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汉怒极反笑,倒是不再挣扎,偏过脸去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见他这副反应,万旌颇觉有趣,上前掰过云汉的脸正要说什么,便觉胸前忽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竟是云汉不知何时挣脱了麻绳的束缚,当胸一掌打中了他!
这一掌内力雄浑,可见此人武功不低,绝不是方才他所试探到的那般!
万旌唇边渗出鲜血,他震惊地抬头,只来得及看到云汉轻蔑的眼神和……还没有来得及从嘴里拿出来的球状物,而后头顶便再度袭来掌风。他立即抬臂格挡,可因方才的轻敌早已失去了主动权,才挡下这一击,紧接着又是一脚凌空踢来,无论如何也闪躲不开。
他生生受了这一脚,被踢得眼前一黑,瞬间麻了半边身子。
云汉没有给他恢复的机会,当即跳下床去又是一脚直接将人踢晕,这才算完。虽然很想杀人泄愤,但他头脑还算清楚,知道玄天谷在武林之中地位不低,若他身死怕会引来不小的麻烦,遂只能放弃。
暗骂一声死变态后,云汉本想直接离开,可一想到方才此人行径,便觉就这么走未免太便宜了他。
于是片刻之后,等云汉从万旌房间的窗户溜出来时,万旌已经被呈大字型绑在了床上,嘴里塞着一个球状物,眼睛也被蒙了起来,目测短时间内挣脱不开。
出门后,他将两指放入口中,发出一声尖利鸟鸣。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靳倬还活着没有。
好在这一回,听到的是两声鸟鸣的回应,微顿片刻后又是一声鸟鸣伴随两声布谷鸟叫,看样子那头事情已经解决,且靳倬让他两刻钟后前往先前约定好的地点碰头。云汉这才松一口气,悠哉地晃到客栈的小院。
一进院子,便看到子书延正独坐院中,面上神情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焦灼。他面前的桌案上摆了一副酒盏,像是在对月独酌。
美人月下饮酒的场面是很赏心悦目的,但云汉就是很想上去破坏一番,毕竟身为魔教教主,不做点坏事很不合理。
他于是很恶霸地一把端起子书延面前的酒杯,一边双眸含笑看向对方,一边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不怀好意地盯着子书延:“美人饮过的酒,喝起来当真是格外香甜。”
子书延看到他,微微一顿,旋即语气淡淡:“怎么,子书少侠不好好珍惜和万谷主的春宵一刻,跑来找我做什么?”
说完,一颗黑色的弹丸自他藏于桌下的手中弹出。片刻后,不知哪处黑暗里倏忽闪过几个人影,夜重新安静了下去。
云汉耸耸肩,很是不讲道德地随意诋毁:“已经结束了。没办法,我也是没想到他这么快,真是无趣!”
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那瓷白酒盏轻轻摩梭,像是将那酒盏当作了别的什么,一时间叫人分不清是酒盏更白润,还是那手指更精致。
子书延看着他的动作,眸光微沉:“你想做什么?”
云汉露出一个非常流氓的笑:“万谷主没能让我尽兴,特来找你。”
子书延:“……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云汉轻嗤一声:“祝公子,我可没同你开玩笑。”
方才他听万旌唤他祝兄,便以为子书延姓祝。
子书延闻言看向云汉,云汉便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神情:“我早就同你说过,以我们子书家的势力,只要我想找到你,轻而易举便能查出你祖宗十八代。莫说我知道你姓祝,便是你的名字甚至生辰八字,我也是知道的。”
子书延挑了挑眉:“哦?是么?敢问少侠查出来我姓甚名谁?”
云汉脸上是一副洞悉一切的笑:“你问我,我便要说?告诉你这些不过是想要警告你罢了。交代你的事情,你可要记得做!否则……我可就不能保证会不会对你做些什么了。”
微顿片刻后,他轻佻而漫不经心道:“毕竟祝公子的相貌无论是和高少侠比还是和万谷主比,可都强出太多了。”
子书延沉默片刻,而后问道:“所以少侠到底希望我传的是您和谁的风流韵事?是高少侠,还是万谷主?”
云汉轻佻一笑:“两个人都传。毕竟我子书延是个只看色相毫无内涵毫无原则可言的无耻龌龊采花贼,两个人生的都好看,却各有千秋,我都喜欢,可总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万一和谁不能成了,不还有另一个?”
子书延不说话,云汉便当他默认了。又调戏一番,估摸着两刻钟将到,这才起身离开,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夜色中。子书延仰头灌下一口酒,看着云汉离开的地方,眯起了眼睛。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恭恭敬敬道:“少主,此人冒充您的名号招摇撞骗,败坏您的名声,实在可恶!您方才为何还要吩咐……”
子书延却淡淡打断了对方:“且看看他想做什么吧。左右我此次来到云城,用的也不是子书延这个身份。”
那近卫不解:“以咱们子书家的身份行走江湖要多许多便利,您为何要给自己捏造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祝公子的身份出来?”
子书延却没有解释。
“去查这个人。”他将酒杯收入袖中,起身吩咐:“名字,身份,人际关系,还有他来到云城的目的,我全部都要知道。”
*
“你他娘的死哪去了!刚刚我向你求助你没听到吗?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就……”刚一见面,靳倬就口吐芬芳。
“我遇到了点小麻烦,再说你这不是还没死吗?”云汉早已习惯他的语言风格,不由问:“刚才你怎么了?”
此言一出,靳倬那张永远都写着你们全都欠我三百万两的脸上竟出现了一瞬类似于难以启齿之类的神情,而后闷声道:“算了,已经处理好了。这是秘籍存放处的钥匙,这是那个房间的机关排布图。我的事都处理好了,接下来看你的了。”
“没问题!”云汉也没多想,接过机关排布图,上下扫过一遍就塞回靳倬手中,接过钥匙就走:“老规矩,哨响为令。待会儿我一声令下,就开始行动!”
“对了!”靳倬突然想到什么:“你要不要先吸取一些我的内力?别等下突然又毒发。”
二人都是魔教教主的养子,自幼一同长大,云汉每每毒发都是这么熬过来的。这一回他却挥了挥手:“不用,短时间内不会再复发了,放心吧。”
云汉刚刚继任魔教教主时间不长,眼下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老教主走的太突然,云汉作为老教主养子之中的长子,虽说按照规矩的确是该他继任,但因他年纪轻资历浅,这些年来并未有过什么出名的战绩,武功也算不上多么高深,教众并不信服他。
这些日子江湖上盛传的那些关于云汉的残暴行径,什么灭人一家,什么屠人满门,都是云汉为了坐稳教主之位搞出来的谣言。但得谣言的力量太大,很快传遍了整个武林。于是虽然内忧暂时解决,外患却很快到来——云汉成了武林盟的眼中钉。
武林盟主几年前突发奇想建立了一个叫做武林学堂的玩意,从各地搜罗来一群穷苦人家的孩子放在学堂里教养,还曾在建立之初放出大话说几年之后必将带领这些孩子一举铲平魔教。
云汉哪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必然不能当真让这些人学成出师。可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武林盟主哪来那么大底气,肯定自己可以带领一群没有家学渊源的生路子铲除魔教?
思前想后,他觉得盟主的底气有两个来源,其一是盟主所在的门派真武门所拥有的一本传世秘籍,其二便是交由历代武林盟主保管的,传闻隐藏着强大力量的妖刀雁翎。
刀毕竟只有一把,只能一个人用,但秘籍却是能培养出不少弟子的。于是云汉和靳倬一商量,就这么拍板决定——他们要把那本秘籍偷出来。
二人这段时间一个人潜伏在盟主身边偷钥匙,另一个摸路线熟悉环境,总算是知道了存放秘籍的地点,且搞到了开门的钥匙。而今夜,他们即将执行最终计划。
秘籍正存放在武林学堂正中藏书阁顶层的南侧右起第三间,二人事先便打探过,一般夜间每层巡守的弟子都有五人。藏书阁走廊狭窄,且呈回字形,中间是个中空的大天井,无论站在什么位置,一眼看过去,都能将一整层尽收眼底。
以云汉的轻功,想要潜入藏书阁并不难,但即便有钥匙在手,想要在五个人眼皮底下潜入房间拿走秘籍也不那么容易。传闻盟主擅长奇门遁甲之术,藏书阁中必然是机关重重,万一这些弟子启动机关,这一遭怕就要凶险万分。
不过这一切,他们在最初制定计划的时候,就已然考虑周全。
云汉一身夜行衣,悄然落在藏书阁顶,匍匐其上透过天井看清了那五个正在巡视的弟子。一切准备就绪,他一声哨响,通知靳倬开始行动。
与此同时,这声哨响也惊动了巡守的弟子。云城近山,夜间传来鸟鸣并不稀奇,是以先前二人才选择用鸟鸣作为暗号,但若换成哨响就有些突兀了。弟子们纷纷抬头,透过天井向上看去,然而夜不观色,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其中一个弟子首先反应过来,对其他师兄弟吩咐:“你们守在这里,我上去看看!”
说完顺着旁边楼梯就要爬上楼顶,然而云汉却早已等在出口处,这人一探头,便被云汉一掌劈晕,三下五除二换上了一身弟子服。与此同时,一楼负责巡守的弟子忽地大喊起来:“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声响从一楼顺着天井传到五楼,所有的巡守弟子都伏在栏杆上向下看,只看得到浓烟滚滚,根本看不真切,当真像是火势汹涌。
弟子们着了急:“糟了糟了,藏书阁这么多书,这下要损失多少典籍!”
“你还有工夫操心这个!一楼若是走水,咱们这可是五楼,待会儿怎么跑得掉!”
“快去帮忙啊!”
好在四个人中还是有个有脑子的:“不能去!师父说过五层放的可都是重要典籍,方才刚听到哨响,紧接着就走水,说不定方才的哨响就是暗号!万一我们跑了,有贼人趁机偷盗典籍怎么办?”
“那……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你们俩下去帮忙,我们继续守在这里!”
说完,有两个弟子下楼离开。
没想到还剩了两个,云汉不由轻啧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子书延:我还没救,你咋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