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俯身在郑斌阳耳边密语了几句话。

说的是什么，言堂听不到。

只见郑斌阳眉头微皱，马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言同学，抱歉，我失陪一下。”

能让他在这种两人难得独处“交心聊天”的机会里，撇下言堂，那只能说是有比较大的事情发生了。

可惜言堂不知道那是什么事。

他看着郑斌阳的背影走远。

这种情况，也不好光明正大地跟上去。

顿了顿，言堂朝自己另外四位同伴的位置看过去——

除了洛嘉敏。

其余三人都已经在派对中“沦陷”了。

果然，糖衣炮弹，最是可怕。

*

派对上提供的酒，是一种果酒，因为味道复杂，也没有果肉，辨别不出是什么水果，不过应该是某种特殊体植物，刚入口会觉得难以适应，再多喝几口，真香。

小胡酒量巨差。

北D传说中的半杯倒。

倒是也没那么夸张，只要酒精度数不高，还是能喝上几杯的，而他这种酒量差的人设，也是舒满克之前故意散播出去的，为了避免有人拖着自己的这位小弟染上酒瘾。

“小伙子，度数不高，跟饮料似的，随便喝啊。”

旁边几位大哥一直在劝。

闻着酒香，小胡忍不住拿起了杯子。

这酒确实就跟饮料一样，喝顺了之后，甚至让小胡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胡母是位传统的，十分能干的母亲。

不仅在外，与丈夫一起开了小超市，忙上忙下做生意，在家里，她也会干很多家务，煮很多美食，还有酿酒。

小胡记得，那会母亲很喜欢用杨梅来酿，每次一酿就是好几十大罐，酿成打开封口，香味四溢，不喝都觉得醉了。

母亲也不卖钱，一部分送给亲朋好友，一部分送给街坊邻居，剩下的就是自己家里喝。

小胡每次过年回去。

这酒铁定会出现在餐桌上。

不行，想到这里。

他开始想家了。

*

舒满克没有想家。

酒精让他想到的，是以前的战友。

旧世界瓦解，新世界成立，以前的猎人集团，现在四分五裂，根据程灵的说法，其中很多猎人在新世界里转行成为了“骑手”、“快递员”。

还有其他人呢？

他们现在在哪里？

靠着做什么来维持生计？

言堂第一次去基地，在舒满克家，看到了一整面的照片墙，墙上都是合影，那是舒满克跟各个同事、战友们在每合作完一次之后，都会留下的照片。

会专门单独展示出来，说明他是个很重情谊的人。

感性的时候，多半想的也是这些。

（舒父舒母，闷哼一声）

（是我们不配咯？）

*

麦青周围，坐了十几个美女。

她们跟办公大厦一楼前台的那位小姐姐不一样，不是那么爱财，看到麦青长得帅，还很会说话，愿意围着他坐。

左拥右抱之中。

麦青仿佛回到以前纸醉金迷的生活。

不过在某些时刻，他又有点恍惚。

他已经不是财阀三代了。

这一点，黄.色.网站的充值困难，还有前台小姐姐的拒绝，都让他有了充分的认识。

有一种好像缓慢地沉入了海底……猛然清醒然后发现自己快要窒息的感觉。

——他用力甩了甩头。

回过神来，不要想让人头疼的事情。

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

言堂坐到了清流洛嘉敏的旁边。

后者问他，“你跟城主单独聊天，套到了什么信息？”

语气里，有一种敬佩感。

不知道为什么，洛嘉敏总感觉，刚才让言医生去跟城主单独接触，多少有一种，是让他去出卖了色.相的感觉。

“最关键的信息没套出来，只知道他在新世界刚启动时，发生的一些事情。”

言堂感觉郑斌阳保留了很多。

“他给人感觉很有心计，要套话没那么容易，后面再找机会就是了，”顿了顿，洛嘉敏又问了句，“言医生，能问下，你跟他在大学的时候，关系好不好？”

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

关系好，能罩着你，关系不好……有点麻烦。

言堂如实回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最开始被分配到了一个宿舍，不过没在一起住多久，也就小半个学期。”

他没有把郑斌阳目光猥.亵他的事情讲出来。

没必要。

“我看他，对你倒是很热情。”

这一点，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到。

“……他可能对我有所图，后面我尽量利用这一点，套些话。”

言堂的这一句，让洛嘉敏对他有了一点新的认识，“言医生，我以为你是那种，不会使用这些手段的人。”

言堂：……

“洛小姐，必要时刻，必要手段，我是会的。”

洛嘉敏不了解言堂的过去。

他2岁成为孤儿，在九等公民的复杂世界里长大，见识过很多人性的恶，也经历过很多曲折复杂的事件，最后，他不仅生存了下来，还活得挺不错的。

这样的人。

再怎么样，都不会是一股清流。

而他自己，从来也没有立过清流人设。

“……接下来，希望我们进行更多交流。”洛嘉敏越来越觉得，她跟言堂，或许某种程度上，是属于同一类型的人了。

她的成长环境，也挺复杂的。

当然，家庭里，虽然是单亲，可是母亲对她的爱很纯粹，很简单，起码在家里，她被呵护、保护得很好。

在“家”以外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很多人以为她是那种清高，不懂尔虞我诈的理工文艺女。

那是对她很大的误解。

言堂简单“嗯”了一声。

表示同意。

*

时间又过去了十多分钟。

舒满克、小胡、麦青还在喝酒。

他们已经完完全全融入进了派对。

言堂、洛嘉敏则始终保持着理智，这让他们与这个派对格格不入，内心是没有半点想继续待下去的想法，刚好，从旁边经过了一个推着餐车的服务生。

服务生有点岁数了。

头发都已花白。

“……这帮蛀虫！城里储存的食物已经很紧张了，天天这么开派对，还这么浪费……不行了，库存已经不够挥霍了，到时我们都得饿死！……”

抱怨引起了两人注意。

服务生把餐车上装满了食物的盘子取下来，这个过程中，脸上表情复杂，是不舍得，是不甘心，可是肢体动作又不得不这么做。

等他完成了工作，从派对现场离开的时候，言堂和洛嘉敏悄悄跟在了他后面。

跟踪得很顺利。

两人都很会隐匿自己的气息。

*

泳池附近，有个很大的仓库。

服务生推着餐车，往那里走去。

仓库的出入口，是有个门禁关卡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服务生心情不好，还是忙累了忘记了，开了门禁之后，竟然没有关上。

这就让言堂跟洛嘉敏有了潜入进去的机会。

他们继续隐匿自己的气息。

与服务生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刚才在仓库外面的时候，能看到巨大的外墙上印着有粮食的标志，里面应该是储存着食物的，不过走进去里面一看，空间是很大，却没什么内容，空荡荡的。

里面唯一剩下的食物，只有服务生现在所在位置旁边的几个小箱子。

“怎么样，今晚的派对热不热闹？”

一个仓管模样的男人，语气羡慕地问向服务生，后者没好气道，“你就说，城里哪一天的派对是不热闹的？大家不用干活，玩得很疯。”

“等会你还要去送一趟餐车？要不我替你去送。”

仓管想去现场看看比.基.尼小姐姐们。

“送个屁，你没看到你管的这个仓库，还有什么剩的？”服务生忍不住吐槽，“本来我们的食物储备，其实是很够的，抵不住在派对上，太铺张浪费了，真正被吃进去的，不到2%，不到2%啊！！这是什么概念！”

在旧世界，这个服务生是个大学农学相关教授。

主要研究方向，是如何能让全球人民都吃得更好。

现在他觉得，能长期保证够吃，且吃得饱，已经很不错了。

“外人来我们城里，都觉得我们光鲜，风光，”他闷哼了一声，“那是狗屁，就是空壳一座，都快要被天天派对烧成赤字了，也不知道城主是怎么想的。”

以前教授说话温文儒雅。

现在天天干脏活累活，喜欢讲粗口。

“他妈的，那个姓郑的，根本就不是干管理的这块料，我猜，在旧世界的时候，他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野心却还不小的loser——”

仓管赶紧捂上了教授的嘴。

“不要命啦！”他非常惊慌地看了一眼周围，还好，没什么异动，“说城主坏话的下场，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想再遭受一次那种不堪忍受，禽兽不如的折磨？！”

说完，仓管跟教授两个人。

都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自己的菊花。

被不远处隐匿着的言堂、洛嘉敏看到。

两人：……

这话，这动作。

让人很难不往某种邪恶的方面想啊。

“我特么是还没变异，没能力跟他抗衡，”教授虽然暂时没说郑斌阳坏话了，不过言语里，还是有非常大的不满，“这究极魔鬼病毒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被主动染上？哪怕只有一半——哪怕只有百分之十可以熬过不死的几率，我都想试试，让我也拥有异能吧！……”

在旧世界里，就有不少普通人，渴望通过成为特殊体，来改写自己的命运。

在新世界，这样的人数量更多了。

别说改写命运，单说生存。

特殊体的生存能力，比普通体可不要高太多。

“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仓库拍了拍教授肩膀，“收拾收拾，我们都下班了。”

这里这么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很快，他们就要往仓库外走。

言堂、洛嘉敏当然是先他们一步离开了。

*

“对刚才听到的对话，你怎么看？”

回派对现场的路上，洛嘉敏跟言堂讨论。

“有几点，一，不是所有人都受到城主的完全控制，否则，那个服务生不会有那么多抱怨；二，这座城市现在有了粮食危机；三，城主的惩罚，跟……人体某个部位有关。”

言堂在说正经事的时候，字数是不吝啬的。

“刚才在派对上，大家确实都很浪费。”

洛嘉敏回想起泳池里外的男男女女，很多都是上一秒钟还在喝着一杯饮品，吃着一块糕点，下一秒钟，因为要投入到娱乐中去，会马上将手中的喝的，吃的放下或者扔掉。

距离不远，两人很快就回到了现场。

让他们意外的是，现场里的人，全都已经倒下了。

没一个还清醒着。

言堂蹲了下去，检查了一下他脚下几个躺得横七竖八的人，得出结论，“他们是喝醉了。”

洛嘉敏走到稍远的一边，也蹲了下去，检查了另外几个人，“一样的原因。”

不过，这酒再怎么喝，也不至于全场的人都同时喝醉？

在岸上的人，倒在地板上，在泳池里的人，模样更是奇特，他们一个个都仰面浮在了水面上，有不少甚至还打着呼噜，感觉睡得很香。

“小胡他们都醉了。”

洛嘉敏看向自己另外三位伙伴的位置，皱眉。

可不是吗，小胡，舒满克，麦青，三个人虽然尚且还算是坐在各自的沙发椅上，不过都已经不省人事了，走过去，近一步检查，原因也是因为喝醉。

“现场提供的酒肯定有问题。”

说完，洛嘉敏拿起桌上剩下的一杯，微斜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让酒在舌头上过了一遍之后，立马再吐了出来。

“酒是用某种特殊体果实制作的，这种果实中有一种成分，可以很强效地麻醉人的神经系统，让人陷入昏迷，外表体现出来的状态，跟醉酒无异。”

毕竟在研究所工作过，读书时也一直在研究特殊体，她一尝就尝出来了。

言堂也举起杯子，他没尝，只是用鼻子闻了闻。

赞同洛嘉敏的判断。

他在医学院的时候，接触过这种植物，它们近些年来，在医学界应用得也比较广泛，主要是当成麻醉剂来使用，但是比起麻醉剂，副作用相对少很多。

只是在“麻醉”的时间上，不能非常精准地控制。

有的人，一旦被使用了，昏迷个几十天都有可能。

换句话说，在现场的这些人，起码得睡三天打底。

之前洛嘉敏是在旁边，亲眼看到小胡、舒满克、麦青把酒一杯杯喝下去的，所以这会她一点试图摇醒他们的举动都没有，因为那没意义。

要想把大家从这种状态下叫醒，除非化解他们身上那种【强醉果实】的麻痹成分。

“大意了，应该要提醒他们的。”

在当时那种氛围下，洛嘉敏能保持清醒，但她也没想到要劝其他人跟她一样理智，在那种情况下的社交场合，她的习惯是独善其身。

以后可能需要，嗯，多唠叨几句。

就在她发愁要怎么尽快让同伴恢复清醒状态时，言堂不急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板解酒胶囊。

洛嘉敏：……

“言医生，你还随身携带这个？”

他看上去，也不像是经常酗酒的人啊。

言堂没有解释，他让洛嘉敏帮忙拿杯纯净水过来，好让舒满克等三人口服胶囊进去，洛嘉敏找来了一杯确定没添加任何成分的清水，就着水，分别往昏迷的同伴口中每人塞了两粒解酒胶囊。

“这胶囊，是之前我们在机甲巨人的实验室里制作出来的？”洛嘉敏这时认出了上面的简易标识。

“嗯。”

言堂把药重新塞回了口袋。

没有给其他人用的打算。

他们在穿越那片原始森林的时候，采摘了不少可以药用的植物，其中刚好有一种，就是针对【强醉果实】的，可以化解其中的麻痹成分。

所以言堂随手就将其制成了解酒胶囊。

至于为什么会随身携带。

习惯成自然。

在他读医的最后一年，已经到达了外出实习的阶段，跟着院里的老前辈们到处跑，虽然都是科研圈子，免不了有应酬，而那些老前辈们，大多都是酒鬼。

一餐饭吃完，个个醉得不省人事。

作为后辈的言堂，很自然地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任务，解酒胶囊肯定是必备，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习惯了。

这个习惯，不是为了他自己。

是益别人的。

其实言堂外表看着冷漠。

很多时候，细节里都藏着几分善意。

这种淡淡的善意，很多时候，也在无形中帮助他。

*

很快，舒满克最先醒来。

这跟他超级体的体质有关。

按照言堂的判断，接下来，应该是作为准超级体的小胡睁开眼睛——没错，再接下来，作为普通体的麦青也清醒了。

三人迷迷糊糊，只感觉自己睡了一觉。

看着周围倒的倒，躺的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麦青大惊小怪发出惊呼，“我靠，是有什么人血洗了这片泳池？！”

洛嘉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你哪只眼睛看到哪怕任何一丁点的血迹？”

这么一看……好像是噢……

这些人好像只是睡着了。

“他们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字数开始5000+（快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