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过了小半个学期之后。

有一天晚上，言堂白天喝多了水，半夜尿急醒来，冷不丁地发现，睡在对面床的郑斌阳，正以侧躺对着他的方式，直盯盯地看着自己——

即使是像言堂这种遇到任何事都风轻云淡的性格。

当时也不免觉得后脊背发凉。

被撞破之后，郑斌阳没有表现出惊慌，他只是有点尴尬地装作翻来覆去睡不着，转了个身过去，避开了解释。

言堂：……

好吧，他也没问。

甚至在第二天，都没提起这个话题。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对郑斌阳的这种眼神，他其实也不陌生。

从小到大，不知遇到了多少，不过很少会有人像郑这么肆无忌惮。

自打那天以后，邪门了，言堂频繁尿急——不是泌尿系统出了什么问题，感觉是泌尿系统在以这样一种方式提醒他。

让他注意到旁边床有个变态。

类似的事情发生到第五次的时候。

言堂决定不再把它归为“巧合”了。

他算是很能忍的，普通人第一次就会质问，第二次就会直接翻脸。

他第一次不爆发，郑斌阳还认为那是被默许的意思呢。

“老师，我想换宿舍。”

言堂直接跟班主任提出了这个要求。

“小言啊，怎么了，是住宿条件不满意，还是跟小郑发生矛盾了？”

“有时想在宿舍做些小实验，怕影响到别人。”

言堂没有把郑斌阳半夜目光猥.亵他的事情说出来。

算是给人也留点后路。

“这样啊……”老师对言堂这种学霸，到了“溺爱”的程度，“行，那我给你安排个单人宿舍。”

*

言堂搬走了。

郑斌阳没有追问。

他不敢。

自知理亏。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自己是喜欢同性的。

这种事情，在智星上很普及了，也有很多结婚生子的，不过那都是在大城市，在小村庄里，特别是交通落后，消息闭塞的小地方，还是很排斥这个的。

所以郑斌阳一直忍着。

在亲人和周围人面前扮演着一个直男角色。

直到遇到了言堂，又跟他分配到了同一个屋檐下，内心的悸动，是再也没法一直装了，白天不能越轨，那到了晚上，周围没别人，言堂又睡着了——是吧？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配不上言堂的。

言堂是真学霸。

他只是个假的。

而且言堂很帅，而他除了身高高一点，长得其实算是丑，还没什么家庭背景，虽然言堂家里的情况，他听说过，是九等公民出身的孤儿，感觉比他还差。

可比较不是这么比较的。

郑斌阳要比较的，是追言堂的那些人的条件。

那都是些什么人——

各种后代，天之骄子。

他郑斌阳唯一的优势，也就是跟言堂刚好同一个宿舍，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这个优势，后来也被他自己搞没了。

再后来，言堂以优秀的成绩超前毕业，引起了整个学校轰动，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用4年时间，把42年书都读完的学生。

这件事让郑斌阳受到了刺激。

他也想像言堂一样成为一个神话。

或者说，他想变得跟言堂一样优秀，这样就能够光明正大地去追求他了。

只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自身的能力局限摆在那，医科难度之大，不是光靠题海战术就可以的，他甚至在上解刨课的时候，还晕血。

想要正常毕业都很吃力。

更别说超前了。

终于，郑斌阳清楚地意识到，他跟言堂的人生轨道，会往不同的方向，越行驶越远，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有产生交集的一天——

“城主，一切准备就绪。”

郑斌阳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对他进行汇报，“大家都在等着您过去剪彩，开香槟呢。”

是了，每一次的派对。

总是需要他们伟大的城主启动一个仪式。

郑斌阳顿了顿，问了句，“新来的那五位客人，已经到达现场了？”

“到了，五个人很齐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郑斌阳笑了。

这笑容，让工作人员有些……不解。

他在城主身边工作已经一年多了，还从未在城主脸上，见到过这种笑容，怎么说呢，有点阴险，有点猥琐，还有一点……甜蜜？

邪门。

不过表面上，工作人员不敢有任何表示。

如果被城主发现了自己对他的妄自观察和评价，是要被严厉惩罚的。

工作人员打了个寒颤。

同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菊花。

还好，它还健在。

……

*

郑斌阳到场。

第一时间寻找言堂。

当看到言堂一身短T短裤的时候，果然没有生气。

只是一股熟悉的感觉。

就是那种。

嗯，不愧是你。

在他的印象里，言堂一直都是个很特别的人，不仅仅是出众的外貌，还有他身上那一股原则性，他不想做的事情，怎么样他都不会做。

一般这样的人。

都不容易讨人喜欢。

可言堂就做到了即使是在叛逆。

也会让人感觉他没有叛逆。

大概是因为他性格里的那股子淡漠，喜怒哀乐不表现在脸上，无欲无求的感觉，让别人感觉不到什么攻击性。

“看到你们都按照我说的，换上了泳装，我心里真高兴。”

郑斌阳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五个人：……

“城主，你让我们来到这个派对，是不是有什么任务？”

舒满克直接问了。

他总感觉接下来是需要打个副本的。

郑斌阳做了个“no no no no no”的手势，“当然没有了，让你们参加派对，是让你们完完全全地享受放松，这是我们派对之城欢迎你们的仪式。”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五位跟着我一起去到VIP区吧。”

现场有位置区域的划分，在泳池旁边，有一处高台，高台下面有一些海绵沙发——是某种特殊体植物，软软的，暖暖的，身体可以随意变幻。

郑斌阳带着五个人走了过去。

“还有剪彩环节……”小胡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麦青接他的话，“……这多少有点老土了，真的。”

谁开个泳池派对还剪彩的。

以为是新店开张？

“言医生，你这位老同学，我现在琢磨出来了点意思，他本来是不是……挺土的，后来把自己收拾得很潮，也喜欢举办很潮的活动，但是吧，总有点四不像……”

麦青给言堂发信息。

他还特意提醒后者看一下手中的通讯机。

言堂简短回答了一个[嗯]字。

他很少去评价一个人，不代表对那个人没有自己的判断，这种判断当然也是多方面的，比如性格外向还是内向，家庭条件好还是坏，穿着是有品还是没品……一般人会用世俗心去八卦的东西，言堂也会分辨得出来。

他只是不会跟人讨论这些。

比如说，最好的八卦对象扁病病，反正交流都在脑内完成，也不担心泄露什么的。

即使这样，他也不八卦。

扁病病：[哼，等你真的开启了瓜友的世界，你就会知道，那有多香。]

*

剪完彩，郑斌阳开香槟。

他将那射出来的泡沫撒到了周围一众男男女女身上，高声宣布“狂欢开始！”

其他人都疯了。

随着音乐响起，他们扭动着身体，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个往泳池里跳下去，溅起了凌乱的水花，他们高声呼喊着某种口号，身体也跟身体碰撞，做着各种动作，力度极大。

这时，四个人理解到了言堂之前说的。

这里的人精神都有点不正常的意思。

他们当然没有融入这癫狂的气氛里。

始终保持着警惕。

作为城主，郑斌阳在现场的功能，也不止是剪彩还有开香槟那么简单，他走到了高台一处麦克风前，开启了每一次派对之前，都必定会有的演讲：

“……亲爱的市民们，看到你们释放自己，我真高兴……”

“过去的我们，生活得都太苦了！”

“为了生存，为了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们做了很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违背自己意志的事情……不断压缩自己的娱乐时间……以至于感受不到一点快乐……”

“而在派对之城，这一切都将改变！”

“在这里，没有上班 ，没有打工人！只有享乐者！只有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生活的小公主和小王子！”

“……让我们开心致死！”

“……让我们娱乐至死！”

“……”

五人：……

感觉像到了邪.教现场。

言堂看着郑斌阳此时在高台上演讲的样子。

再想起他当年大学时的样子。

[不意外，一点也不意外]，扁病病一语中的，[这位郑同学，当年只是因为环境不允许他放飞自我，现在有条件了，他倒是释放天性了。]

[这种人很恐怖的，还好，当时你只是跟他同宿舍了小半个学期。]

[不能让他拥有力量，一旦拥有了，他会迷失自我——]

言堂打断，[他身上现在拥有什么异能？]

[他的异能隐藏得很深，我也不能很准确地判断出来，最快的办法，等会你直接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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