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顺利进剧组的李祁，一心扑到了工作上。

宋泽这些天来，每日都给他发来日程表还有温砀的照片，再加上剧组里的拍戏时间总是昼夜不定，所以李祁干脆只给温砀发短信问候。

007系统更新之后，不仅检索异化物的范围变大了，而且……似乎性格更加鲜明了一点。

“你看这里的改动可以吗？”

李祁回神，看向柳正初指的那处剧本。

“没有什么问题。”

同电视上看到的顺序不一样，剧组里拍戏，并不会按照剧本的时间线来顺序拍摄。

所以也时常会出现刚开机就演大结局戏份的情况。

明天是一场《十九年冬》中最重要的一场感情戏，所以柳正初找个了时间来和他对对戏。

“那再来一遍？”

李祁：“好。”

两人又过了一遍台词，李祁抬眼，却发现柳正初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

“怎么了？”

柳正初回神，还是决定试探一下李祁对这部戏的态度：

“你觉得岑温纶对邵正飞是什么感情？”

岑温纶是这部戏的男主。

李祁看向他，冷不丁问道：“你恐同？”

柳正初愣了一下，连忙反驳：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态度。”

他们好像的确还没说过这个事情，剧本里也没有明确说了岑温纶和邵正飞是同性恋，柳正初有这样的担心也是正常的。

李祁朝他安抚地笑了一下：

“我看了原著的，邵正飞这个角色的确很吸引我，我会认真对待这个角色的。”

“岑温纶对邵正飞是什么感情，我不知道。”

李祁顿了顿，说道：“但我知道邵正飞是爱岑温纶的，无论对方是否对他抱有相同的感情。”

柳正初也跟着笑了一下，俊逸的五官舒展开，是那种男女老少都会喜欢的周正长相。

而这样一个人，接下来会在《十九年冬》里扮演一个唯利是图、狡诈精明的商人。

柳正初当即道歉：“抱歉，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你讨厌同性恋来着。”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对台词时没有任何表情。

柳正初吞下这句话，不同人习惯不同，也许李祁本来对台词就没什么表情，只是他之前从未发觉而已。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有很多直男都很讨厌同性恋。”

李祁感觉柳正初这句话的表述有点奇怪。

有很多直男？他难道不是一个直男吗？

这种把同类他者化的表达，听上去就好像……柳正初其实并不是直男一样。

李祁忽略掉自己心中那掠过的不对劲感，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立场：

“我虽然是直的，但我不讨厌同性恋。”

感情这种事，有人喜欢男的、有人喜欢女的，都是个人的爱好与选择，这有什么喜恶可言？

柳正初看着李祁，笑意从嘴角转移到了眼里，他赞许道：“不讨厌就很好了。”

第二天，准备好了妆造的两人，在各自的位置定好姿势，伴随着一声“action”，剧本也随之还原到现实中来。

邵正飞举着枪，迅速逼近目标病房，警员一溜地散开，守住病房靠走廊的窗户。

他伸脚一踹，而后马上闪身到一旁。

门瞬间被踢开，半露出端坐的人和床上的鼓包。

“警察来了！里面的人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邵正飞立马摸着门边进去，枪举着，正对那西装革履的男人。

听见有人进来了，那人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袖子，将腕间的褶皱抚平。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警察先生。”

话音刚落，“嘭”地一声枪响打破了病房里的对峙，邵正飞感觉到自己腰间一热，眼前一花，随即他被人抓住手腕带到了门侧的墙壁处。

西装革履的“嫌犯”将他锁在身体和墙的夹侧里，邵正飞抬眼只看见对方姣好淡色的唇和白皙的下颌。

随即又是几声枪响，打在床上隆起的鼓包上，邵正飞闻声看去，只见碎片飞溅，床上实则空无一人。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他的眉间微微一皱，又瞥见面前这人的喉结上下滑动几下，矜贵冷静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警察先生，刚才那枪，是你们的人开的吗？”

虽然是问句，但这人却说得如同陈述一般。

邵正飞刚想承认，瞳孔就微缩了一下，因为这人说：

“多年不见，警察先生怎么还是这样不仔细？或者说，邵先生？”

邵正飞终于想起这人的熟悉感究竟源自于哪儿，震惊甚至淹过了腰间迟到的痛感：

“…岑…岑温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邵正飞张了张嘴，过分汹涌而至的情绪让他一开始甚至没办法出声。

岑温纶低眼看见邵正飞的发旋，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点弧度，眼角眉梢是肉眼可见的好心情。

他伸手按住了邵正飞腰间的伤口，修长白皙的手不偏不倚地正好按住邵正飞的侧腰，看上去像是刚好握住一般。

邵正飞被“岑温纶就是要抓的嫌犯”的消息冲得忘记推开面前这人。

他奉命前来抓捕这间病房的病号，并被告知床边的人一律视作同伙，如若反抗一律击毙，却没想到床边的人竟然就是岑温纶，五年前不告而别的……岑温纶。

邵正飞缓了好一会儿，瞥见空无一物的床铺，眼神又冷了下来：

“床上那人呢？”

岑温纶无辜道：

“我来时就不在了。才坐了一会儿，你就冲进来了。”

邵正飞撇过脸去，低声道：“看来岑先生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岑温纶好脾气地说：“好。只不过，邵警长是不是要先处理一下腰间的伤呢？”

邵正飞这时才注意对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顿时僵住了，手放上去不是，不放上去也不是。

岑温纶看着眼前这人逐渐红透的耳尖，贴心地送了手，让邵正飞自己按住伤口。

此时门外的警员正好冲进来，火急火燎地报告着方才的情形。

岑温纶提醒：“你们邵警长受伤了。”

那警员这才注意到邵正飞指间溢出的献血，他大惊失色，征得邵正飞同意之后就要出门找护士。

转身时，他忽地瞥见旁边的少爷自然地背过手去，一抹红色从他眼前闪过。

怎么邵警长腰间受伤，这人手上也有血迹？

警员脸上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困惑。

导演喊了“过”。

就这么场戏，来回拍了好几遍，因为要换机位，要切特写，要上道具。

但每一遍，李祁和柳正初的表演都堪称一丝不苟。

尤其是这个叫李祁的青年……

李德润看着这几遍下来，对方的耳朵尖每次都红得极为一致，不由得思忖，这人真不是科班出身？真是个新人？

李祁在导演喊完过之后，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尖。有点热。

柳正初适时与他拉开了距离。

这场戏演起来比他想象中轻松多了，李祁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对方那强大的信念感就将他带入了戏里。

他就是岑温纶，不告而别和好友分别五年、刚回来就被卷入局的岑温纶。

“喝口水？”

柳正初的助理孟布拿了两瓶水过来。

李祁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虽然他不是一个很需要照顾的人，但是总这样蹭别人的小助理也不好，也许他也该找个助理了。

这么想着，李祁就一边朝休息的地方走去，一边下了个软件发招聘信息。

柳正初则到李德润旁边看刚才的回放。

在岑温纶看不见的地方，邵正飞的情绪汹涌流动，柳正初再次看见了李祁对情绪表现惊人的控制力。

都说演员是互相成就，但他知道自己是被李祁成就的。

柳正初眼神沉了沉，李祁对感情戏的把握程度，有时真是令他艳羡不已。他只能演演最常规的男女主之间两情相悦的感情，而对方却可以将不能宣之于口的暗恋，表现到极致。

不能说的，才是最难演的。

因为不能说的感情，除了嘴不说，浑身上下都在说。

他有时都要怀疑是不是李祁其实有丰富的暗恋经历，所以才能将暗恋演得那么好，简直是真情流露。

但想想李祁那样子，恐怕只有别人暗恋他的可能。

李德润看了看他：

“小柳啊，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么个人才？”

柳正初摇头：

“付长绯付导遇见的。我和他只是上部戏合作了一下。”

闻言，李德润眯了眯眼，将此事记下，打算之后到群里好好吐槽一下。

好你个付长绯，抓到好苗子都不互相分享一下！

在《十九年冬》剧组的日子，简直就是上个剧组的翻版。主演们都没什么架子，一干制作班子对这部剧的态度都很认真。

道具、妆造都有用心地在做工作。

李祁切切实实地将演戏当做了一份热爱的工作，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他安安稳稳地待在剧组里，跟着剧组的进度走，倒也不觉得无聊。

李德润是个很讲究镜头美学的导演，场景一定要美、要真实，所以需要厚重雪景的地方，他打算留到十月份来拍。因为这座城市靠北，十月份的时候，就会下雪了。

这部戏叫《十九年冬》，一是指1919年冬天，男二与男主的分开；一是指男主和男二两个人各自渡过的十九年的冬天。

也就是说导演将几场大戏都定在了十月份。

而十月份，是温砀的生日。

如今还是盛夏，李祁已经想到入冬的事情了，因为他并不是所有思量都会隐藏起来，所以007很自然就窥见了宿主的想法。

[ 如果你担心小温砀的话，完全可以让他来这里过个生日嘛！]

李祁想要拒绝：

[ 明年四月就保送考试了，他那会儿正是要用功学习的时候，来回太耽搁了。]

自从升了级之后，007就能以实体形式，出现在李祁的意识海里了。

随着李祁这些时间来精神力的提高，他内视已经可以看见自己的意识海了，而自己全黑的精神图景，也在意识海的一角。

这会儿007白绒绒的身体正在李祁的意识海里一上一下地起伏。

[ 小温砀的成绩那么好，恐怕也不会多紧张保送考试。说不定对人家来讲，和你一起过生日比在学校备考重要得多呢？]

是了，007升级之后，已经可以换位思考，提出假设了。

李祁在片场阖着眼，等着自己的下一场戏，感觉到007说得也不无道理。这些年来，也许温砀都没有过什么像样的生日，他那个生母，恐怕连蛋糕都不会买一个。

毕竟温砀的出生就不讨她喜欢。

而水木村镇上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蛋糕店，温移就算想给买一个像样的蛋糕，恐怕也很难办到。

心中已有决断之后，李祁又转念想到了007。

这个系统，自他重生以后，所体现的能力一共有四点。

第一点，能够倒置时间线。

第二点，能够提供训练空间。

第三点，能够检测一定范围内的异化物。

第四点，能够在网络世界畅行无阻。

李祁想了下，又加上了第五点：陪聊。

以上所有能力都需要建立在有足够的能量基础之上，包括他的命也是。

不过不管怎么看，007都只是一个机械造物，也许可以定义为人工智能或者机械人什么的。但自从升级之后，007有时候说的话，有时候会让李祁有些吃惊。

就像刚才那样。

蓦地，李祁脑子里划过了一个念头——机械人也会梦见电子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