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仲安没料到有人会横插一脚，这人他没见过，估计是个工作人员，一个工作人员还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脸色变了变，换了语气，问裴眠：“裴老师，这是你团队的人？”

陆灼抬眉：“对，我是他的人。”

这句话让了解内情的小池脸都红了，他轻咳了声，躲远了点。

裴眠笑笑，在他身后，轻拽了下他的衣角，陆灼右手往后一搂，勾住了他的手指，两人表面云淡风轻、一致对外，背地里酿酿酱酱。

乔仲安没注意到两人的动作，只觉得裴眠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古怪，小池防着他，跟防贼似的，眼前这个人，看他的眼神仿佛看着一只苍蝇。

他努力维系自己的人设，处处提醒不要出差错，才勉强控制住没翻脸。

“裴老师，您的事还要自己做主，我看你身边的工作人员跟保安干的事情差不多，必要时候可以考虑更换团队。”乔仲安起身，隔着陆灼对裴眠说道。

这是暗讽裴眠的人不专业。

裴眠食指还攥在陆灼手心，他轻巧地勾了勾手指，眸中含笑，和方才冰冻三尺模样天差地别，回道：“变成保安也没办法，”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私生粉。”

乔仲安一怔，脸直接黑了，像画皮一样，伪装碎了满地。

众所周知，裴眠几个星期前把自己的私生粉送进了局子，微博热搜词条挂了两天，现在热度还在前二十。

晚饭自然吃不下去了，裴眠带着陆灼回了房车，小池把剧本飞页送过来，一溜烟跑了：“哥你先休息，等下场戏开拍我叫你。”

陆灼先进房车，见人走远，反手把门拉上了。

裴眠扭头一看，不只是门，连窗帘也都拉上了，房车里黑漆漆的，只有门口一盏灯亮着，陆灼个头高，空间就显得极为拥挤，视觉上甚至有种奇异的压迫感。

裴眠问：“你怎么来了？”原来一下午没理自己，是因为在飞机上。

陆灼其实一直神游天外，本来在飞机上他已经打好腹稿，面对裴眠却一时间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要怎么问呢，问他是不是早就喜欢自己，问他这一路所做的事所说的话，是不是都为了和他在一起，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他问不出口，惊愕、喜悦、不解……掺杂成团，堵住了他的喉咙，他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但没有，裴眠清幽的眼眉还是那样，淡定极了，暗夜里显出凉意。

最后他攥了攥拳，终于憋出一句，却是闷声道：“我想你了。”

像个鼓足了气又放不出来的河豚。

裴眠观察力一流，看出他似乎有话要说，又说不出来，前几日的闷气瞬间散去不少，他瞥了他一眼，心头酝酿出笑意，故作平淡地道：“哦，这样啊。”

陆灼抿唇。

裴眠还想逗逗他，伸手拉开灯，故意沉默，安静更容易酝酿出情绪，像火山爆发前、暴风雨来临之前，总会有平静期。

就在裴眠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坐到沙发上的时候，陆灼忽然靠近，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咬牙道：

“真让我上火！”

裴眠被他抱在怀里，满满当当地嵌进胸口：“上的什么火？”

陆灼侧头盯着他的脸，眼神幽深，裴眠腰往后仰了仰，显出柔软的弧度，正好和陆灼的手掌契合，他表现得太完美，在任何人面前都不露声色，陆灼盯了他半晌，满胸口的气往外散了散。

“微博这两天挂着锦鲤CP的热搜，你说我为什么上火？”

裴眠眼睛很快地弯了一下，道：“因为这个？”

陆灼默然，又道：“不只。”

裴眠：“还有什么？”

陆灼：“和你组CP的还有十八个演员，CP排行榜上三分之二都和裴老师有关，我来的路上数了数，觉得自己这个正宫很惨。”

裴眠惊愕之余，小声笑出来。

怎么这么可爱，哪有这么大个头称呼自己是正宫的？

“那怎么办？”裴眠忍着笑问。

陆灼低下头，额头抵在他眉骨上：“有个办法，不知道裴老师愿不愿意？”

裴眠：“说来听听？”

陆灼：“把除了桌面CP以外的超话先删掉，怎么样，或者把咱们的超话顶到最上面。”

裴眠一时没说话，陆灼道：“行么？”他的口吻略带撒娇的意味，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想讨他关注，他了解裴眠吃软不吃硬，更想要证实自己的那些猜测：

裴眠动心太早，对他是无底线的纵容。

果然在短暂的缄默后，裴眠道了声“好”，他同意把他们的超话顶到第一位。

陆灼终于在初步验证中，找到了自己的思路，如果说裴眠接近他，是为了赌一把，看他是否给予回馈，他现在也完全可以照抄裴老师的思路，赌一赌自己在裴眠心中的位置，把真相挖出来。

他至少有三天时间，可以呆在剧组里。

正所谓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思路一确定，他就不慌了，也不像来时那么急切。

“累不累？”裴眠已经拍了整整两天一夜的戏了，中间没怎么睡过觉，等会儿还要拍夜戏，陆灼担心他撑不住。

裴眠趴在他肩头，道：“习惯了，不太累。”

陆灼听完只剩心疼了，他一把将人捞起来，抱着往床榻走，房车面积不大，床也是单人的，他将裴眠塞进被子里，自己坐在床榻边的小马扎上，道：“好好睡一觉，我守着你。”

裴眠脱了外衣，侧躺着，开玩笑：“你跑这么远来探班，就是来看我睡觉的？”

陆灼半真半假地说：“喝完醋来的，想找裴老师算算账，后来仔细想了想，你休息比算账更重要，就不醋了。”

前后毫无逻辑，裴眠却笑得很安心，陆灼一直都是这样喜欢照顾别人，他守在床边的样子，像守着庄园羊崽的牧羊犬。

裴眠工作状态，每天睡三四个小时就可以了，中间也不怎么休息，可陆灼在身边就不一样了，倦意很快涌上来，吞没了他，他精神一放松，就沉进了梦乡。

几根额发垂落下来，陆灼伸手轻轻将他的发丝捋到旁边，裴眠是连睡觉都好看的人。

这么美好的人，是他的。

等裴眠睡熟，陆灼才出门，远远看见小池站在树下面玩手机，他过去拍了他一下。

小池吓得关掉屏幕：“陆导。”

陆灼给他递了瓶水，两人坐下聊。

“这几天你们行程很紧？”

小池点头：“这部戏拍三个月，工期短，一直在往前赶。”

陆灼问：“那个叫乔仲安的演员怎么回事？”

小池喝水还没来得及往下咽，差点喷出来，他竟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就你看到的那样。”

陆灼冷笑一声：“往裴老师身上凑那种？”

小池擦了下嘴，道：“想炒CP吧，这样的演员挺多的，见怪不怪了，有时候为了宣传，没办法，躲不过去的。”

陆灼碰到过不轨之徒，对这些人的嘴脸记忆犹新，他想了想，还是不想放过这个人，于是对小池道：“你找人查查乔仲安，演员心思不在拍戏上就是心术不正，万一以后出现问题，你们要留一手资料，好好做做网上舆论。”

小池道：“开拍前我们就查资料了，包括对方公司的资料。”

陆灼却道：“不够，能在网上查到的，肯定正向居多，你和他之前合作过的剧组打听一下。”

这话确实有道理，小池忙点头：“好的，马上就去。”

他把要做的事情嘱咐下去，继续跟陆灼闲聊，他提到了这几日拍摄流程和导演风格：“这部剧导演当年拿过好几个最佳导演奖，您应该也认识。”

陆灼点点头：“我学习过他的影视剧拍摄手法，很有名很经典。”

小池：“是啊，也许这部拍完，全组能再拿几个大奖呢。”

陆灼好奇：“剧本也不错，这些影视剧都是你们筛选之后，拿给裴老师挑的吗？”

小池：“一部分吧，拿不准的会直接交给裴哥自己选。”

说到此处，陆灼似乎联想到了什么，道：“你们当时怎么挑中《刺痒》的？”

小池面上有几分尴尬，跟他说了实话：“陆导你别介意，你的剧本……”

他摸摸鼻子：“递不到我们手里。”

陆灼乐了，小池赶快摆手：“没有说剧本不好的意思，每天发到我们公司的本子太多了，助理天天筛，都是先挑一些知名导演的，不会看新人导演的。”

陆灼往兜里摸，想掏烟，转念又想到裴眠，便松了手，其实他已经猜到了，但他还是想听听那个答案。

“为什么裴老师会选中我们剧组？”

小池说：“是裴哥自己找的，我也不知道他哪里得来的消息，不瞒你说，我们工作室当时听到都吓了一跳。”

陆灼新人导演没有名气，又不是熟人推荐，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裴眠会推掉知名导演的本子，去为名不见经传的导演站台。

小池猜不到，陆灼却已经洞若观火。

所有不确定的时间线终于有了准确的切入点，裴眠原本就是为他而来的。

所以他们以前见过，可是，那是什么时候，他为什么不记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