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剑锋上,闪耀着夺目的白光。
陈固拓勾起唇角,阴冷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云棠的动作。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
“对,就是这样,快下手。”
随着沈云棠的动作,他心底的声音就愈发的癫狂起来。
隐隐有吞噬他自己的可能。
沈云棠拿着剑的手在慢慢颤抖,他在赌。
赌一个牢靠的消息,能让他赔上自己的右手。
却丝毫没有在意,陈固拓瞳孔中一闪而过的讥讽。
冰冷的长剑握在手中,刺骨的寒意早就被遮盖下去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战栗,他的迎上了陈固拓失了冷静的眸子,嘴角缓慢上扬,和煦的笑意就这样升起。
“你断定我会下手?”
沈云棠反问道。
听到这句话,陈固拓面上刚浮现出的笑意一层层凝固,似乎是没想到沈云棠会这样问。
不过又被势在必得给紧紧包围,因为他有的是让沈云棠就范的手段。
想到这,他缓缓道:“一直以为沈二公子风姿卓越、芝兰玉树,今日一看,不过如此。”
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还以为你对许家女一片痴心,原来不过是传闻一场,自诩深情。”
他就不相信沈云棠能不为所动。
窥伺的目光在阴暗处,继续打量着沈云棠的动作。
“哦,你是在威胁我?”
沈云棠眉眼上挑,清冷感裹袭而来,独剩下手中的长剑横在右手之上,一下又一下地试探着陈固拓。
“沈二公子说笑了,陈某不过是就事论事。”
陈固拓虽然语气带着几分的敬重,可心中早已按捺不住了。若非自己碍于情面不能亲自动手,恐怕他沈云棠的右手早已不保了,更遑论能在此刻和自己高谈阔论。
想到这里,他的眼尾带出几分的狠厉,目光死死盯着沈云棠手中的长剑。
“莫非,你是想借三皇子的手,除掉我。”,沈云棠没有继续和他周旋下去,一语见地道。
“非也,鄙人只是欣赏沈二公子的技法,倘若能得之,便是三生有幸。”
他语气中透露出地欣赏之色,不像是在演的。
思及此,沈云棠没有继再说下去,而是转过来看着横在右手掌心上的长剑。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
仿佛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沈云棠握着长剑的手都开始隐隐泛酸。
“沈二公子是反悔了?”,陈固拓看着眼前的一幕,急不可耐道。
“难道您不想知道多年前的实情,还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说到这,陈固拓的语气骤然变重,身姿飞快地走向沈云棠面前。
右手在慌乱中抬起。
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划过他的手心,触目惊心的血迹翻滚出来。
滴滴晶莹,最后落进尘埃里,开出片片红花。
陈固拓看了眼还未触及的手,随即心下明白了几分。
“沈二公子对自己果真是恨,不过……”
“那些消息是假的,我从未知晓任何有关于许家案的实情,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一人的妄想。”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癫狂起来,就连刻意压低的声音都在不知不觉见被提高了。
“哈哈哈哈,一向聪慧若沈二公子,竟也能跳下我设的陷阱。”
说罢,他开始放声大笑起来,脸上的横肉开始不停的抖动,甚至带起脚下的尘土。
“你在骗我?”,沈云棠目光悲凉的看着陈固拓的一举一动,心下似乎懂了。
他赌输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幅死局。
原来一切都悲凉的可笑。
血滴顺着发白的指尖缓缓落下,深可见骨的伤痕上触目惊心。
可他并没有察觉到半分的痛意,只剩下惨白的唇畔张张合合,说不出半句话。
“哐当”一声,是长剑落地的声响。
清脆而又沉闷。
忽然,紧闭的大门被外力冲开,训练有素的士兵跑上前来,将沈云棠和陈固拓给团团围住。
看来是有备而来了。
沈云棠环顾四周,见不得半分的胜算。
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沈云棠定睛一看,竟然是三皇子景池。
这时他才真正的明白了,原来自己竟然落入他们设下的陷阱中。
喑哑的嗓音穿梭在爽朗的笑声中,“是何时策划的?”
无人应答沈云棠的这个问题。
可若是他能仔细想一想,便能猜到了。
景池着一袭靛蓝色长衫,腰间明黄色的润玉分外显眼,连带着他眉眼上的喜色都愈发鲜艳。
好似是眼前的戏足够好,他这才大发善心地回答道:“上次便在布局了。”
感情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毕竟他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算计到沈云棠。
而今日,以许姝为引子,竟然能让沈云棠甘愿走进他们的圈套。
随即,景池嘴角勾笑,却不达眼底,而是冷眼看着沈云棠狼狈的模样,端正着自己的身子,一字一句道:“沈家次子沈云棠,意欲行刺皇子,特被压入诏狱中,听候发落。”
直到这句话说完之后,他眼中才泛起几丝浅淡的笑意。
“沈云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是目的达到了,景池从人群外,大踏着步子又来,连上过洋溢着得意的神情。
沈云棠冷哼一声,睨着眼看向一旁,“所有的话不是都被你们主仆二人说完了?”
又像是在冷笑一般,只可惜那如明月般高冷清俊的身姿,此时染上了几分尘埃,看起来摇摇欲坠。
随即沈云棠的眼神又逐渐归于平静,他挺直了脊背,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道:“云棠一人之死能换回许家满门清白,已是足矣。”
此时他的手上染血,却依旧明亮若天上高悬的月。
纵使身上骂名环绕,可他沈云棠依旧甘愿如此。
为许家,为天下的千万冤魂,鸣一声不平,道一声不公。
当尊严被碾入尘埃,世人的骂名亦不能折弯他的脊梁,戳烂他的风骨……
便是沦入尘埃,他沈云棠依旧是沈云棠,本心依旧,未曾变过。
“押下沈云棠!”
景池朝身后的士兵们挥挥手,冷眼看着昔日的沈二公子坠进尘埃,面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也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其他人,默声道:“沈云棠包藏祸心,冲撞皇颜,意图谋反,三罪加身,现抓入诏狱,听后发落。”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并非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沈云棠长身玉立,并未有任何的反抗,他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低垂着眸子,怔愣地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
直到它慢慢干涸,凝固,手上的疼才缓慢地袭上心头。
恐怕日后不能再拿起笔了。
而他所珍而重之的一切,都会被有心之夺走。
甚至变成攻击他自己本身的理由、借口。
想到这里,他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眼中几分明显的湿意开始翻涌。
最后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陈固拓看着眼前的一幕,胸口并没有大仇得报地快感,相反有一股子的失落开始涌上心头。
他使劲儿握紧方才扔给沈云棠的长剑,似乎这样,他才能握紧自己的思绪。
熟不知,握得太紧,只会让它散的更快。
等到他真的意识到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而那句来不及说出口的话,也变成了终身的遗憾。
不过此时,景池看了看站在一侧的陈固拓,眼中的情绪开始翻涌。
随即,低声怒斥道:“不要忘了是谁给了你如今的一切。”
话中浸满了浓烈的威胁意味。
而陈固拓,哪里有反抗之力,只能是顺着景池的话,继续做下去。
便是日后他所做的一切都败露以后,那也会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明明是温暖的春日,可沈云棠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浸染在自己身上。
他如木偶一般,被四周哄抢上来的士兵们架住手脚,半分都动弹不得。
深一步前一步地行走在大道之上。
迎接来来往往所有人的目光。
有厌恶、不可置信、疼惜、甚至是恶意的目光,都将沈云棠包裹在其中。
想他自幼风光霁月,哪里遇到过这般形势。
所有低声的议论都在他的耳边慢慢放大。
不堪的话语也愈发清晰。
他闭了闭眼睛,想着看不到就行了,可那愈发清晰的话语还是会穿过耳朵,听进他的心坎中。
景池走在沈云棠的身侧,眸中尽是一片悲悯,正色地将沈云棠扣押在其中。一边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沈二公子,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这是什么滋味呢?
沈云棠形容不出来,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所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揣度,以及那落井下石的言论。
一时之间他成了最是不堪的污泥。
甚至连污泥都谈论不上。
所有的思绪在他的心中交汇,终是气上心头。
竟咳出了鲜血。
不过沈云棠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他艰难地抬起手腕,用手背擦拭掉了。
只余下那鲜红的唇色,紧紧抿着。
“沈二公子千万别死在路上,不然到时候,我可不好和父皇交代。”
景池知晓如何威胁沈云棠,便故作关心地叮嘱道。
沈云棠没有看他,“放心,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