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守卫在偏厅四周的侍卫和捕快,竟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许姝敏捷的身形从空中划过,带起一道黑色的光晕,径直跳到空地上。
落地后,许姝走向偏厅大门,梨花木的门上,触目惊心的红色,刺激着她的双眼,浓重的血腥味好似铁锈一般飘荡在空气中,惹得许姝不得不捂住口鼻。
落了锁的大门限制了许姝她们,锁上还带着些喷溅上去的血液。她往后倒退了几步,猛地向前跑去,借助着奔跑带来的加速,身体腾空,右腿弓起。
只听“轰隆”一声,梨花木门随着声音倒在地上。许姝看着方才还瘫倒在地的陈员外,此刻正抖抖嗖嗖的扶着墙角,慢慢爬了起来。
反倒是沈云棠处变不惊,拍了拍衣袖,朝许姝走来。清冷的月光洒在沈云棠身上,许姝一时分不清是月光落在他身上,还是他就是月光。
随着沈云棠的靠近,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好似被一抹花香给冲淡了。
许姝看着沈云棠走向地上的侍卫,右手食指弓起,靠近侍卫的鼻尖,然后又不放心地探向他的颈部。待确认侍卫只是昏迷之后,朝许姝道:“无妨,只是中了迷药。”
又抬起他的手腕,掌心向上,露出尚未干涸的血迹,这与门窗上的血印相同。
许姝心下了然,随即走向西窗,查看侍卫的情况,果然和东窗情况相同。侍卫皆是被下了药,现在已经是昏迷状态,可方才许姝在偏厅内听着门外的动静只感觉一阵颤栗。
陈员外亦步亦趋地跟在沈云棠身后,好似把他当做了神佛一般。许姝看着沈云棠行走在月光之下,心中有一个念头似野草一样生起。
为了打消那疯狂的想法,她装作爽朗似的笑了一声,随即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先去请医师过来。”说罢,不待沈云棠回复,许姝便飞一般地逃走了。
许姝步履匆匆地朝远处跑去,慌乱间还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熟不知凌乱的步伐早已出卖了她。
好在她着一身黑衣,与四周的夜色融为一体。许姝足下轻点,三两下跑上了屋顶,视野渐渐开阔,朝着大门外跑去。
守在大门外的是王丛等人,白日里因为陈夫人失踪之后,便将捕快分为两批,一批人守着偏厅,以防贼人出现好及时抓捕。另一批则守在陈府门外,以备不时之需。
门口挂着的白灯笼,在夜色中分外扎眼。许姝从屋顶上跃下,似风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王丛早已见惯不惯了,自从他救了许姝之后,经常被她捉弄。许姝的轻功十分了得,抓捕犯人的时候就像猫抓老鼠一般,警惕又迅猛。
全上京的犯人看到她都大惊失色,为此得了个“猫捕快”的美名。
许姝低声道:“偏厅的兄弟都中了药,昏迷不醒,灵柩下又发现了一条暗道。捕头你先带着剩下的弟兄们去偏厅,我再去那暗道试探试探。”
王丛听后,派了两名捕快去城中寻找医师,剩下的捕快跟着他往偏厅赶去。
许姝也不愿浪费时间,跳上屋顶,双足踩在房檐之上。瓦片跟着许姝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过片刻她便到了偏厅。
蜡烛燃起,照亮了本就阴暗的偏厅,烛火跳动时,许姝走了进来。灵柩旁的洞口引起了许姝的注意,她往前探了几步。
左脚正要踏进去时,耳畔听到一阵脚步声。许姝抬眸望去,只见沈云棠走来,身后一尺左右还跟着瑟缩的陈员外。
沈云棠眼光扫过许姝,温润的声音似流水一般缓缓流淌,道:“我同你一起。”
许姝伸出去的左脚停顿一会儿,就连沈云棠身后跟着的陈员外都怔愣住了,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许姝朗声答应道:“好,县令快下来吧。”
随即,许姝顺着洞口处的吊梯爬了下去,动作麻利,手脚配合得十分完美,她站在洞里看着外面的沈云棠。只见他虽不似许姝一般动作娴熟,可反应也还算敏捷,反倒是跟在后面的陈员外落了下风。
陈员外魁梧的身材钻进狭窄的地洞里,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十分局促,吊梯随着陈员外的动作咯吱咯吱做响。许姝走在前面开路,她从胸前的褡裢里掏出火折子,左手打开盖子,轻轻吹了一口气,火折子显出一些光亮来。
借着这些光亮,许姝领着沈云棠等人朝前方走去。深一脚浅一脚的通道里,不时会碰到一些土坑,陈员外走在最后,偶尔会被绊到。她一路听着陈员外骂骂咧咧的嘟囔声,嘴角的笑意愈发浓厚。
天色渐白,许姝手中的火折子因为湿气太重,渐渐熄了,没了火折子照明,许姝用双手摸索着前进。渐渐她的手指不似之前灵活,潮湿的泥土沾满手指,通道内的气温比偏厅较低,许姝的双手开始僵硬起来。
剑拿在手中仿若千斤重,僵住的手指渐渐握不住剑柄。好在许姝看到不远处露出的光亮,随即快步向前走去。
三人行至洞口处,许姝打头阵朝外望去。入目时,雾气弥漫,依稀还能听到虫鸣声,从洞口走出来,就来到了山里,陈员外脸上的冷汗都没有消失过。
许姝看着陈员外抹去冷汗,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道:“这地洞倒是偏远,想必陈员外知晓此处是哪了吧?”
“五淮山,就在上京东边。”陈员外应声道,言语中透露着一股慌乱。自陈府建成后,他便着人开始挖暗道。一来为了遭遇歹人时好脱身,二来则是为了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
五淮山多草木,曾有人传言亲眼在此山里见到过猛虎,于是越传越大,整的人心惶惶。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很少有人来五淮山。
因此它渐渐地荒废了,许姝看着满地的落叶与枯草,仔细观察,有一处的枯草与旁的不同。落叶混着泥土和倾倒的枯草枝,皆指向北方,暗示着不久之前曾来过一批人。
许姝抬手挥了挥,示意沈云棠他们跟上。
她沿着枯草枝倾倒的方向朝北方走去,山路陡峭多石子,对于习武多年的许姝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只是苦了身后跟着的沈云棠和陈员外。
在阳光的照耀下,雾气消逝,枯草上沾满了晶莹的露珠。许姝快步爬上去,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凉亭,足下轻点飞奔而去。
凉亭内躺着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陈夫人。从昨日下午丢失的陈夫人,如今却安然无恙的躺在五淮山的凉亭内。
不容她多想片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许姝朝沈云棠示意的噤声,随后隐入不远处的草丛之中。来人有四五个青年男子,皆以黑巾蒙面,许姝看着他们熟练的动作。
手脚麻利的抬起陈夫人身下的担架,扛到肩膀上,摇摇晃晃的朝着山上走去。
许姝看着这五个青年男子,右手握紧腰间的长剑,抬步欲追上去,被沈云棠侧身给拦下了。
沈云棠低声在许姝耳畔轻声道:“唐突了!你切莫着急,先看清局势再动手。”
许姝暂时收回了覆在长剑上的手,隐在草丛之中。忽然一阵清脆的响声,从陈员外脚下传来,一块山石被他踩到,踢了出去。许姝恶狠狠的看向他,眼中熊熊烈火似要把陈员外架到火堆之上炙烤。
陈员外满脸歉意的赔着笑道:“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块石头先动的手!”
沈云棠示意他噤声。
为首的青年男子警惕地四处张望,拿起长剑朝许姝她们所在的草丛走来,右手握紧着长剑在草丛里乱砍。许姝躬身绕到那男子身后,带起一阵风动,右肘朝他的后颈狠狠敲下去,男子一阵怔愣,随即应声倒下。
沈云棠眼疾手快接过他倒下去的身体,往草丛内拖去。许姝将地上的痕迹涂抹掉之后,又钻进草丛里了。
剩下的四个青年见老大还不回来,便商量一番,重新将陈夫人的尸体放到凉亭内。留下两个青年守在一旁,另外两个则过来寻找老大的身影。
许姝老神在在的躲在草丛里,朝远处同样躲在草丛里的沈云棠使个眼色,待二人走近时,许姝纵身一跃,剑柄朝他后颈使劲儿一敲,那男子也倒进草丛里了。
她解决完之后便朝沈云棠那看去,只见沈云棠正和青年胶着打了起来,两人好似一场拉锯战,许姝打趣道:“需要我帮忙吗,沈县令?”
沈云棠默不作声,全神贯注的投入到打斗中,倒是蹲在一旁的陈员外看不下去了,出口回击道:“这你都看不明白嘛?沈县令需要你帮忙!”
许姝冲着陈员外亮起手中的长剑,作势要吓一吓他,眉眼微挑,勾出一个冷艳的笑容。陈员外心中涌起一丝恐惧,瑟瑟发抖的躲在一旁,扭过脸不去看许姝。
许姝见目的达到后,转身朝沈云棠走去,长剑横在二人之间,替沈云棠躲去了那人的攻击。随后又一个回旋踢将那人撂倒在地,许姝冲上前按住他的胳膊。
开口欲要审问时,那人一阵抽搐,口吐白沫,待沈云棠上前试探鼻息时,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许姝和沈云棠面面相觑,一致将目光看向凉亭中的二人。许姝冲在前,手里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便把他们给制服了,只可惜他们和先前那人一样服毒自尽了。
许姝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抬眸望向陈员外,道:“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连陈夫人的尸首都不放过。”
陈员外依旧摆着一副笑面模样,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一介小官能得罪什么人,无权无势的,全靠着家中大儿子撑腰才混出了名堂。”
沈云棠出口低声道:“父子之间互生嫌隙,倒也算得美事一桩。”
只见陈员外面色惨白,踱步走到陈夫人身前,双膝着地跪下了。隐藏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许姝望着他紧绷的后背,微微发颤的双拳暴露了他的心情。
沈云棠又道:“陈夫人,你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