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眠醒来，陆灼不在身边，他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眼网上的热搜，锦鲤CP热度居高不下，依然名列前茅，评论区很多CP粉很吃他们的设定，讨论度极高，也有其他CP粉在下面留言，要和锦鲤粉一争高下。

裴眠不由想起陆灼委屈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拨通小池的手机，裴眠说：“你让公关部把我和乔仲安的热搜降下去，桌面CP的超话顶到超话榜单最前面。”

小池似乎有点紧张，迟疑片刻，问：“哥，你不会要公开吧？”

裴眠道：“还不到时候，不会公开。”

裴眠听到小池舒了口气，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担心公开以后，被粉丝冲？”

小池“嗯”了声，实话跟他讲：“猜不到粉丝们怎么想，不瞒你说，有种未知的恐惧。”

裴眠很少分精力安慰身边人，今天也不知怎么，内心安静，连语气都多了几分柔软，对小池道：“那就别猜了，等到那天就知道了。”

小池明显感觉到裴眠今天心情不错，答应之后，又多聊了几句，最后提醒他晚上开机时间，才挂电话。

房车里只点亮一盏小夜灯，裴眠盯着那盏灯半晌，重新埋进枕头里。

陆灼提着水果和饭菜回到裴眠身边时，裴眠还在赖床，头发散乱在额间，昏暗的灯光暖黄，照在他侧脸上，像毛茸茸的玩具熊，温暖可爱。

陆灼心里有事，在回来的路上满腹思量，见到裴眠的那一刻，尤其希望知道真相，就像钓鱼的鱼线，裴眠始终牵着线，而他就是水塘里等食物的鱼。

焦急徘徊，心痒难耐。

他一直在记忆里搜索裴眠，却毫无所获，裴眠的性格和长相，绝对不会埋没在芸芸众生中，如果他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他肯定会记得。

两人挪到桌子旁边，裴眠将陆灼手上的东西拿过来，见他在发呆，叫了他一声，问：“你什么时候走？”

陆灼回过神，皱皱眉：“刚来就赶我走啊？”

裴眠：“跟组宣传，你不在，其他人怎么办？”

陆灼说：“我交给陈最了，后面三天的宣传都由他来负责。”

裴眠：“你要在这里呆三天？”

这句话很容易让人误会要赶自己走，陆灼挑眉：“裴老师不想见到我啊？”

裴眠倒不是这个意思，他说：“怕你无聊。”

陆灼道：“怎么会，我正好还可以去找导演偷师学艺。”

裴眠也学他挑挑眉毛：“哦，原来不是来看我的。”说完捡起葡萄吃。

陆灼片刻错愕，笑着抓住他的手，头稍微往前一伸，把他手里的葡萄咬走了，嘴唇碰到裴眠的指尖，落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吃完还不算，他说：“葡萄怎么是酸的？”

裴眠桌子下面的腿顶了他膝盖一下，陆灼笑了。

裴眠这部新剧的导演名叫隋天，在业内很有名气，裴眠喜欢跟个人风格明显的导演合作，隋天就属于这个类型，平时看起来老好人，但只要掌镜，就会变成犀利又毒舌的专业人士。

裴眠去拍夜戏，陆灼沾了他的光，得以在导演身边坐着，隋天对裴眠很客气，听说他跟裴眠有过合作，多瞧了他好几眼：

“你是《刺痒》的导演？”

陆灼点头，给他递了根烟：“听裴老师说，您导演技术一流，我心痒，过来偷师。”

隋天三十五岁年纪，确实算他的前辈，陆灼礼貌又客气，给足了对方脸面，两人第一句话就很投脾气，隋天摆摆手，分给他个马扎，说：“要是有什么好点子，就跟我说，偷师不能白偷，得提意见。”

陆灼笑笑，并肩坐下。

夜戏不好拍，光布景打光就要花费不少时间，裴眠远远站在园子中，和配角过戏。

他第一次在现场看裴眠穿古装，荧屏上会拉宽人像，对比起来，现场更有冲击力，青色长衣，腰带束紧，显得纤细而不羸弱，所有目光都被收在那几尺凹陷处，月光下，有种惊人的美感，那是隔着屏幕无法想象的。

陆灼盯着机器，捻捻拇指，后悔刚才满心想事，没抱着裴眠睡觉，近水楼台不揽月，世间没这个道理。

裴眠文戏出色，一条就过，连着几场戏都是如此，隋天对他赞誉有加，不过对着配角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满口全是需要屏蔽的脏字，颇有种书生上战场，抄起大斧头那种震撼力，陆灼摸摸鼻子，笑了一下。

隋天骂了三分钟，重新平和下来，坐在椅子上，冲陆灼笑笑：“咱们做导演的真是不容易。”

陆灼被他的快速变脸戏法惊住，紧跟着笑起来：“隋导真性情，也是为了电视剧呈现效果。”

隋天在这空档一摆手，道：“我就是脾气差，你别给我洗白了，这么长时间，演员里，能跟我搭上话、聊起来的只有裴眠，其他人要么怕，要么假惺惺。”

陆灼抬眉，他也发现了，能跟裴眠玩得好的人，都是性情中人，比如路南乔，看着吊儿郎当娇气做作，但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有话直说，连媒体都奈何不了他，被他带到综艺节目里扶持的歌手也是，个性十足，敢说敢做，是个铁憨憨。

能和这些人聊到一起的裴眠，应该也是性情中人吧？

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反而觉得裴眠有点“收着”，像套在一个壳子里，若即脱离的感觉，刚认识的时候他只觉得裴老师温柔如同高岭之花，但距离感始终没有完全消去，虽然裴眠怎样他都很喜欢，但他想见到“真性情”的裴眠。

他在心里翻阅词典，排列各种语句，再结合所见所闻，终于总结出了一点心得：

裴眠对他还不够放肆。

放肆才是爱，但他的小狐狸好像把爱藏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很深很深，压得过于紧了。

以至于让这段感情也梦幻起来。

真性情的裴眠是什么样子呢？委屈的时候会哭吗，生气了会张牙舞爪打他吗？

他想了很多，越想越心动。

自顾自得联想着，镜头里，裴眠似乎往导演组的方向看了一眼，陆灼触碰到他的视线。

乍一瞧，以为他在等隋天的指令，几秒后，陆灼回过神来，想起粉丝们在群里说的话：拍摄现场，裴眠很高冷，除了对戏以外是不找机器和镜头的，裴眠只会这样频繁地找他。

所以，镜头里出现的那几次，裴眠是在看他。

意识到这一点，陆灼忍不住咧嘴笑了，心里痒痒的。

真可爱啊，有点依赖人的裴老师。

今晚只有两场夜戏，隋天开始拍最后一场，两个镜头因为角度问题废掉了，隋天一直找不到满意的状态，就暂停了两分钟和摄制组以及副导演讨论。

“他从房顶上飞下来比较有冲击力，背后星光月色，直接给全景。”副导演说。

隋天考虑半刻，道：“不合适，这个镜头已经用过了，一部电视剧不要出现同样的场景，观众会有油腻感。”

众人面面相觑，又丢出了一些建议，这时陆灼叫了声：“隋导。”

隋天转头看他。

陆灼沉吟，说：“我看过这部分剧本，摄像老师可以尝试不拉全景，做细节特写。”

这话让隋天来了兴趣，问：“哪种特写？”

陆灼说：“布景画面里有棵树，主角藏身在树冠之中，飞下来时，脚尖、宽大下摆、落叶，都可以做特写切换，最后眼睛和发带给束灯光，增加夜行的诡秘感。”

大家听完都觉得这个方案不错，副导演只提到了一个遗憾：“可能要浪费裴老师的颜值了，拍不了全景，就少了霸屏素材。”

陆灼舒展开两条长腿，靠在椅背上，不以为然，道：“裴老师的眼睛也很漂亮。”

隋天眼睛很毒，陆灼说这话的时候，有两分认真，更有两分温柔，他都捕捉到了，心里大约有了些猜测，不由惊疑，不过陆灼的建议很好，他决定听取，就道：

“精彩的镜头，就是要画龙点睛，摄像组威压组准备吧。”

大家呼啦啦散开，各自忙碌。

这个镜头果然拍摄顺利，格外漂亮，后期只要处理好，粉丝们都不用自己找素材了。

临近结束，陆灼接了个电话，便起身往树后去了，电话那头陈最跟他沟通电影上映排期，两人正准备收尾，陆灼就听隋天喊了句：“咔，今日到此结束，辛苦。”

他忙挂了电话，刚想往外迈步，又顿住了。

树下不同于拍摄场地，没有灯光，他能清晰地看到裴眠，但裴眠看不见他。

正是猎人捕捉小狐狸的好时机。

他看见，裴眠青色的身影停在导演组前面，于茫茫人海中，寻找着什么，像找主人踪迹的小猫，透出几分奇异的乖。

他表现得并不明显，但落在陆灼眼里，却十分显眼。

按捺着的、平和的、符合人设的急切感。

陆灼靠在树边，耐心等着。

又过了几分钟，裴眠穿越人群，提着衣摆，往房车的方向走，正好经过陆灼身前。

他像只耐心捕食的豹子，一把捞住身前猎物，将人勾到树后面。

裴眠被自己的衣摆绊住了，也被陆灼的眼神缠住了。

陆灼低头盯着他的眼睛，问：“裴老师，在找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陆导之歌：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我希望挖出一朵儿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