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到达拍摄地点时，裴眠还在拍戏，于是先找到了陆灼。

“网上又放出新消息了，不算负面，但是需要知会老板一声，”小池给他看热搜，支吾道，“是裴哥家里的事。”

陆灼看到首位词条：裴眠真的太惨了。

这条确实和昨天的事情没关系，也看不出内容来，他点进去，下面的评论已经过万。

[我就觉得裴裴为什么在娱乐圈跟谁都不熟的样子，果然是因为原生家庭吗？]

[是啊，就是说，怎么会有这么个父亲，幸好裴裴把他送进监狱了，否则就会像那个秦舒一样吧，因为家里破产，父亲从小让他进圈子里还债，太惨了！]

[昨天我还站队裴眠耍大牌，今天我心就软了，新闻里不是说，他很早就退学了，明明成绩很好来着。]

[怪不得百科上没有他入行之前的往事，此处艾特唯粉，有人知道吗？]

[不清楚啊，粉裴裴三年了，从他演戏开始，杂志也已经买过二三十本了，专访简直倒背如流，稿子里没写过他的家事啊。]

[嘶，现在爆出来，估计是为了昨天的负面吧，今天大家都不讨论了耍大牌了，全在议论他和他父亲。]

[不会是工作室爆出来的吧？]

陆灼看到这里已经神色凝重，但网上言论非常零碎，他拼凑不出完整的脉络，小池先找补了一句：“这个消息不是我们发的，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他解释道：“昨天夜里，有家娱乐媒体忽然在网上发新闻，说裴哥小时候被父亲虐待，他那个父亲赌瘾很大，亏空了家里很多钱，这部分我们也不知道真假，这家媒体又在今早挖出他父亲在六年前进了监狱这件事……”

陆灼心脏突突的疼，远处裴眠还在拍戏，青色的衣衫随风动，灵巧又轻盈，而活在别人口中的裴眠，已经是风暴的中心，他不清楚这些事挖出来，会对裴眠有着怎样的影响，但他很确定这些事裴眠并不想让人知道。

“你们现在先联系那家媒体，跟他们协商把热搜褪下去，再花钱问出来，这条消息是谁提供的，这些年裴老师既然不说，肯定不是一般媒体人能采访到的信息。”

小池只想到了第一层，已经在布置了，至于消息来源，他需要花点时间。

“辛苦陆导多陪陪裴哥，我带着团队先去工作了。”

陆灼拿出根烟递给他，道：“遇事先别慌，出再大的事也别带这么多人过来，让导演组看到了，以为裴老师情况有变，打听得更厉害。”

小池愣住，想想很有道理，一时赧然：“抱歉，我有点慌，没考虑这么周全。”

陆灼没怪他：“辛苦你了，事发突然，裴老师这边我来处理，你去忙你的，记住，大事化小。”

小池点头，招呼其他人先离开。

裴眠这场戏一直要拍两个多小时，镜头是连贯的，中间不能休息，只有喝水的空隙。

特写镜头拍完后，他收起剑，身边立刻递上来个水壶，他接过来喝了一口，转头才发现，递水的人是陆灼，他还戴了一顶棒球帽。

“小池呢？”他微微睁大双眼。

陆灼说：“忙着呢，今天我做你助理。”他煞有其事地指着自己的帆布袋子，里面有水瓶雨伞、防止低血糖的奶糖以及各种药膏。

裴眠似笑非笑，问：“不会是你把人轰走的吧？”

陆灼正色道：“是啊，我就是这么做的，被你发现了。”

裴眠笑起来，一改方才角色里的清寒，带着暖暖的色调，陆灼心头有无数滋味化开，若不是现场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已经将他拥进怀里了。

玫瑰应该在温室里享受阳光，不应该在恶劣的环境中经受风吹雨打。

他只能尽量不让自己联想太多，比如年幼的裴眠是怎么度过那些暗无天日岁月的，比如裴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送自己父亲坐牢的，他好像明白为什么裴眠不谈从前了。

拒绝回忆，不愿触碰。

说多了，就显得可怜，裴眠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沉默就成了最佳选项。

他的手指微弯，指甲凹陷进皮肉，疼痛感钻进神经，提醒他保持微笑，撤热搜很简单，很快这个消息就可以从微博上消失了，剧组没人有时间关注新闻，也不会有人拿着这种事直接问正主。

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裴眠安心拍戏就好。

“等拍摄任务结束，带你去玩点新鲜的。”他说。

裴眠颇感惊奇：“这附近还有好玩的东西？”影视城断壁残垣、人来人往，餐馆酒店多，连休息娱乐的地方都没有。

陆灼信誓旦旦：“到时候就知道了。”

裴眠应了，陆灼往他手里塞了块小饼干。

拍摄持续到了下午，裴眠中午走不开，只能等到今日戏份全部结束之后才能卸妆，裴眠在化妆室见到了小池，小池脸上一直没什么笑容，猛地一瞧格外严肃，裴眠叫了他一声，他才回头。

“哥。”

裴眠问：“今天你把工作交给了陆导？”

小池心头紧张，吞了口唾沫，道：“对，我在联系昨天的粉丝，一直在处理网上的评论。”

他小心观察了一阵，裴眠看上去似乎没有怪罪的意思。

裴眠不会拿这种事找自己身边人的麻烦，这也许是陆灼的心意，不必上纲上线。

“裴老师，你换好衣服了么？”陆灼趴在窗口叫他。

裴眠已经换了身简单的牛仔外套，走出门去，陆灼倒退两步看他，评价道：“像十几岁的学生。”

裴眠低头，瞧不出哪里像，陆灼指着墙头的两辆自行车，说：“骑上就更像了。”

“从哪里搞到的？”

陆灼：“借道具组的。”贼不落空，导演进了剧组也是如鱼得水。

裴眠看到了自行车后座，稍微有点遗憾，两人同骑一辆的梦想算是破灭了，陆灼已经踏上车，嘴边带着爽朗的笑，招呼他跟上。

裴眠挑眉，推了两把，直接跨步上车。

陆灼混不吝地吹了声口哨：“裴老师真帅。”

想要在影视城找到旧时光还是很容易的，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建筑很多，沿街就是堆满粮仓的楼，有不少剧组在这里取景，裴眠骑得快，陆灼跟在他身后，一阵风似的，躲开了人群。

要是被代拍看见，肯定能上两个热搜：裴眠在影视城骑车下戏、裴眠疑似有新欢。

骑到后半段，陆灼就比裴眠快了，带着他左拐右拐，拐进小巷子，他在工厂样式的商店门口停下来，说：“到了。”

裴眠一瞧，这家商店他还真知道，不止一次路过，听说是卖复古纪念品的，年代戏里经常出现的小吃零食。

裴眠问：“怎么想起来这里？”

陆灼停好车，故作神秘，说：“进去就知道了。”

门上的风铃摇晃，发出叮铃铃的响声，老板给他们开门：“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陆灼作了个请的手势，老板满脸堆笑，将裴眠请了进去。

屋子不大，裴眠一眼就看完了：“你不会请我吃零食吧？”

从两人进门开始，老板的眼睛就亮得像灯泡，毕竟在影视城久了，美人见多了，但能近距离见到顶流的机会依然不多，他偶尔经过剧组能瞥一眼，其余时间跟普通人没区别。

裴眠的好看是高于普通人很多个等级的，真人更有冲击力，何况上午的新闻还记在脑子里，老板感慨了十多秒，都没来得及说话，直等到陆灼出声，他才回过神，道：“我们这里不只零食，否则这些年也开不下去。”

他把身后帘子拉开，露出个房间，解释：“粉丝们比较喜欢的地方。”

这间屋子就和外面那间不一样了，堆满了扭蛋机，裴眠不明所以，陆灼要了一筐币，停在一个机器前面，叫他过去。

“千万不要小看扭蛋机，广告词怎么说来着？”陆灼信誓旦旦。

墙上一行字赫然写着：扭出你的新世界。

裴眠：“……”

裴眠觉得好笑：“你先扭，我看看你的世界。”

陆灼就从最上面的机器扭起，机器配有电子音，夹子音很重：“哦亲爱的，你要的马上就来咯！吱呀吱呀。”

整个房间都是欢乐的音乐，在三人的注视下，机器吐出了个小圆球，夹子音继续：“今天你的手气很好嘛！恭喜你获得一个裴裴！”

裴眠：“？”

陆灼当着他的面打开，从圆球里拿出个Q版小人儿，穿着湛蓝的西装，脸上是wink的表情，一手托着奖杯，另一手攥着一张小纸条。

裴眠也不知道该不该笑，反正就是看起来很幼稚，非常非常幼稚，又很可爱。

陆灼用眼神示意他抽出纸条，裴眠很配合，抽出那张拇指宽的纸条来，仔细观察，上面写着一句话：

裴裴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

陆灼又去扭蛋，看起来还是同系列的，这个“裴眠”腰上有个呼啦圈，纸条上写：今日晴，心态爆好！

老板适时解释：“这些是专门提供给粉丝的，这一排机器都和明星周边有关。”

裴眠：“这个机器是单独的？”意思就是，里面的Q版小人儿全是他吗？

老板点头：“对，您的Q版最受欢迎。”

裴眠忍俊不禁，转眼就望进陆灼晶亮的眼睛，扭蛋机比较矮，他干脆蹲下了，抬头看着他时，越发像只大狗狗，裴眠差点就要伸出手去摸他的头，手指动了动，克制住了，重新揣回口袋。

两个小人儿都摆在他面前，圆滚滚的脸蛋上笑容灿烂。

裴眠捏着它们，注视良久，趁着老板出去回电话的间隙，他用其中一个碰了碰陆灼的额头。

陆灼眼睛里情绪翻涌，牵住他的手，似乎要凑上来。

帘子又被掀开了。

两人迅速放开彼此，老板跟他们补充说明：“这里还有特别的扭蛋机，你们可以找找。”

裴眠：“好。”

陆灼捧着竹筐，摸摸鼻子，奋勇争先去挖宝了：“我看今天能挖出来什么好东西。”

裴眠还攥着两个小挂件，望着陆灼逐渐走远的背影，在原地停留片刻，而后他拿出手机，在陆灼没注意的时候，快速翻出资讯和头条浏览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于是他给小池发了条消息：

[负面消息都处理好了么？]

小池过了会儿才发回来消息：[哥，你说的是昨天的事吗？]

裴眠看着这句话，心下有数了。

陆灼分明是在哄他，昨天的舆论并不严重，一定有新状况发生。

他心头跳了跳，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陆导：专心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