口。面上与皇帝亲近,内心依旧战战兢兢,每天都打着十二分精神应对。这大概就是伴君如伴虎吧。
被皇帝待见,江莱在翰林院的地位直线上升,同僚们羡慕得很。翰林院比江莱官职高的同僚们也都去御前做过事,可没有哪个像江莱这般这么快就得到皇帝看重。
天子与什么人亲近,不出几天皇宫朝臣便都知晓了。进出皇宫,偶尔碰见朝中大臣也对江莱礼遇三分。有人问江莱都做了什么,缘何陛下这般喜欢他?江莱也没瞒着,就说与陛下聊天下棋。
聊天下棋就能得到重用?众人都不信。孙院士听过江莱与皇帝如何聊,他笑呵呵道:“不错,陛下喜欢与江修撰聊天,老夫可以作证。”
等没了外人,孙院士捋着胡子不住地点头:“本官没有看错人,你很对陛下的脾气。”
江莱拱手道谢:“多谢大人给我机会。”
“好好干!”孙院士拍拍下属的肩膀以示鼓励。
转眼一个月过去。孟英组织了一次狩猎,邀江莱和齐墨瑜同去。江莱最近精神高度紧张,他虽然不会打猎,但想借这个机会发泄一下,便答应了。
到了京城外的大山,旁人骑马射狐狸、野鸡,江莱和齐墨瑜手拿弓箭扒拉草科找兔子,因为他俩不会骑马啊。
孟英冯荣轩和他的小伙伴们从小就学骑射,只有这俩乡下来的骑马不会,射箭也只能射出一丢丢远。
他俩不能拖别人后腿,江莱让他们进山打猎,自己和齐墨瑜溜达着打鸟找兔子。山里都是大树和灌木,俩人刚开始兴致十足,在追了几只兔子和野鸡后,逐渐卸了劲。
在山里他俩连兔子都跑不过,主要是小东西钻进草里很快就不见了。不知不觉两人就没了方向,“碰到狼可咋办?”齐墨瑜有些害怕,握紧了手里的弓和箭。
江莱抬头看看天,想想他们刚才进山的地方,他指了一个方向。只要一直走总能走到山下。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两人走到一处山坳。
“这里怎么有宅子?”齐墨瑜指着前方的院子道。
江莱也看到了,“过去问问路,再讨碗水喝。”
两人走了几步,前方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有个男人走出来。江莱拉住齐墨瑜蹲在一边的灌木丛里。那人在门外四处看了看又回去把门关上。
“怎么了?有何不对?”齐墨瑜小声问。
“水不喝了,咱们走吧。”江莱直觉这宅子不寻常。
平常人住深山老林为何腰间别刀?那个人腰上别着匕首,眼神也太过犀利,猎户在自家不该这般警觉,巡视四周难道是怕有人靠近?
不管是不是多心,江莱留了个心眼,宁愿渴一会儿也不敢冒险。俩人顺着原路返回,走到半道终于被孟英等人给找到。
“你们俩可吓死我们。”孟英道,“许久找不见人,还以为你们被狼叼走了呢。”
“对不住、对不住,迷路了。”江莱赶紧道歉,“改日我做东,给大家赔不是。”
与孟英一起来的友人笑道:“江贤弟严重了,我等是怕二位有危险,这山里有虎狼出没,小心为好。”
冯荣轩:“是我们的错,不该把两位贤弟撇下,还好没出什么事。天不早了,今日就到这,大家都下山吧。”
孟英提着几只兔子、野鸡:“都去我家,我家厨子做野味还是不错的。”
众人往山下走。江莱没跟他们提庄子的事,京城势力复杂,他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去。
过了惊险刺激的一天,江莱次日来到翰林院,本想跟孙院士请个假歇一歇,奈何刚进门,就被告知孙院士叫他去给陛下送奏折。
领导安排干啥就干啥,江莱是好员工。不过今日他碰上了郁闷事,太子与二皇子在御前掐架,皇帝问他谁堪大用?
事情是这样的,两人过来给皇帝请安,皇帝和儿子们聊聊、问问近况,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最近的趣事。
福王不悦地说:“父皇,大哥抢我的马。”
北边新送了一批马,福王看上了最好的那匹,比他马圈里的所有马都好,他就让马倌送到福王府上。
吩咐完,福王去见母妃,回府后却没看见心心念念的马,差人去问才知让太子给牵走了,福王气得跺脚。要不是他刚进宫见母妃,就直接牵回来了,哪里还让太子抢了去。
“二弟,怎么能说抢呢?你没牵回府那便不是你的。”太子丝毫不让。
太子行事霸道,他想要的东西,别人都得让,皇弟皇妹都不行,别人就更别说了,从小就是如此。傅著雍曾跟江莱说过太子的性格与行事作风。这大概与他从小便是太子有关。人一直泡在蜜罐里,很容易失去方向,不知愁苦为何滋味。
太子很不满皇帝对福王的偏爱,他才是太子,全天下都是他的,福王凭什么跟他争?
而福王,一直都瞧不上太子,很想取而代之。便仗着父皇的宠爱,处处与太子作对。有事没事在皇帝面前说太子几句坏话。俩人在皇帝面前吵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们俩气我来了是不是?把心思多往政事上放,都滚出去。”元和帝吼完就开始咳嗽。内侍赶紧拿来药丸给他服下。
太子和福王见状,赶紧服软。
太子:“父皇,您莫生气,身体要紧。”
福王:“父皇,儿子跟大哥闹着玩呢,您别跟儿子一般见识,马我不要了。”
元和帝挥挥手,把两人赶了出去。
江莱心里担忧,最近他在皇帝身边的时候多,元和帝偶尔会咳得厉害,他发现皇帝脸上有灰败之色。若是元和帝有个三长两短,太子和福王估计得争个你死我活,他这个天子“近臣”首当其冲。
前几日谢骞提醒过他,现在乃多事之秋,让他少往皇帝跟前凑,免得被连累,但如今已经不是他能选择的了。
江莱:“陛下,您要保重龙体!”
元和帝揉揉额头,半晌后问道:“江修撰觉得太子与福王谁能接替朕?”
贵妃常吹枕边风,皇帝一点没动摇不可能,但祖宗规制在那,废长立幼有违祖制,他不能轻易破除。况且,老二,元和帝叹口气,也不比太子强多少。
江莱暗道说真话你这俩崽子一个比一个废物,谁都不合适做皇帝。太子不堪大用,他就像个纨绔,跋扈有余头脑不足,没有深沉、不够睿智,心胸又狭隘。二皇子骄奢淫逸,敛财无度,张懋就是他的人。这俩人做皇帝这王朝能好吗?
元和帝这一生没有大过,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但从太子和福王来看,元和帝不是称职的父亲,他或许忙于政务,也或许是疏于教导,总之这俩儿子在江莱看来是真不行。
但真话能说吗?他还没活够。
假话便是:“太子殿下与福王殿下都是赤子之心,对陛下十分孝顺,孝子家风好、福泽自然来,陛下定会长命百岁,陛下的位子自然是陛下坐。”
元和帝轻轻哼了一声,他清楚拿这话问人,就像把刀架在人脖子上,不好说也不能说,他也没指望江莱能说出什么大道理。
“拟旨。”元和帝道,“升江莱为侍读。”
江莱:“……”自己给自己写圣旨,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江莱跪地谢恩,然后才按照官员擢升的格式写了圣旨。就这样江莱从翰林院修撰升为翰林院侍读,正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