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跳！”热热闹闹的拍摄场地，传来训犬师的声音。
镜头里，一只小狗蹲坐着。
听到指令，小狗耳朵竖起，却没动，只盯着训犬师手里的磨牙棍发呆，训犬师耐心尝试了半个小时，对着摄像机镜头比了个“终止”的手势。
陆灼起身，暂时结束拍摄，饰演付成临的路南乔，摸了下小狗。
“还是不行，执行力太弱了，有点不服管教，如果想要出效果，最好换一只。”训犬师擦了把汗，对陆灼道。
剧本中，付成临这个角色有只狗，他从小养大的，戏份不轻。
拍摄组从专门的公司里，挑选了年纪和性情合适的小狗，身量不大不小，也经受过训练，当时面试时表现不错，结果没曾想，真正开拍的时候，小狗撂了挑子。
租犬公司也来人了，急得满头大汗，剧组进度每天是定量的，谁都不想在宠物身上赔钱。
“抱歉抱歉，要不然我给您换一只。”
陆灼道：“还有类似年龄的狗吗？”
租犬公司的人想了半天：“大部分是两岁左右的，但身量差不多。”
陆灼看了眼照片，有点不满意。
路南乔在旁边摸摸狗头，余光瞧着陆灼，越看越觉得是自己的菜，便有心帮他一把，只不过他没有什么宠物资源。
想了好几个来回，他突然眼睛一亮：等等！裴眠家不是刚买了一只小狗，这不是巧了吗？
他在心里双手合十，默默念叨：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然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裴眠卖了：“裴老师家有只黑背，很聪明，个头差不多，等拍到后期，再长点，没准能接戏，不如你去问问他？”
陆灼听到黑背，心里就有些痒痒了，只是这太麻烦裴眠了，他迟疑道：“裴老师愿意让自己家的宠物接戏吗？”
路南乔继续刷存在感：“要不我帮你去问问？”
出于礼貌，陆灼拒绝了，道：“我自己去问吧。”
路南乔点头，一时觉得自己好聪明，一时又有点对不住自家兄弟，不过他很快安慰自己，选角这种事八字没一撇，只是提议罢了。
他看着陆灼往裴眠的房车走去，低头亲了小狗一口。
裴眠此时正独自在房车里休息，平日裴眠不喜欢被人打扰，习惯关门，今日车门却是敞开着，陆灼莫名有种“他知道自己会来”的错觉。
但他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毕竟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生出这种奇怪的感觉，已经见怪不怪。
敲了敲车门，他问：“裴老师，你方便说话吗？”
“进。”呼吸间，他听到了裴眠的回复。
裴眠倚在沙发椅上，没看剧本，而是在看杂志。
陆灼看见杂志封面上写着“CQ”，标题是盘点影视剧明星，投票选出今年上半年的影视剧之王，今年是第一届。
裴眠顺着他视线，道：“今年的明星盛典排场不小。”
陆灼靠在狭窄的走廊，笑笑：“你肯定排第一。”
裴眠挑眉：“还真不是。”
陆灼讶然，裴眠闲聊道：“我上面有十个人。”
陆灼错愕片刻，明白过来，那些人之所以能排在裴眠前面，大多与能力无关，比起一步一个脚印，大部分人更愿意用钱来换流量，很多人背后有金主，而裴眠，背后没有人。
他就像一叶孤舟，偶尔停泊在各类豪华轮渡的身边，上船一览，等灯火熄灭，他就翩然而去，很自由，但面对这样大的场合，尤其涉及业内排行，他顶多前十。
就算奖项，背后也有庄家，各资本都在分蛋糕。也不知道这么恶劣的环境，裴眠是怎么抢到影帝的。
“你找我有事？”不想在这种话题上浪费心思，裴眠转而问道。
陆灼沉吟，干脆直说了：“听路老师说，你家养了只狗。”
裴眠点头，弯了弯眼：“黑背犬，我请了老师来教。”
没想到还请了训犬师，简直是为剧组量身定制的，心痒那股劲又来了，陆灼目光发亮：“裴老师能把狗借给我们用两个月吗？”
裴眠：“两个月？”
陆灼以为他嫌时间长，解释道：“和路南乔搭戏的狗需要替换，剧组原先的小狗不太听指令，合作方那里暂时没有合适的。”
裴眠了然。
“可以吗？”陆灼语气很轻，满眼期待。
老大个头，还撒娇呢。裴眠觉得好笑，心软软的，不过他可不会直接答应。
半托着下颌，裴眠幽幽道：“借给你，有什么好处吗？”
陆灼闻言一呆：“咱们会签正式的合同……”
裴眠截住了他的话：“不需要给我钱。”
陆灼：“？”
裴眠笑：“可以交换个条件。”
陆灼问：“什么条件？”
“今天晚上你有约吗？”
陆灼愈发好奇，道：“没有。”
“我们一起去吃烧烤怎么样？”
陆灼哑然，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原来就是一顿饭而已，不过再仔细想想，这对于裴眠的确算是“大事”。
他见过裴眠的三餐，不是沙拉就是水果，偶尔喝杯果茶也不加糖，一般人真受不了，裴眠的团队里有营养师，似乎对他的碳水摄入非常严格，每次看裴眠吃饭，都觉得他要升仙了。
他以为裴眠已经习惯了，原来也对这样的安排深恶痛绝吗？
“行吗？”裴眠小声问，陆灼扶着门框看他。
裴眠声线有点软，眼睛比平时圆一些，像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陆灼哪里忍心拒绝：“那……咱们偷偷的。”
“有家小店还不错，我带你去。”
裴眠笑了，陆灼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转开了头。
*
陆灼常去的那家烧烤店在影视城外面，小巷子里，工作日人不多，店外散落着桌椅板凳，还有些隔间，用小帘子隔开，裴眠戴着口罩墨镜，进了角落里的那间。
陆灼伸着长腿，提了下衣袖，说：“这地方偏，狗仔找不到的。”
裴眠摘下了脸上的遮挡物。
陆灼问他吃什么，裴眠说：“我不挑，你随便点吧。”
陆灼拿着古老的菜单，用油笔画了不少，什么板筋鸡心牛肉……全是这家招牌，出去交菜单的时候，还跟老板多说句“少要辣椒”。
他拎了两瓶果汁，插上吸管递给裴眠：“偶尔喝甜的也没事。”
裴眠笑着说：“幸好戏服够大，变胖也看不出来。”
高清屏会把人拉宽，陆灼回想起屏幕前的裴眠，无论戏服有多少层，镜头里都感觉不到，#裴眠的腰#这个话题还是热搜榜上的常客，每次有剧播出，总能率先引爆网络，吸睛无数，可他瞧着，只觉得太瘦了。
那腰有他一掌宽吗？
指尖像蚂蚁爬过，轻微发麻，他用果汁瓶子冰了冰手。
烤串很快就端上桌了，先是盘牛肉，外皮烤得焦酥，里面滋滋冒油，肥瘦相间，陆灼拿起两串要递给裴眠，裴眠刚要接过去，陆灼却说：“等等。”
他用纸把手拿着的地方蹭干净，才给裴眠：“上面都是油。”
裴眠始终笑着，心尖发软：“你那根呢？”陆灼只擦了他的。
陆灼：“我过得糙，沾点油无所谓。”裴眠手指纤细白皙，脏点特别明显，他觉得不该沾上任何油污，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如果他此刻抬头看，就能看见眼前人泉水般的眸子，塞满了他的身影，可惜他专注于那盘肉。
裴眠小口咬着，他太久没有吃烧烤一类的东西了，进娱乐圈以后，他尽量控制自己的饮食，一半出于职业素养，为了上镜好看，一半为了控制自己的欲望，强制戒瘾。
陆灼看他吃得斯文缓慢，笑了：“听说吃快了容易长胖，你们做明星的太厉害了，美食在前，还能控制自己。”
裴眠：“还是做正常人比较好，很久不吃肉，吃多了胃难受。”
陆灼又想起那些年的热搜，裴眠似乎进过医院，据他所知，不少演员肠胃都不好，生冷吃多了，其他的都吃不下去，更有甚者得了厌食症，这么一想，他便有些心疼，分不清是共情打工人，还是心疼裴眠。
“晚上没工作，慢点吃，”他把板筋推到他眼前，说，“板筋不油，你可以多吃点。”
怎料裴眠蹙蹙眉：“这个……不好咬。”
陆灼一滞，又给他拿了两串鸡心，问：“那这个呢？”
裴眠眨眼：“味道有点重。”
陆灼闻言滞住，无奈地笑了：怪不得小池他们都管裴眠叫“小祖宗”，看起来温温柔柔，却骄矜挑食，真让人苦恼。
“你刚才点单的时候怎么没拦住我？”
裴眠：“你喜欢吃就点呗。”
确实以陆灼的食量，这些都能吃完，只是他吃着，裴眠看着，终究不合适，陆灼耐心地把裴眠喜欢吃的挑出来，放在他面前。
等烤串泾渭分明的分开，陆灼看明白了，裴眠不喜欢吃肥肉和内脏类的东西，类似毛肚、肥肠一概不碰，脆骨嫌硌牙，鸡皮嫌太粘，精细得不得了。
陆灼联想到朋友家被惯坏的小猫咪，脖颈带着手工蕾丝项圈的波斯猫，每根毛发都精致打理过，国产猫粮绝对不吃，必须要进口的，日常还要吃鸵鸟肉干和欧洲运来的鱼干，但凡一顿饭吃不好，今天就不会给主人好脸色。
有那么点可爱，带着脾气的可爱。
陆灼把他不喜欢的都拿过来了，咬了一口鸡心，边道：“不想尝试一下吗？”不吃这些，感觉损失一半快乐。
裴眠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放下筷子，道：“也……可以吧。”
陆灼拿给他，裴眠却道：“我吃不了那么多，尝尝而已，你把你那串给我吧。”
陆灼怔住，一串上有两个鸡心，他已经吃了一个。
鸡心挨得很近，他在裴眠说话的一瞬间，努力回忆自己的嘴有没有碰到旁边那个。
裴眠看出他的想法，对他说：“没关系。”
陆灼：“行。”烤串递到一半，裴眠却没伸手，而是直接倾身用嘴去咬，陆灼差点没拿稳，晃了晃神，才稳住心神，把持住那根木签子。
裴眠微垂眼看着那块鸡心，从陆灼的角度，轻易便能捕捉到他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咬住那小块肉时，嫣红色舌尖伸出一小点，将肉卷进唇齿间。
陆灼拇指用力，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挑一卷，自木签上滑落，没进别人嘴里。就像做过山车，高空失重，接着俯冲进山洞。
“……还不错。”
陆灼没反应过来：“嗯？”
裴眠舌尖舔了下嘴唇，道：“我是说味道不错。”
陆灼：“……嗯。”
裴眠弯眼，提醒他：“签子可以放下了。”
陆灼：“……”
两人这顿饭吃了将近两小时，因为太过专注，没看到店外的情景。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有人正举着相机坐在车里。
细碎的谈话声从里面传出来：[拍到了吗！拍到了吗？]
[呜呜呜，裴裴笑起来好可爱，好想rua他！]
[对面是那个陆导吧，他们俩关系真好！]
[何止关系好，那个人还给裴裴喂东西吃呢，你们看这张照片，是不是这样！？]
[啊啊啊啊！要死了，我们究竟发现了什么！？是地下恋情吗？]
[不一定吧，说不好……]
[先发群里吧，今天终极目标已经达成了哈哈哈哈！]
群里的最后一张照片，是两人并肩走出烧烤店。
*
裴眠把自家的黑背犬带到了剧组，才半个月，狗狗就长大了不少，圆滚滚的体型有了健壮的轮廓，很符合剧组的角色定位。
由于长得又帅又可爱，狗狗一亮相便收获了无数人喜爱，除了个别怕狗人士，大家都围着摸，你摸一下，我亲一下，现场不时响起“哇好萌”的惊呼声。
这个年纪的狗正是黏人的时候，见到那么多人围着自己，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好了好了，那么俊的狗，别把人家摸秃了。”场中闹闹哄哄，陆灼忙着清场轰人，维持秩序。
等人潮褪去，他把狗抱起来，还给裴眠。
顺便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裴眠：“卓卓。”
陆灼眉头挑得老高：“？”
裴眠微笑：“卓越的‘卓’。”
作者有话要说：钓老公的一百零八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