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司尘,你敢赌吗?”
“他有可能是一时头脑发热要去打电竞,也有可能是拿你换前程,你接近秦盛的机会可就这一次,他是什么时候都能走,你觉得你俩的局面公平吗?”
那次,苗近将燃尽的烟灰弹下,手指一捻,干净的文件上,添上一道污痕。
“犹豫什么,他知道真相无动于衷,那是假的,你撤回行动也行,若冲你发火,那必然实锤。”苗近兴奋地皱起鼻背,神经质地怪笑。
像是催促玄司尘快去灭世杀人。
“只是求证,没什么风险吧?”他懦弱胆小,可他太想见血。对任何铁锈味的预兆犯瘾。
玄司尘不为所动,手中的铭牌如佛珠,丈量执者的一切意动。
铭牌不是他故意放的,插入读档时,他也惊诧了一下。
直到他看到其中存放的精心剪制的游戏视频,作者甚至将其编好了序号。这是方便他人查看的方式,方便谁查看呢?自然是俱乐部经理之类的高官。
甚至不用使用苗近的试探,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辛兆池要离开cim,而他是他选择接班的替死鬼。
得到这个答案的他,没有释怀,没有怨恨,他只是遗憾怎么是苗近得偿所愿。
他早和苗近闹僵,却还能恍惚看见苗近幸灾乐祸地笑,将自己的铭牌拍在自己手心,像是递上一把刀。
“现在你知道怎么做了吗?拿好你唯一的筹码,去做一开始就做好的决定。”
“……”结束了?这就要做决断了?他看着手心的铭牌。
一个声音也道,不然呢?玄光潋你期待什么?
那个人来了,推门没有一丝声响,异样的喘息却让人难以忽略他的存在。
“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辛兆池压抑声线,插入他杂乱的思绪。
男人向前走了几步,风雨欲来风满楼。
“抱歉,”玄司尘流露怜惜,好像发自内心地愧欠,“我没想让你这么早知道。”
没想让你这么早知道,而不是,我抱歉欺骗了你。
辛兆池飞扬的发丝下,凌厉的眉眼闪过狠戾。像护食的狼。
开口强制的冷静:“玄光潋,你何苦这么骗我?你大可以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要拿我们下手,让我滚远一点。”
“我们”好亲密的字眼。
玄司尘嘴角轻扯,像是想绽出一个寻常的温笑:“可朕看你,并不想离开啊。”
辛随,如果你说,你是因为朕……朕就饶了你。你说啊。
可那个抽离所有情绪的声音,好像倔性不该,死撞南墙:“你看了,恐怕也不会理解吧?玄光潋,你能为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吗?”
玄司尘一愣。
你能为一个人做到什么地步,为一个人去戏耍另一个人,你能做到吗?
为FIS献祭玄司尘,你能做到吗?
开什么玩笑,他就是玄司尘啊,你在向朕炫耀?炫耀你有多么有情有义?朕到底在你心里算什么?
他好像比自己想象中,更轻贱一点。
他听见自己肆意的嘲笑:“好侠义。”
辛随这蠢狗就没有想过,他玄光潋没有整顿职场的雷霆手段,他把他一个人留在cim,他会是什么下场?
他们就那么好吗?为什么就是没有人选择他?
他哪有那么差劲?
他猛然放下所有自怨自艾,以锐不可当地气势,骤然逼进:“计划看了吗?什么感受?知道自己的结局吗?”
他垂怜以不堪一击,痴心抵抗天命的愚夫。
“擅自违约有跳槽意向的,成功者上岸,失败者解约。穷光蛋,你有的赌吗?”
他反复琢磨那句“你能为一个人做到这般地步”,蚀骨的嫉妒让他不惜毁灭一切。
“自身难保还圣心泛滥?我倒想看看,这次你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么有情有义,朕准你和他们一起滚蛋。
辛兆池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几次三番,浓眉欲乞,最终还是高高冷吊,不泄一丝软肋。
他深吸一口气,让心中的风暴镇定。
或许他认同前半辈子,玄司尘的纵横捭阖,或许他受齐蓝影响,对一切事物保持敬畏,或许他就是想给目中无人的暴君泼一盆冷水。
最终,他评价道:“玄光潋,新世界不需要活在过去的人,你那套在这里注定行不通。”
一个声音在他心中,也戚戚然道,而他们也永远走不出过去。
在那不受时间束缚的淡瞳中,他就隐隐约约看到了彼此的结局。在商会,在新闻,在广场,偶然相遇,然后陌生人般移开目光,偶尔在午夜想起这个人,想起那恍若前世的旧世界,久远的厮杀,成了最后的形同陌路。
也许,这就是宿敌最好的结局。
他挪了挪步子,可以冷漠离开了,此后两人阳关道独木桥,各奔东西,各不相欠。
可他不乐意。
“将实实在在的人际关系,全都砸在虚无缥缈的豪赌上,竭泽而渔,然后身败名裂,我算知道为什么你孤家寡人。”
那总是不失冷淡的声音,像失了智,故意将矛盾无限抬升,只怕不能尸横遍野,不能两败俱伤。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发展如他预料,玄光潋盛怒滔天,像暴风雨前夕,紫电横冲直撞。
他狠狠扯过辛兆池的衣领,两人鼻尖对鼻尖,与第一次来到移民公寓,两人打的那一架重合。
与暴怒相对的,是那默然又挑衅的黑瞳,缓缓迎上帝君的怒火,一丝异样的餍足漫在底色。
玄光潋,形同陌路你很满意吧?我偏不,哪怕是恨,你也得死死记住我。
“辛兆池,你找死。”
玄司尘怎会不知他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很得意踩了他玄光潋的软肋,他是不是很骄傲激起了他的怒气?
孤家寡人,他也以为自己不再孤家寡人了,是谁?让他所有期待尽数落空?是谁?让他平生高傲一朝尽毁。
他第二次以为他人生出现了例外,原来还是旧词新演。
他还想故作轻蔑:“你明知道朕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歇斯底里地质问原因,不会强求要挟你履行诺言,可你还要来招惹朕。
朕为什么孤家寡人?三年前,你辛随就给了朕答案。
他轻颤阖上眼眸,一个答案不需要得到两次。
他收敛情绪,从辛兆池的节奏中脱身,重新抬眸,淡瞳中混乱被一股脑封锁,几近木然。
“苟夜那群人确实难缠,查点他们什么,比兔子还精,你教的?你教的好,朕的路数你门清,没有这么得心应手当大英雄的时候了吧?”
合力抵抗了朕,他们的关系更上一层楼吧。
届时,辛随可不就遇到了,效犬马之劳,一生只能遇到一个的的命定之人?
玄司尘冷嗤。
“你以为朕忌惮你滚去FIS给他们如虎添翼?呵,你们一个个,铁索连船,朕借东风,正好烧你们个全军覆灭。”
他慢慢松开辛兆池的衣领。
“赶尽杀绝,还是命留一线,朕也在想,选哪个好,辛随,你突然让朕发现,看别人梦想破灭,看你一无所有,是何其有趣的事。”
他等辛兆池暴跳如雷,这样对方刚才故意激自己,他也能扳回一局。也不算全然落败。
谁知,辛兆池的关注点在他意料之外。
他抓住把柄,紧咬不放:“玄光潋,你果然从来没想留下来!”
玄光潋一挑眉,这蠢狗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他烦躁:“正是!留下来和你过家家吗?苗近真是说对了一句,你确实窝囊。”
此话一出,辛兆池的黑瞳猛地一压。
在旧世界,讲究男儿顶天立地,窝囊是对一个男人最恶劣的羞辱。不过玄司尘长于深宅大院,对这些漏规并不了解。
尽管气压以跳楼式下跌,玄光潋却一点不放在眼里。
他抱臂亵慢道:“你那伪作温情的手段,真是让朕恶……”忽然哑了声,不知怎么,他好像说不出口这个词语,尽管它杀伤力极强。
辛兆池的眸色不知觉已经糊成不见底的墨色,取他性命时,就是这般死气沉沉。
最后他懊恼道:“毫不奏效!”反正没用,朕不吃你那一套。
他冷冷错开辛兆池,向门口走去。
不想那黑瞳一直追着他的脖颈,在他即将拉门而出时,一股大力将他狠狠捞了回来。
“你做什么!”玄司尘一惊,挥臂就要挣脱。
可那大力恨得像是要将他腰骨折断,轻而易举压下他的所有应激,一口温热又尖利的牙,狠狠咬上了他的脖颈。
玄司尘不懂一些事,辛兆池却是草莽乡野的豪杰,玄司尘的话,一瞬间让他气疯了脑子。
什么违约跳槽,他只想叫玄司尘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窝囊”?
先返上来的不是疼痛,而是从脊椎涌上来的,酥酥麻麻的浪潮。
“呃……”玄司尘不受控,溢出几个声词。
羞耻大于屈辱,激得反抗异常猛烈。
这可是脖子,今晚不免要与人交涉,在这留下什么,岂不是……岂不是……
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
“疯狗!”他大骂,竟真让他挣脱了辛兆池的铁齿。
一个发红的牙印,不多时就能消掉,仅仅这样怎能解辛兆池心头之恨。
他仿佛看出了玄司尘的顾虑,一手制住他的脖子,防止玄司尘逃跑,另一只手快速解开了玄司尘西装衬衫的两颗扣子。
“你还找了苗近?”听得出,他的声线更加危险。
领口一松,白皙的肩颈线晃在眼下,不多犹豫,辛兆池重新咬了上去。
“嘶……”
这次实打实地发泄怒气,玄司尘眼眶一红,毫不怀疑这人就是冲咬掉他一块肉去的。
还以为他会和自己动手,谁能想到这人真属狗,伴着疼痛,后脊酥酥麻麻的感觉麻痹了他的神经,疼痛渐起,腿也软得站立困难。
向后卸力,辛兆池以为他想逃,又狠狠把他抵在墙上,虎牙磨过锁骨,疼他一激灵,或许是可以被衣服盖下,少了羞耻感鞭策,这次他的反抗没有激起水花。
终于他被咬乖了点,不搞大动作,用小臂推身上的男人:“松……松口……”
见血了,别咬了,差不多得了,朕又不是杀人放火,为什么这么对朕……
辛兆池挑眸看了眼玄司尘,像是在衡量考虑。
都说狗咬了人,死不松口,今天玄司尘也算领教一番。
松了劲道,玄司尘刚想松一口气,那牙口像是故意,又咬锁骨上。那地方只有骨头,咬起来生疼。
他撑不住揪辛兆池的头发:“疼……松口……辛随……”不知是不是辛兆池幻听,像是一丝可怜的哭腔夹杂在其中。
他松口,扶着玄司尘的肩,重新焕亮的黑瞳,疑惑地寻找那哭腔的来源。
玄司尘被折腾了半死,对方却不知为何重新充满了电,这样的不公,让他恼意更甚。
但他现在不想招惹这条疯狗,他戒备地拍开辛兆池的手,腿软的后遗症,让他险些没站稳。
辛兆池不知哪来的无辜,瞪着大眼,还想扶他。
但玄司尘就像奓了毛的猫,谁碰挠谁,见辛兆池伸手,不负众望给了对方一巴掌。
这一巴掌总算打清醒了辛兆池的脑子,也不知道他刚才都在想什么,这下他终于想起两人的矛盾。
他再次盛气凌人地将玄司尘按在墙上:“玄光潋,你以为我真窝囊?”
不是因为他,他哪会选择留下来做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
想起那句,没有说完的:你让朕恶心。
他攥紧了拳,好不容易被压下的委屈失望,重新返上来。
他固执地像是找补:“你以为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吗?玄光潋,你不配。”
“对,我们就是逢场作戏,我们就注定各奔东西,我们斗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和好。”
玄司尘没有力气反抗,向着灯光头晕目眩,他盯着辛兆池头顶的发圈,心如死灰地想,谁能帮朕把衣服穿好,他不想和人同归于尽,还这副被欺辱的样子。
“在混沌原上,没分出的胜负,在这做个了断吧。”
懵懵懂懂,他听对方道。
麻木的淡瞳动了动,了断?要了断了吗?
也罢,确实该做个了断。
辛兆池压下眼头,浓眉下黑瞳扫过玄司尘衣领大敞的颈口。
隐蔽禁欲包裹的领地,青青紫紫殷红的伤口,好不可怜。
异色像恶之花生根发芽,玄司尘的身上没有别人留下的痕迹吧?那他算不算第一个?
第一个以下犯上的反贼?他竟然生出一丝愉悦。
玄光潋,铭牌里的游戏存档你看了吧?你这么如临大敌,是因为你知道我确实能救FIS于解散边缘。
你也认可我是个强劲的对手吧。
结局就是一个人达成所愿,另一个人失去一切。
就来看看,是你的万全策厉害,还是我的挽狂澜更胜。
忘了告诉你,这条比试的潜规则,输的那个人,就永远不要离开对方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