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太阳晃得眼睛不舒服才缓缓醒来。

外面阳光正好，姜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竟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她坐起身来，旁边的许芮芮还在睡，何奶奶的位置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她揉揉眼睛，下了床。睡前她们拉开窗帘看窗外之后，忘记给窗帘拉上了，这才会被阳光晃到。不过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能被阳光照醒也算是一种迟来的幸福。

她打开卧室门来到客厅，客厅也是空空荡荡的，给王大爷和蔡爷爷做被褥的被子叠好了放在沙发一角，姜柯走过去，发现上面有一张纸条。

——柯柯，芮芮，我们下楼去收拾屋子了。等你们醒来看到纸条再联系，多睡一会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字迹娟秀小巧，一看就是何奶奶写的。

姜柯忍不住露出笑意，她放下纸条，来到客厅窗边拉开了窗帘。窗帘拉开的一瞬间，金色瞬间铺满了整个客厅，阳光很热烈，姜柯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微尘。她刚打算推开窗户透透气，就对窗外的景色吃了一惊。

外面的积水退得一点都不剩，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地面。只不过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浸泡，小区地砖都松动了很多，还少了一些，稀稀拉拉的很难看。小区里的树木都被冲走了，健身器材也七扭八歪的。

整个小区很能展现灾难过后的萧条样子。

不过……就她们睡一觉这半天的功夫，真的能退这么快吗？怪不得爷爷奶奶们都下楼了。

姜柯心中疑惑，但没人能给她解答。

她洗完漱，肚子饿得不行，又不敢吃自己做的东西，只能打开之前放在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啃起来。啃了半块之后，许芮芮终于醒了，打着哈欠来客厅找她。

“柯柯，爷爷奶奶们呢？”

“他们回家收拾屋子去了。”

许芮芮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哦，我们要去帮忙嘛？”

“这不是重点。”姜柯指了指窗户，“你去窗边看看有什么不对。”

许芮芮听话地走到窗边，仔细研究了半天，灵光一闪突然就看出了不对，跑到姜柯的身边，“外面的水怎么退得这么快？”

姜柯摇头。

许芮芮惊叹了半天，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柯柯，你饿不？”

姜柯晃了晃手里的压缩饼干，“我都饿得开始啃这个了。”

许芮芮有点犯了难，姜柯来姨妈蹬不了车，但如果她蹬车就做不了饭。在这个时刻，她无比想念爷爷奶奶们。

最终他们决定吃方便面，姜柯表示，方便面也比压缩饼干好吃。

许芮芮蹬车烧了一壶水，泡了两碗泡面。来姨妈吃不了辣的，所以她给姜柯泡的是香菇炖鸡，就当是给她补补身体。

两人简单解决了这不知道该算哪一顿的饭，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姜柯拿起手机，惊讶地发现信号恢复了。她给许芮芮说了这个好消息，两人第一件事就是给父母打去了一通电话，向他们报平安。

国家的避难所还是很安全的，除了用水比以前要减少很多以外，其他什么问题都没有。大家在避难所也挺和谐，没出什么乱子，也没有抢东西的，姜柯这才放下心来。父母唠唠叨叨地关心着，她都连声应着，心里暖暖的。

唠叨的话说完，父母又说道：“对了，避难所的管理员让我们不要外出，不要碰外面的水，但没说为什么，就说是不干净。你们两个在家里也要注意啊，千万别碰外面的水啊，不管是为啥，听国家的肯定没错。”

这话让姜柯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挂了电话，姜柯看着窗外，水滴一滴一滴地从屋檐落下来，晶莹剔透，她却觉得莫名可怖。

许芮芮也讲完了电话，看她看着窗外出神，好奇地问：“柯柯，你怎么了？”

姜柯回过头，把父母说的话，还有昨晚看王大爷手中水滴时的心悸都跟她说了。许芮芮吓了一跳，到很快就接受了，“我相信你，柯柯，咱俩不碰。”

说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呀，爷爷奶奶们他们回家了，他们家里被淹了，肯定到处都是水。”

姜柯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正好有信号了，就给他们打去了电话。

他们先给何奶奶打了电话，何奶奶很快接了，语气中还有些惊讶，“呀，信号回来啦？”

“是呀奶奶，你们那边怎么样？需不需要我们去帮忙？”

“不用，我们这好得很，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何奶奶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大碍，她们心下稍安。

许芮芮凑到话筒边问：“奶奶，你们怎么偷偷走啦，怎么不叫我们呀？”

“我们今天早上起来，看积水退了，就想着回家收拾收拾，毕竟住了那么多年了，心里还是记挂。那时候你们睡得可香了，我们也想让你们多睡会，就没叫醒你们。”何奶奶话锋一转，“不过老王早上起来的时候好像有点发烧，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待会我跟老蔡去看看。”

姜柯跟许芮芮对视一眼，有些担心，“王大爷生病了吗？”

“不知道啊，看症状像是发烧，但他又说不难受，也不知道是不是逞强。”

姜柯还想说点什么，被何奶奶打断了，“你们啊，就老实在家里休息吧。昨晚睡得很晚吧？今天好好补补觉，别的都别管了，待会我去看看他，然后给你们回电话。”

两人只好作罢。

挂电话前，姜柯听见何奶奶在那边嘀咕了几句，“奇怪了，今天怎么这么乏啊……”

剩下的都被电话隔断，她也听不见了。

何奶奶的话许芮芮也听见了，她蹙起眉头，“总感觉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

姜柯深以为然，许芮芮又问她，“那我们还去501吗？”

姜柯沉思了片刻，说道：“还是别出去了，国家的告诫应该不是空穴来风，这次的积水和雨肯定有问题，我们还是在家等消息吧。”

“好。”许芮芮点头。

姜柯打开微博，开始浏览最近错过的新闻。时至今日，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已经断电了，只剩避难所还有发电机。但避难所资源有限，大家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成天抱着手机，所以网络上消息不算多，大多还是官方发出来的新进展和动态。

姜柯点进官方账号看了一下，没什么特殊的消息，基本就是在报道全国各地的救灾进展、避难所的近况、还有核污水的扩散轨迹等。不过奇怪的是，从她们信号消失的那天起，国家就没再让部队去洪水中救灾了，随后全国各地所有的部队全部撤离，具体撤到哪里并没有公示，应该算是机密。

如今还能上网的，除了没去避难所在家里有发电设备的，就是一些大佬。他们在微博上分析这次的暴雨是否是人为，可能背后有大国的手笔。也有人认为他们是阴谋论，毕竟这次天灾是全球的灾难。姜柯不懂这些，所以也没有发言，只在心里默默记下。

看了半天新闻，姜柯的大脑被庞大的信息量塞得满满的，她简单梳理了一下，跟许芮芮说了现在的情况。

总而言之就是，岛国这个国家已经不存在了，积攒了几百万吨的核污水瞬间排海，如今全球的水源均已被污染，雨水也有一定程度的污染，经检测核辐射皆超标，有可能引发无法预计的异变。如今我国对于这种情况已经采取了初步对策，控制尚在避难所的居民行动，召集科学家制定净水计划，但具体的进度并没有公布。不过全世界的国家对于这方面的策略都是保密的，华国是最积极也最主动来解决净水问题的国家，不过其他国家的态度很模棱两可，并没有展现得特别积极。

“也就是说，之前把咱们楼都淹了的这些积水里，可能就已经污染了？”许芮芮眼睛瞪得溜圆。

“根据这些新闻和大佬的分析来看，是的。”姜柯沉声道，“就目前而言，我们还没有接触到积水，但楼下的爷爷奶奶们已经接触一天了。昨天接触到水滴的王大爷开始发烧，何奶奶在电话里提到她感觉到身体乏累，这可能都是积水的影响。”

许芮芮有点着急，“那怎么办？要不我们把他们再接回来？”

姜柯否决了她的提议，“楼道里都是水，我们保证不了自己一点都不被沾到。我们在帮助别人的前提下，是先保证自身的安全，如果我们贸然行动，也可能给他们带来麻烦。”

“那怎么办？”

姜柯摇头，“我也不知道。”

许芮芮瘫倒在沙发上，幽幽叹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这一个下午过去了，何奶奶也没回电话。姜柯给她打了回去，那边半天才接，接通时传来的是蔡爷爷的声音，“柯柯啊，你何奶奶有些不舒服，现在睡着了。”

姜柯抿唇，将刚才跟许芮芮说的又跟他说了一遍，蔡爷爷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怪不得，老王今早就发烧了，我和你何奶奶今天身体不也不舒服，很容易累，休息半天也不见好。”

姜柯害怕感染，又担心他们，正犹豫该怎么办，蔡爷爷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又说道：“柯柯，既然水有污染，你们就别出门了，别沾到了。你们给我点药，放门口就行，我待会上楼来拿，也不能让老王就这么烧下去。”

闻言，姜柯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有些羞愧，但也明白这是最好的方案。她们如果也生病了，大家就真的再没办法了。

“好。”

挂了电话，姜柯把客厅存放的两份药品里整理出一份，附带三人份的罐头、压缩饼干等方便食品，放到一个袋子里拎着出了门。整个楼道都是湿的，上面的大白都已经被泡得发烂了，脱落了不少，水泥的台阶则呈现一种腐败的青黑色。

水迹还没干，看痕迹可以看出，昨晚积水淹到了从上往下数的第三节台阶，再多下个一会估计就到七楼了。她们还是幸运，不然现在应该也已经接触积水而生病了。

她怕沾到地面上残余的水，所以没敢下楼，就蹲在门口等着，直到听到蔡爷爷拄着拐杖的脚步声传来，才站起身来。

蔡爷爷看到她，隔了一段距离就停下来，挥手让她回去，“把药扔给我，然后快回屋吧，别把病气过给你了。”

姜柯点点头，把袋子轻轻抛给他，蔡爷爷稳稳接过，看到里面还有吃的，笑着说：“谢谢孩子。”

听到他的话，姜柯眼眶有点热，在他的催促下回了家。

许芮芮正在泡自热火锅，闻着很馋人。客厅有夕阳的光照进来，亮堂堂的，看着很温暖，但姜柯却感觉比之前的阴霾更可怖，令人遍体生寒。

走到窗前，姜柯抬头看着远方，残阳如血，仿若暴雨初来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