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法官还没开口，哈莫斯就霍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先在证人席尖叫出声了。

法官不得不敲响法槌，制止哈莫斯继续扰乱秩序。

“雄虫先生，请说。”见哈莫斯不甘不愿地重新坐下后，长着猞猁耳朵的法官才看向被告席上的兰诺，朝他点了下头。

“首先，哈莫斯先生的指控并不成立，西奥多失去意识，此事与我无关。”兰诺的语气温和而冷静，甚至让法官从他身上隐隐看到了与诺瓦大师相类似的气质。

即使他的手被腕子上的两个限制器锁在了一起，像个真正的犯人那样被关在狭窄的被告笼子里，雄虫身上也不沾染一丝的卑贱，依旧仿若高贵出尘的皇子。

“胡说八道！我们已经请医疗团队确认过了！诺瓦大师破损的精神图景中还残留着你的精神力！一定是你用卑鄙又肮脏的手段伤害了大师！”

哈莫斯再一次抢先开口，即使站起来还没有旁边的律师坐着高，也依然要站起来嚷嚷。

法官不得不第二次敲响法槌，“请证人不要擅自发言。”

律师用了比上次还要强些的力道，才拽着哈莫斯重新坐下。

但即使坐下了，哈莫斯也依旧没有闭上他的那张嘴，还在持续输出，“法官，这种卑劣的雄虫，难道本次庭审，不应该遵循惩戒庭审的原则吗？”

法官想把自己手里的法槌敲在哈莫斯的脑壳上，好让他赶紧放弃他那离谱的

“惩戒庭审”是兽族在“晦暗年代”颁布过的一条法律，在现代兽人看来，与屈打成招没什么区别，都是通过对身体的责罚逼迫被告说出真相，比较极端的情况下，还会允许证人选择惩戒手段。

而兽族的法典有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就是只更新，不废除，约定俗成现在判决时会沿用最新的法典，但如果真的有原告翻出了几百年前的法条，要求一定按照这个执行的话，陪审团也是会依据将其作为参考的。

前提就是，如果原告的诉求合理的话。

很显然现在哈莫斯的要求就不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他这么要求不是为了得到被告的供词，而是泄私愤，因为就连那条连接着兰诺限制器的能量链，都是在他的不断要求下，法警半不情愿加上的。

只因为哈莫斯议员恶名远扬，没有哪个兽人能受得了他事后长达一年的不断投诉跟隔三差五的当面尖声质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法警们甚至在心里暗暗感谢着没有对此产生任何异议的兰诺。和哈莫斯比起来，这只来自敌方的雄虫还看起来更顺眼些。

“驳回。”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衅，本来脾气就不好的法官终于不再强忍着，冷冷地吐出这个词后，就郑重警告道，“请证人遵循遵循庭审守则，在庭审期间不得大声喧哗，破坏庭审秩序，如再次触犯以上规定，情节严重者，将予以逐出法庭。”

言下之意，要么闭上你的嘴，要么你给我滚出去。

因为是不公开庭审，台下没有观众，所以同为证人的那两个犀牛狱警憋笑都憋得很辛苦，脸都红了。

果然让所有兽人都迅速达成共识的便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对哈莫斯议员的厌恶。

“根据现场证人的目击及证词，当时在冥想室中的，就只有你跟诺瓦大师，并且诺瓦大师实在你直呼他的名字之后，才从栖木上坠落的，你承认这一点吗？”

在暂时搞定了哈莫斯之后，法官终于捡起了他早就想问的问题，看向兰诺。

“我承认。”兰诺也没有什么慌张的神色。

“对于哈莫斯议员的指控，是你让诺瓦大师精神图景破损，并失去意识的，你承认这一点吗？”法官继续提问。

“我承认。”兰诺依旧神色平静，他随后的那个“但是”，便淹没在了哈莫斯议员第三次的大声叫嚷中。

“我就说，我就说吗！他承认是用了卑劣的手段伤害了诺瓦大师！他承认了！皮罗！定他的罪！给他施以绞刑！直播行刑！在全体兽人的见证下吊死他！让他付出代价！”

哈莫斯兴奋得脸都扭曲了，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般又吼又叫，异常的兴奋。

这回皮罗法官不打算再纵容他了，给法警们使了个眼色，他们就从证人席上拎走了哈莫斯，将他带回候审室，这家伙大概是需要强制冷静一下了。

哈莫斯议员被捂住嘴巴拖出去后，法官又将目光落在了兰诺身上，“但是？”

“但是，我并没有攻击过西奥多，要不然他也不会把他的名字告诉我。”兰诺耸了耸肩，见法官神色放松了一瞬，便继续道，“准确来说，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受到精神图景的损伤。”

皮罗的眉头微蹙，“请你详细说一说。”

他不担心兰诺说谎，整个法庭都笼罩在真言律法的精神影响之下，在律法影响的范围之内，所有说出口的话，都只能是实话。

兰诺已经从开庭前的宣誓里得知了这一点，所以他把进入冥想室后所经历的那些说出了口，但有所保留。

只要不该说的不说出来，就不算是撒谎，真言律法也就不会起效。

兰诺隐瞒了白光说自己是叛徒的那一段，只告诉匹罗法官自己被卷进了一场莫名其妙的争端，最后在提醒西奥多小心的时候被他的对手发现，西奥多为了保护他，所以才精神图景受损，陷入昏迷的。

即使“西奥多=黑暗”都是兰诺的猜测，但就这前因后果的分析来看，兰诺大概率是并没有猜错。

皮罗法官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看向证人席，“对于被告的说法，你们是否有异议？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两个洛伊诺狱警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犹豫着开了口，“我不知道这个该算在什么样的证词里，但是在塔里的时候，我们只走了三步，就到了冥想室的门口。”

听了狱警的话，皮罗的瞳孔都惊讶得缩了一下。

狱警这个阶层的兽人了解不到，身为上议院议员的皮罗法官却十分清楚，那座顶层有冥想室的塔，又被叫做“言灵之塔”。

是践行“我思故我在”的终极场所，如果真如狱警所说，他们只迈了三步就来到了冥想室的门口，那么便只意味着一件事——

大祭司从即位起就在等待的，就是眼前这只雄虫。

皮罗思来想去，只能再问出一个安全的问题，“诺瓦大师的困境，有解决的办法吗？”

兰诺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只是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皮罗了然。

法官敲响了法槌，“下面宣判。”

.

阿尔图瓦在西泽尔那里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他虽然跟孩子们很熟，但是孩子们和现在的他一点都不熟。西泽尔虽然对小小阿尔变为帝国元帅这件事心知肚明，但阿尔图瓦并不清楚西泽尔对他的了解。

所以这次的拜访就显得有丢丢尴尬了，四只小虫崽崽面对3S级雌虫的时候不是一般的怯生生，而阿尔图瓦也习惯性地在面对雄虫的时候保持更加谦卑的态度，所以干巴巴地短暂寒暄一会儿后，阿尔图瓦留下一笔钱后，就匆匆告辞了。

田中在出发前的最后一个星时内，终于处理完了W935上的所有事务，踩着点登上了星舰，并对着阿尔图瓦颐指气使，要不是从W935到Sa1073近地轨道的路程只有短短两星时，田中甚至打算让阿尔图瓦伺候他吃饭。

阿尔图瓦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议，还抽空告知了裘鸣和费莱尼，非特殊且紧急的战况，不要跟田中总指挥对上。

但即使这样告诫过自己的两个下属，阿尔图瓦却首先在田中浩登上太空堡垒后首先选择就寝房间的时候，差点没克制住掐死他的想法。

因为这家伙选中的房间，曾经属于兰诺。

曾经给兰诺带过路的上等兵为难地看向田中身后的阿尔图瓦，想让元帅帮着拿个主意，结果被田中察觉后，就兜头给了上等兵一个耳光。

“我现在是这个太空堡垒的总指挥，你是不是分不清谁大谁小了？”田中的嘴脸，因为权力的膨胀，而显得更加丑陋。

上等兵捂着脸，嗫喏着不敢回答，没等田中再说些什么，代表着紧急军务的特殊警报音就响了起来。

田中神色一变，恶狠狠瞪了上等兵一眼后，就转身离去。

阿尔图瓦匆匆给上等兵留下一句“去找瓦伦汀上尉”后，就跟着田中来到了指挥室。

紧急军务的通报，是源自一个被拦截住的兽族传来的视频。

视频中只有一个手拿银色长钎的身影，用所有虫族都万分陌生的手法，修复了不知是谁的精神图景。

修复完之后，就被套上了兽族象征着永久禁锢精神力的项圈，压在地上，被一刀横劈过双眼，那双本就木然任命的灰色眸子，瞬间就变作了血红的一片。

田中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有一艘搭乘着两只雄虫的星舰被兽族给掠去，敌方继续迫害俘虏，这无异于是严重的挑衅行为。

随后，他便被身旁的精神力暴动，给骇得后退了几大步。

阿尔图瓦死死盯着指挥室中的大屏幕，上面定格的最后一秒。

雄虫的脸将大屏幕给填满，他脸上的痛苦，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所有军雌的面前。

阿尔图瓦已经彻底暴走了，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兽族发来视频中的雄虫。

那他的雄主，是兰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