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低声问了句，“城主……现在看上去很残啊，他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异能？”

洛嘉敏点头，“看样子是。”

这种精神系的能力，本质上来说，就是特殊体得了一种精神病，病一旦治好了，特殊体恢复到正常的精神状态，他的异能反而就消失了。

所以精神系的特殊体，越是厉害的，就越不希望碰到医生。

碰到一般的，不多管闲事的医生，也就算了。

碰到爱多管的，圣母心爆棚的，执意要给你治，关键人医术还十分高明，几下就给你治好了，你有郁闷也没法去说，只能做个大怨种。

言堂本来没想着要给郑斌阳治。

只是局势所逼，不得不治。

不过通过这一次的实例，他感觉到，治疗精神系特殊体，还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起码在此次病例中，他就做了两次导演。

当然了，因为是第一次，还有很多地方，他还不熟练。

这次也是运气好，可以成功脱身。

下次要多练练，别到时候遇到最坏的情况，被困在对方的精神世界里出不来，那在现实世界里，自己就成为植物人了。

[宝，知道你为什么能夺过郑同学的精神控制权？]

[因为他爱你，多过你爱他。]

[你对他的爱，是0，甚至负数，他对你的爱，是无限大，两者真没法比。]

[所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智者不入爱河啊……]

[……]

扁病病最近大概是八点狗血感情剧看多了。

言堂没理它。

郑斌阳的“病症”，在于他的偏执，他的阴郁。

他总是在感叹世界的不公。

不知道，其实是他自己把路给走窄了。

*

就在郑斌阳快要踏入舒满克划定的安全圆范围时，从四面八方飘过来了一团团黑色的雾气，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向了这位城主。

它们好像是刺刀一样，每接触到郑斌阳的身体上一下，后者就会发出夸张的惨叫。

黑雾是从周边那些倒地的傀儡们身上发出来的，是他们积攒起来的戾气，现在郑斌阳没有异能了，戾气就会被“回收”到他自己体内。

自作孽，不可活。

大概是太痛苦了，郑斌阳一边惨叫，一边倒在地上打滚。

舒满克等看着这场面，唏嘘。

一个人物，在开场的时候如何趾高气扬。

收尾时候的凄惨，对比就尤为强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在市民里，有不少人看着城主这幅模样，还是有点同情的。

当然也不是每个都这样。

像那位老教授，不仅没有丝毫同情，还拍手称快，“之前作恶太多了，现在反噬到了自己身上，真是活该！”

他现在说话非常冲，大概是想到了之前被城主虐待的时候，那种非人的待遇，想想都有些后怕。

又不由自主地。

偷偷摸了摸菊花。

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幕的洛嘉敏：……

她记起来了，当时跟踪这位老年服务生去往食物储存仓库的时候，当时他跟仓管聊到了城主的惩罚，有过同样的动作，再结合当时的话——

“能请问下，你们城主的惩罚，到底是……什么？”

是她猜的那样？

如果是，郑斌阳真特么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变态。

教授语气愤愤不平，“在新世界，有一种辣椒特殊体，捣碎了，制成辣椒粉，直接往人嘴里灌，自此之后，菊花……”

洛嘉敏礼貌地打断了他。

嗯，好的，知道是什么内幕了。

还好，不至于那么变态。

可这个话题，不是她打断，其他人就会不往下说了。

除了教授，好几个人开口抱怨，“那辣椒很奇特，不烧你的胃，专门烧你菊花，就跟得了最严重的痔疮一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发作时，生不如死。”

“城主的惩罚，总是奇奇怪怪。”

“真想知道他那颗丑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浆糊……”

听着这些话。

言堂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大学那会，有次摸底考试，郑斌阳因为头一天晚上吃了顿不卫生的麻辣火锅，闹了一整晚肚子，第二天也因此错过了进考场。

这是个连锁反应，因为考试成绩，直接跟后来的奖学金，项目参与，小组分配等等有关，这让郑开局就不顺利，越到后面，拿在手里的牌越烂。

所以他会拿辣椒灌肚子去惩罚手底下犯了错误的市民……可以理解这种逻辑。

这对他来说。

确实是个很大的惩罚。

多行不义，必自毙。

精神系特殊体一旦遭到反噬，那是巨大的毁灭。

因为他们原本操控着的，是数量以十万起步的个体，每一个个体身上所积攒下来的所有戾气，或者疼痛感，或者任何不好的体验，最终都会被操控者自己吸收。

郑斌阳是一个人。

现在要承受40万份“大礼包”。

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存活。

异能消失了的郑斌阳。

□□也死了。

他□□的死亡，非常具有一种诡异感，人形开始融化，最后变成了一滩水，水不浑浊，相反，还十分清澈，即使在很脏的地面上流动，还保持着很高的透明度。

……好邪门。

洛嘉敏喃喃自语，“新世界的特殊体，死法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

这一滩水，最后瞄准了言堂的所在地——

迅速将他整个人给“包”了起来！

一切发生得就像是闪电一般，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能眼睁睁看着言堂飞升到了半空中。

在这个过程中，水团的体积增加了数倍。

瞬间，就像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球形的“泳池”把言堂整个人给吞了进去一样。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能是根据眼下情况去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这水有隐形的枷锁作用，让他肢体动弹不了，他没法“游”出去，没法逃脱，只能是屏住自己的呼吸，等待外界救援。

[宝，刚才吧，我抓紧时间，跟郑斌阳身上的病毒聊了一会。]

郑身上的究极魔鬼病毒，跟扁病病是同类。

同类之间，只要有聊天的意愿，是可以隔空喊话的。

只不过病毒们自己之间唠嗑，人听不到。

原本究极魔鬼病毒都很傲娇，不会轻易跟其它病毒交流，郑斌阳身上的那一枚，还是因为扁病病自带一个系统，感觉新奇，才打开了聊天口。

[你知道为什么现在你同学的尸体会化为一团水把你包住？]

[那是因为，他生前就很想跟你“水.乳.交.融”。]

[活着的时候不能如愿，死后怎么都要做一次。]

[不过吧，可以帮他完成这个心愿的，他的精神系异能，理解错了“水乳交融”的意思，嗯，大致情况就是现在这样了。]

言堂：……

他不知道应该要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顿了顿，在脑内问了句，[他的精神系异能，不是已经消失了？]

[是被你的精神力打得只剩一口气了，总归也还是在的，而且在宿主死的时候，它会回光返照一下，竭尽全力替宿主完成最后的愿望。]

言堂：……

[郑斌阳死了，在他身上的病毒会跟着一起死？]

扁病病的语气里，有着一股子傲娇，[怎么会，我们究极魔鬼病毒，命硬得很，一个宿主死了，那就离开他，去找下一个呗，现在那位兄弟，早就已经离开郑斌阳的尸体——也就是这团水了，你放心，它暂时也没去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身上。]

[情况有点类似于你们人类谈恋爱。]

[刚结束了一段，大部分人还是会心累的。]

[得歇一段时间，好好自由自由。]

[休整够了，潇洒够了，再招手下一位啊。]

扁病病以前从未提到过究极魔鬼病毒比较私人化的事情。

比如说，离开宿主还会不会存活。

比如说，感染的规律是什么。

这些都是言堂有兴趣想要知道的，他本应该多问几句。

可惜，现在的他，光是憋气，就快要憋死了。

……

……

*

水团下方。

舒满克几个人抬头观望。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猎人，眼前的情况，也是之前很少能遇到的，尸体成为了一团水，把活人包了起来，再升天……什么鬼。

“想想办法，不然言医生活活憋死了。”

麦青看到言堂憋气的动作。

虽然言医生是个很厉害的学霸，不过这个学霸，之前应该没学过专业潜水，在水中憋气，你猜猜他最多能憋多久？

“想不到什么办法啊，”小胡干着急，“把水团打下来？”

舒满克摇头，“不行，那样很容易波及到言医生。”他看向周围，准备找一个“跳板”，从跳板借力，跃入半空中的水团中。

水团既然能包住言医生，那应该也能包住他，他先进去，拉住言医生的手，把他给拖出来，往下跳的时候，他垫底，言医生不至于摔得太惨。

等不到舒满克实施这个想法，李楠喊了一句，“糟糕，水开始结冰了。”

可不是吗，那一团清澈的，柔和的水。

现在正在结冰。

原本柔软无形的液体，变得硬邦邦的。

即使如此，它依然非常“轻盈”地飘在半空中。

好像对下面那些十分费劲抬着头的人喊话，“看不惯我？那你们上来啊。”

……非常欠揍。

……

*

扁病病继续输出。

[哟，还开始结冰。]

[让我来猜猜，已经死去的郑斌阳是什么思考逻辑。]

[发现这种“水乳交融”，特么跟他念想的相差十万八千里，心灰意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你冻结在他的尸体里，永远都出不去。]

[那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占有”了。]

言堂很难受。

扁病病的调侃，他听不进去。

可能是郑斌阳的尸体。

不想让他那么快死。

这水中，多少是包含了一些氧气的，也多少以一种很玄妙的方式，让言堂能够“吸入”到体内，不然，言堂支撑不到现在。

这时在他身上，所感受到的是一股非常奇异的感觉。

一方面，被冰块包裹着，全身会非常冰凉，那种冰寒刺骨的凉，可另外一方面，他浑身的经脉血络，却又异常的活跃，以至于让身体有了一股灼热感。

冰火两重天。

言堂要用尽全部的忍耐力。

才能勉强在这种极端并存交叉体验下不晕死过去。

这时候，扁病病应该要慌的。

宿主死了，对它没什么好处。

但它脸上面带微笑。

悠悠开口道，[宝，还记得你刚满十八岁那年，我说过什么？]

[我说过，作为你的成人礼，要送你一个异能。]

[当时你心气傲啊，就是没要，虽然你没明说，但是我懂，你不要，无非是觉得，我们究极魔鬼病毒之所以占据主动位置，就是因为我们能够让宿主产生变异，只要你不要异能，就不会真正意义上变异，你也就掌握主动权了，对不对？]

[不过其实，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只要染上了我，你都是被动的。]

[我是系统，染上我，你可以延迟变异。]

[这种延迟不是无限期，当你的处境达到了某种条件时，就可能会触发变异点。]

[那会我没告诉你，这个条件是什么。]

[现在答案揭晓：就是你濒死的时候。]

言堂：……

他确实快要死了。

这种时候，扁病病不会开玩笑的。

[当你处于濒死状态，会被动获得技能，类似于你作为特殊体的某种保护机制，而且技能的种类，是有针对性的，可以立马破解当下威胁你生存的困局。]

[提醒一句，【濒死触发】，只是有可能，不是绝对。]

[但通常，第一次濒死状态时，获得异能的几率，是99.99999999……9%。]

扁病病不觉得言堂是那个0.000000000……1%的例外。

[你感觉到浑身灼热，对不对？]

[很好，这就是获得异能之前，会有的正常反应。]

[宝，听话，乖，别反抗。]

[顺应这股力量。]

[让它带你活命。]

[……]

[……]

扁病病后面还说了什么，言堂已经听不到了，只能模糊地感到，那是究极魔鬼病毒一种蛊惑式的诱导话术，他本能地抗拒。

可是眼下，都快要死了。

他抗拒不了。

他知道只要被染上这种病毒，就肯定是被动的。

也想过在将来的某一天，终归会被异化。

只是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身体的灼热，身体的烫。

就跟两岁时初次跟扁病病相遇一样。

当时扁病病跟他打了声招呼，它说，[你好，小朋友，茫茫人海中，跟你也算是有缘，我是个病毒系统，需要找个地方常住，我觉得你不错，就你了，以后我们常唠嗑，三观要是一致，或许还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

意识逐渐模糊。

……

言堂身处水团之中，感觉自己好像即将要沉入海底，他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只是任由身体自由地往下沉去，直到某一刻，大脑深处，有某一个地方突然觉醒——

他开始奋力往海面上游。

……

意识又逐渐回来了。

……

浑身血脉里流淌着的那股热量，最后全部集中到了言堂的双掌处，他的手掌，开始……冒出了火焰。

是的，冒出了火焰。

这火焰把包围着他的冰块。

从里到外，烧了个遍。

火遇到冰，遇到水。

还能烧得如此旺盛。

不是普通火。

这特么是妖火？！

……

……

*

下面观望的人。

目瞪口呆。

巨大的冰山团，烧了起来，火源还是从言堂的手掌冒出，因为它的位置处于半空总，一时之间，融化的水坠落下来，就好像从天上倒下了一巨盆水。

真.倾盆大雨。

而没有了包裹物的言堂。

竟然还能“飘”在空中。

是的，他飘着，他飞着。

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半空。

本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扁病病的语气，像是刚得知了自己高考状元儿子的成绩，[宝！你中特等奖了！第一次就获得了两个异能，恭喜恭喜！一个是【炎烈】，可以发出火，一个是【自由风】，可以任意飞。]

在濒死状态下所获得的异能，一定是能够破解当前困局，让主人从危险转为安全的。

言堂被冰团裹住，需要用火烧，于是有了【炎烈】。

冰烧完了，他在半空没有支撑力，掉落下来会摔死，需要会飞，于是有了【自由风】。

言堂：……

虽然，但是，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不是很合适的词。

双喜临门？

*

众人亲眼看到。

言医生从空中向下，稳稳的，缓缓落地。

大家上前关心。

“没事吧？”

“刚才可悬了。”

“歪门邪道的城主，尽搞些奇奇怪怪的事。”

“——不过，言哥，你是什么时候变成特殊体的？”

最后一句话，小胡问了出来。

他是全部人此刻的嘴替。

是啊，大家眼睛又不瞎，手掌能冒出火，身体还能飞，不是特殊体生物，是什么？

这个问题，言堂只能含糊回答，“不太清楚。”

他确实不太明白获得异能那一刻的运行机制。

作者有话要说：有评论才有互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