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以精神力干涉为原理的检测仪器是联网的,数据库里存着所有同款仪器检测过的精神力等级。
虽然出于隐私考虑,并没有标注姓名,但是对于经常操纵这台仪器的虫来说,每一组序号代表着谁,其实心里都一清二楚。
因此,当干涉值逐步逼近那个代表着SS级雌虫的序号时,费利的心也跟着跳得越来越快。
就在数值马上就要追平的时候,显示屏上的数字却突然开始抖动,很快就变成了满屏的雪花。
费利一下就站了起来,赶紧去调试显示屏,余光在不经意间,瞥到观察室里闪过了一抹明亮的银色。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仪器的显示屏变黑,指示灯熄灭,实验室顷刻陷入了一片寂静。
一切都戛然而止,仿佛突然被拉下了电闸。
费利的脸上罕见地带着茫然,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进入观察室,去检查兰诺的状态。
听到观察室门锁打开的声音,兰诺才慢慢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刚刚好像站着睡了一觉。
测试结束了?只是一开始稍微有点不舒服,也没像老师说的那样,压力逐步增加啊……
这么想着,兰诺转过身去,望着费利写满担忧的脸,还有些茫然地问他,“测试已经完成了吧,老师?”
说完他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不受控制地抬头向上看,满眼的难以置信,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感觉。
费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和兰诺一样了。
那台最大的干涉波发射器,同时也是观察室的总控,此时正耷拉着脑袋吊在天花板,机身上有一个直径大概两指的贯穿洞。
这大概就是导致整个实验室里设备断电的罪魁祸首了。
费利看向兰诺,眉毛一挑,用满脑门的抬头纹无声地问他,解释一下吧?
半天没等来回应,费利轻轻叹了口气,自语道,“算啦,我去调监控,也能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便要往外走。
“那个,老师……”兰诺犹犹豫豫地叫住了费利。
费利当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兰诺。
“这个实验室的监控,是联网的吗?”
哦?
兰诺的问题听起来与费利想知道的毫不相干,但费利在短暂的疑惑后,很快就猜到了什么,他摇摇头,“这里唯一联网的就是干涉仪器的数据库,监控视频是存储在独立硬盘里的,快满了的时候处理一次,本身这些监控视频就不连续,多点少点也不会有谁在意。”
言下之意,删点什么东西,不过是顺手的事。
“那,这个干涉仪器,它贵吗?”兰诺问得有些忐忑,为了以最快速度赶到中央星,阿尔图瓦的那笔钱他已经动了一部分,这个窟窿还没填上呢,兰诺生怕自己再多一笔巨额外债。
似乎为钱发愁的雄虫让费利看着实在是新鲜,他憋住笑,努力摆出一副阴险表情,“它贵不贵,取决于你能不能让我满意了,小兰诺。”
半真半假的威胁,似是而非的话,搭配着费利那张稀烂演技下的反派脸,都让兰诺内心的那点紧张差不多散了个干净。
“一定会让您满意的。”兰诺笑嘻嘻地回答费利,也让费利更想知道,他这份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删了最后那一小段不慢放就铁定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监控视频,费利就按着兰诺的要求,带他来到顶楼,进入他们课题组所属的一间十分特殊的实验室中。
这间实验室的结构像个放大版的圆形雪屋,直径20米,高10米,整个房间在关上门以后,没有一处棱角,就连墙壁与地板的衔接处都做了圆弧处理。
同样是纯白的房间,照明只有最顶上那盏镶嵌在墙里的圆灯,却能让开灯后的实验室明亮如白昼,灯光又不会太过刺眼。
“这里是给我们的志愿者试验新药的地方,现在启动的是全封闭模式,就是SS级的精神力在这里面暴走,也不会漏一丝出去。”给兰诺介绍这间实验室的时候,费利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自豪。
“所以,你的这个有着这么多前提条件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费利看着走向房间中央的兰诺,笑眯眯地问他。
“是这个。”
年轻的雄虫已经走到了地板的圆心处,他面对着费利,右臂平举于身前,掌心向下虚握,一根长度超过一米五的银色长钎,就这么出现在了兰诺的手中。
费利睁大了眼睛,这个精神力波动他绝对不会认错,兰诺手里的那个,是货真价实的精神力武器。
是属于雄虫的,精神力武器。
但是还没完。
精神力外溢,在现实中具象化,拉扯成精神丝,为了在纯白色的实验室里看着更显眼,兰诺甚至贴心地将精神丝的颜色改成了鲜红。
鲜红色的丝线穿过那根巨大绣花针的针鼻,尾端延长,再延长,如长蛇般漂浮于半空,环绕在兰诺身侧,散发着独属于S级的精神力威压。
费利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老师,我这个回答,您可还满意?”兰诺将银钎收在身后,笑着说完,朝费利微微欠身。
听不到对方的回答,耳畔响起的,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兰诺直起了身子。
随后,就被一双手紧紧握住了肩膀,费利看向他的双眸中,迸发出了灼热而刺眼的光芒。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是你治好了鲁格元帅对吧?你最开始给我发的邮件,其实是你实践得出的结论,而不是什么突如其来的瞎猜,是不是这样的?”费利激动得失声大喊,亢奋如刚经历过初次分化的青年虫。
感受着费利抓着他肩膀的那双手在微微晃动,兰诺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这样失态,他倒是更惊讶于费利的敏锐,如此迅速地就从蛛丝马迹间探寻到了真相。
“是我治好了阿尔图瓦,我来找您,是因为我想让您收我为真正的学生,我想跟着您学习,可以吗,教授?”面对着难掩激动的费利,兰诺脸上依旧挂着从容的笑,温和的语调,也让费利冷静下来。
兰诺的精神力中,似乎带着能安抚一切情绪的平和力量。
意识到这一点后,费利内心更加激动,却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失控了,他眼中光芒不减,“当然可以!回头我给你办一个入学手续,直接申请个贯通学历,我跟你保证,只要你掌握了基本知识,修满学分顺利毕业,你甚至能在王宫里横着走!”
“啊,哈哈……”兰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尴尬一笑,因为他觉得费利的话太过夸张。
“小兰诺,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费利似乎有些不满意他的谦逊,兰诺什么都好,就是害羞得不像只雄虫,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修复精神图景,只有你做到了。你还是独一无二的,拥有精神力武器的雄虫啊!”
“您谬赞了。”兰诺还是习惯性地谦虚,却又引得费利轻轻皱了下眉毛。
兰诺给他的感觉有些矛盾,自信又谦卑,不缺乏勇气却分寸感十足,与那些骄矜而狂傲的雄虫截然不同,倒更像是贵族家里雌君所出的,教养良好的雌虫公子。
过往的聊天已经让费利知道兰诺是个孤儿,面对面的相处下来,兰诺的表现则让他更加怜惜,态度上不由得染上了他面对自己雄子时的关切,“今天送你来的那辆车,它送你回去的时候你跟AI对接一下权限,以后就专门负责接送你了。”
“让您费心了。”兰诺认真道谢。
费利十分不在意地摆摆手,边说边往外走,“这都是小事,你先跟我来主实验室,我这里有点东西你得帮我看一下。”
面对科学跟研究,费利永远是最心急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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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利要兰诺帮他看的那点东西,就是他昨晚兴奋的“重大进展”。
原本以姑息疗法为主的方案,使用的都是药剂,就连费利原本的研究,也是想要降低原料的成本,而兰诺给他带来的灵感,让他第一次试着将精神力融入到了新的配方之中。
虽然融合得很艰难,但封闭实验做到昨晚,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果。
看完了整个的模拟实验,兰诺的脸上却满是茫然。
他完全看不懂。
“你觉得怎么样?”费利还在兴致勃勃地问他的意见。
兰诺转头看向他,感觉自己只是刚学会了“1+1=2”,费利就要让他证明哥德巴赫猜想。
“我不知道……”兰诺实话实说。
费利仔细观察兰诺的神色,在确认他真的对有关模拟实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后,谨慎提问道,“你知道精神图景损伤分为几种类型吗?”
兰诺摇头。
“那精神图景损伤的病情发展分为几级你知道吗?”
兰诺再次摇头。
“那你,你到底是怎么治好鲁格元帅的?”费利表情管理都要失控了。
“大概,靠实践?”兰诺都不太敢去看费利。
费利这下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与此同时,实验室大门旁边的红灯突然开始闪烁,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费利神色一凛,这是有医院控制不住的精神图景损伤患者被送来的提示。
“跟我来。”他转过头,看向兰诺,“也许马上就需要你再实践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