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侍郎为首的朋党祸乱朝纲,已成我朝毒瘤,再不铲除恐养虎为患!”
一群执笏老臣在庙堂下吵得不可开交。
改朝换代才过去多长时间,就碰到这么棘手的情况,老臣们不禁为这年轻新帝捏一把汗。
玄司尘眉头都没皱一下,气定神闲单手拿了本奏折,好似事不关己。
“他们心里不平衡,同是入朝为官最后朕爬上了皇位,而他们逢源三十年也不过三品顶天,想合起伙来和朕作对,抢了朕的尚书省,下一步就是把控科举,蚕食六部,将官员任调彻底变成他李侍郎排除异己的手段。”
饮了口茶,他翻了一折页。
“好巧的是,朕的好叔叔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几个老东西一拍即合,朕替他们欣慰。”
将台下的老臣急得满头大汗:“陛下您万万不可坐以待毙,这皇印终究在您手里,别人想要也讲究名正言顺。”
玄司尘利落提笔提下“已阅”,满意搁笔。
“朕什么时候说要坐以待毙了?”
他抬眸一笑:“朕可没打算放过他们。”
奏折批完,他格外轻松,两肘撑案,探讨道:“不如就从半月前齐尚书被刺开始清算?”
半月前,宫城一处偏僻的宅院内,两名挺拔男子立于惨白的罩灯下。
年长的男人道:“这次尚书府刺杀,你真的愿意去?”
辛兆池道:“愿意。”
“你可知齐尚书府有多少府兵,府内不知布下多少陷阱,这一去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辛兆池没有停顿:“我不怕。”
将军面色庄重,重重拍了拍辛兆池的肩:“我知道,从上次西崤关大捷就看得出来,你勇冠三军,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我会将你的功绩如实上报,你定会得到重用。”
谁知,辛兆池道:“不必,这样就挺好。”
男人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打仗你愿意,刺杀你也愿意,你就没什么所求吗?”
做这些脏事不都是为了高官厚禄。
辛兆池顿了顿,抬起黑眸迎着月光:“没有,陛下好,我就好,为陛下杀贼,我之荣幸。”
男人心神久久不平。
*
“叮铃铃。”
玄司尘猛然睁开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没有帷帐。陌生的被褥,没有蚕丝。
还有聒噪的早铃,不知停歇地响。
他将耳后的骨传导拔出,早铃顿时变成了3d环绕。
他迟钝地掀开被子,一旁的床铺空无一人,被褥整整齐齐,丝毫没有睡过的痕迹。
玄司尘翻找自己的棉衫套上,推开房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庞然大物憋屈地挤在上面,长手长脚随意伸着,毯子滑落一半,若隐若现的男性线条极富冲击。
玄司尘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没想到这人还真守诺将房间让给了自己。
“大清早的,你看什么?”
辛兆池闭着眼也知道玄司尘的视线有多放肆。
哪有人就喜欢这么大咧咧地偷看别人。
玄司尘眼中带笑:“辛将军身姿傲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辛兆池默默将毯子裹了裹,快速扫了眼玄司尘,想扳倒一局:“我看陛下也不差。”
玄司尘歪了歪头:“你还想看朕?”
辛兆池砸自己脚,扎猛子坐起:“没有!”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睡也睡不下去,他干脆翻找自己的上衣。
发现眼前这人根本对刚才的话毫不在意,好像他答想看,这人也会说“行啊,朕准了。”
谁这么做都行吗?他闷闷想到。
玄司尘靠在卧室门口,看他套衣,状似无意问:“辛随,你以前没造反的时候都在哪住?”
辛随从衣服缝隙中递来一个探究的黑瞳。
“哪都住过。”
玄司尘顺势问:“就没想过定居下来?”
“……”
辛兆池过了一会才道:“居大不易。”
玄司尘好像没感觉到辛兆池不愿继续谈论下去的意思,他又追问:“没想着给别人当门客?”
辛兆池揉了揉头发,用不知从哪找到的皮筋,半扎了一个发揪。
冷道:“想了,所以我跟着造反了。”
“……”
彼此真的很了解怎么往对方心尖上扎。
玄司尘和善笑道:“辛随,你真该。”
忽然腕上的铭牌震了震。玄司尘像是等来了什么,阴霾一扫而空,将探究抛之脑后。
转身进了卧室,敲开铭牌控制页面。投出一条讯息。
“尊敬的玄司尘先生,您的应聘申请已通过……”
玄司尘勾唇一笑。天不绝人。
虽然范长安说过很快就会给二人分配工作,但玄司尘还是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得知可以自行应聘后,他昨晚便用通讯工具递交了申请。
他看了眼客厅的辛兆池。喜色像薄荷纸化开,这迟钝的笨狗,恐怕还游离在外。虽然同为移民,但不论在什么地方,敏捷并善于识时务的人,总能占得先机。
玄司尘退出信息查看,勾着铭牌荡了个圈。
但紧接着这条讯息之下,一条标红提示却被忽略。
“第368号移民,违反移民安全管理条例,考核分数-1……”
与此同时,辛兆池的铭牌震了震,像是也收到了什么信息。
正要查看,那轻浮的声音又来扰人。
“朕昨夜梦到了朕整顿朝纲大获全胜的旧事。”玄司尘春风得意地靠在老地方。
他歪了歪头,细细想了想:“朕想起来,好像只要朕想,没什么是朕做不成的。”
“你呢?辛将军?”
“……”
辛兆池磨了磨牙,他做得最认真的一件事就是造反……结果可想而知。
辛兆池扫了一眼铭牌上发来的消息,忽然柳暗花明,好像看到了转机,连玄司尘的挖苦都不算什么。
他换了一个游刃有余的姿势,黑瞳染着薄薄傲意。
“玄光潋,我也想起来,好像只要我接,也没人是我暗杀不成的。”
“……”
玄司尘脸色一冷,不是穿越,还真被他交代在湖里……
他冷笑一声,甩门进了浴室。
野狗其人,本性难改。
玄司尘见他心堵,早早收拾前去参加面试。
辛兆池提起穿越前,他便又想起自己被对方按在雪原上,冻雪贴着他的后颈,冰凌划过他的后背。
就像是千百枚钢钉,敲进骨缝里。
这辈子没那么冷过。
辛兆池这野狗还真是无所顾忌,专捡扎人心的说。
前半辈子见过太多风浪,当初说朝堂朋党之争难平,他照样将毒瘤剜了个干净。唯有辛兆池这根刺,以前横在心头,现在横在眼前。
罢了,待他赚到月银,第一件事就是踹了这乱臣贼子!
玄司尘走后,辛兆池才回忆起梦的后半段。
那位将军还和他谈了很久。
“你觉得在这次朋党肃清中,陛下能赢吗?”
辛兆池没有怀疑:“没有陛下做不成的事。”
将军想起旧事:“知道陛下过往都是怎么赢的吗?他掌握的东西多到可怕。不仅仅是他私下收集的,还有他用一双眼看出来。就这么一个人,在前朝所有人都朝不保夕的时候,靠他对每一个人了如指掌,杀了出来,站在了最高的位置上。”
“辛随,你将来能走到哪我不敢下结论,但有一个禁忌你不能碰,试都不能试,那就是违背他的意愿。”
辛兆池急红了脸:“辛随绝对不会背叛陛下!”
将军欣慰:“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
辛兆池轻嗤了一下,不知是笑过去的无名暗卫,还是现在的威名将军。
*
交通的发达让玄司尘以比预先还早的时间到达面试地点。
那是一栋市中心格外高的写字楼,玄司尘随人群进入,却发现自己走入了一个巨大的商场,这处商场属于将要面试这家公司旗下,其中错综复杂,出口众多,想要找到面试入口,恐怕要走遍每一条通道。
距面试时间说充裕不充裕,说紧张也不紧张。玄司尘步伐稳定,穿梭一众高奢品牌,快速熟悉环境布局,并将新世界原住民的一切行为方式作为观察对象。
他常用这种方式快速判断环境性质,并做出恰到好处的反映。
忽然,玄司尘的思路被打断了。
缓缓在一家服装店门口停下。
*
面试如约进行。
“玄先生,您的申请我们已收到,我们有一个关键问题想问您,”
“您觉得竞争这个岗位您的优势是什么?”
玄司尘露出完美微笑:“贵公司当前所困扰的难题,鄙人曾有幸解决过类似的。”
他做过功课,对于这个新兴企业,头等难题就是冲破老牌公司的挤压和封锁,这和他初登基面临的朋党问题如出一辙。
如果他能帮他们摆平这个问题,录用又算什么大事?
果然几个HR对视一眼,饱含惊艳。
“不得不承认,您确实具备我们拒绝不了的魅力,恰巧我们这边也出了应对方案,若您的方案质量过关,我们将不再考虑其他应聘者,您将是我们最佳人选。”
玄司尘温温一笑,沉着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
他的计划是从对手公司入手。
该竞争对手算电商业龙头,但该公司早先是由某盛集团分出去的子公司,所以带着原集团的运营模式以及老骨干。
玄司尘通过近些年的该公司财报,一眼看出这个老牌企业内部存在明显分歧。
新老骨干的夺权之争,加上某盛集团借亲缘关系墙插一脚,这些问题正在拖慢该公司的步伐,玄司尘从中看到曾剿灭的李氏朋党的影子。
“陛下,仅三个月,李氏朋党分崩瓦解,一切尽如您所料。”
一样的问题,玄司尘早已给出了4步最优解。
首先释放信号,旧皇室与玄光潋站在一起,印玺交给了玄光潋而不是玄家。
第二合围,光交底层善士,大量排查站队倾向,集合所有能集合的力量。
第三用人,两名精挑细选的线人,各代表宗室于寒门,离间的种子埋入朋党内部。
第四收网,高压恐吓之下,李氏朋党内部自燃,囚徒们互相出卖,元气大伤。
这样的方法,玄司尘相信绝对是一个不出错的最优解。
谁知,一个清澈但并不机灵的声音尴尬打断。
“稍等一下,玄司尘先生,我们是要竞争对手破产,不是要搞商业权谋。”
玄司尘强笑:“原来不是吗……”
HR道:“与其费尽心思安插卧底,不如花300雇保洁阿姨在618大促拔他网线。”
“???”玄司尘似懂非懂,却感到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折服。
HR们中肯道:“而我们评估最经济有效的方式是,”
“在他们直播的时候刷差评。”
玄司尘尝试理解:……
最不讲道理的光潋帝君小心翼翼:“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能日万。”
玄司尘:“存在即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