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晔坐在山坡上看月亮，回想起云清教自己骑射，他在云清帐下三年，如果当初是云清回京述职，不是自己就好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云大哥不会死，他自嘲的笑了笑。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虞晔并没有回头，也知道是太子。

他如今却更不敢和太有什么交集了，万一有一日，自己也会牺牲……

“云清是谢钧的舅舅，幼时孤也曾见过他，他和舅舅是同僚，可都死在了西北。”

谢汀言默默坐下，“战争就是这般残酷，带走许多人的性命，所谓提携玉龙为君死，还是何须马革裹尸还，这些都太崇高。”

他看向虞晔，语气带上恳切，“虞晔，答应我，别死在战场上，好吗？”

就当是为了自己所求，可对方的表情叫谢汀言看不真切，那人说着，“我是军人，只会死在战场上。”

夜深了，空气中寒冷的味道浓烈了起来，虞晔想到谢汀言畏寒，还是寻了些枯枝，点上了一堆篝火。

他静静地坐着，没有选择离开。

树枝在火焰里烤得噼里啪啦作响，谢汀言伸手感受热浪的温度，然后缓缓开口。

“舅舅被奸臣所害，岳青山、乐众毅，他都是受害者。我那时在南阳，才察觉到太后与卢家联手，我不敢赌，虞晔，我不敢下赌注。”

他声音平缓，可虞晔察觉心跳快了几分。

“我担心他们对你下手，又不知道太后到底打什么算盘，所以我骗了她，在她面前，我装成了一个利用你的模样，我担心他们会像杀了舅舅一样，杀了你。”

谢汀言深吸一口气，闭着眼说道：“虞晔，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我应该提前告诉你，是我对不起你。”

高高在上的太子，第一次对人以平等的姿态，虔诚的道歉。

虞晔心有无限情绪诉说，却在看向谢汀言那双眼睛时，熄了火。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然后没有任何反应的继续添柴烧火。

谢汀言有些愕然，就这样平淡？竟然连其他的都不愿意同自己说？他开口，“你没其他反应，还是你真的希望和我一刀两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语气里是不安，“还是，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谢汀言真的没有自信了，原来喜欢，真的会让人失去自我。

虞晔心里都快化成水了，他闷声笑了笑，想起什么是的，“你真把和离书给撕了？”

谢汀言猛地抬头，浑身宛若炸毛的猫，“我不仅撕了，我还烧了！你那封和离书，我都没打开过，是定然不作数的。”

虞晔的语气带上了调笑，他揉着自己的肩膀，故作淡定的说道：“那可惜了，你该看看的。”

想到那封发疯的和离书，虞晔都忍不住低头笑话自己，他倒是希望谢汀言是打开看过的。

谢汀言一听就觉得不对劲，立刻瞪着一双桃花眼，歪着脑袋看虞晔“你什么意思？”

虞晔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然后两个人又成哑巴了，虞晔看着面前的篝火，这一刻他觉得，这一辈子有知己、有心爱之人，好像已经满足了。

而自己的爱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他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谢汀言感觉自己被钓得不上不下，他抬脚走到虞晔的正对面，背后就是燃烧的火苗。

“你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他的语气强势急切，仿佛虞晔说个不字，就把他从山坡上推下去一般。

虞晔心里憋着坏，他故意往下一趟，将谢汀言带得身形不稳，直接摔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虞晔一个翻身，将高高在上的太子，压在了沙丘上。

谢汀言耳尖微红，“你起来，重死了。”

虞晔捏着他的指尖，“是吗？那我起来了？”

谢汀言脸色黑了，“虞晔！”

他又被逗得生气了，虞晔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日子，他摸了摸谢汀言的耳垂，“殿下，给亲吗？”

这是虞晔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这一次，谢汀言郑重地点了点头。

虞晔只觉得胸腔中燃起了熊熊大火，眼色一沉，再次凶狠地吻了上去，谢汀言察觉自己被咬了几口，他顺从的张开嘴，贪婪地汲取虞晔的气味。

-

星辰斗转，谢汀言都不知道自己被虞晔按着亲了多久，只觉得现在嘴唇肿得发疼，他两眼犯晕。

都这样了，还不忘揪着虞晔，“你原谅孤了？”

虞晔给他整理发冠和衣领，一脸嗜足的开口，“你若是看了那封和离书，就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桥归桥、路归路。”

谢汀言冷眼睨他，“那你告诉孤，你到底写了什么？”

虞晔瞧他又恢复以往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下次告诉你。”

他声音低沉又勾人，谢汀言被他撩得心痒痒，“你下次要是不告诉孤，孤就回转上京。”

虞晔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不行，你不是说来陪我了吗？”

……

营帐内，众人也在商讨如何讨回疏勒，但现在鞑靼即将面临冬季，他们还没有特别着急，所以到还算安生。

李德印他们一群人，正在说起狼群的事情，这么多狼倾巢而出，这代表他们的原来的地盘，很有可能被占领了。

能做出这种缺德事，要么是鞑靼，要么就是瓦剌。

“狼群在大漠也是极大的威胁，董志，你带一队人马去狼群之前的位置看看，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

吕怀忠仔细叮嘱，董志点了点头抱拳，“将军放心。”

吕怀忠说完正事，打眼一瞧，“虞晔呢？还有钦差呢？”他一双眼睛扫视着下面，跟捉贼似的。

“启禀将军，我们也不知道啊，没瞧见副将。”

吕怀忠皱了皱眉，他挥挥手，“行了，都下去吧。对了云家母女俩，都给我仔细盯好她们的身体状况。”

“是。”

-

这头虞晔和谢汀言牵着逍遥缓缓下山，他问谢汀言，“大漠里观星辰，是不是额外漂亮？”

谢汀言顺着他的话，抬头去看星星，璀璨如瀑，“这些星星，倒像是一盏盏灯笼一般，比起上元节还要热闹。”

提起上元节，虞晔想到今年的时候，他正在怨恨太子为什么要嫁给自己，不曾想现在，自己也想和太子携手一生。

“殿下，明年的上元节，我们一起过好吗？”虞晔嘴角勾起的笑，十分温柔，谢汀言便被他的笑容晃眼，“自然。”

等两人慢悠悠的回到营地，就瞧见吕怀忠一脸嫉恶如仇的盯着他，虞晔瞬间松开了抓紧的手，一松开又觉得不对，他和谢汀言分明已经成了亲。

“将军，你怎得在此处，等我呢？”虞晔上前行礼，吕怀忠瞪了他俩一眼，“你们跟我进来！”

虞晔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走到营帐当中，吕怀忠劈头盖脸一顿骂，“虞晔，你身为副将，擅自离岗！还无一人知晓情况，若是刚才鞑靼攻过来，你要如何？”

虞晔立刻认错，“将军，下官愿意认罚，绝无再犯！”

就算他是侯爷，也必须要受法，否则治上不严，又该如何御下呢？

吕怀忠挥了挥手，“行了，自己去领罚！”

“是。”虞晔边走边给谢汀言使眼色，表示自己不要紧。

谢汀言自然知道这是军规，他也没有规劝，“启禀将军，方才是我执意拉着虞副将论事，我也犯了军法，还请将军责罚。”

吕怀忠恨不得一脚给他踹出去，但想到这是自己的宝贝外孙，“行了汀言，你又不是军人，虞晔也受不了什么苦，但该挨的还是得挨。”

“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去瞧瞧。”

谢汀言转身就走，吕怀忠吹胡子瞪眼的，这臭小子当真胳膊肘往外拐。

虞晔要挨打，都来凑热闹看，李德印还笑话他，“活该吧你，殿下一来，我看你是忘乎所以了。”

虞晔让他滚，李德印横了他一眼，就瞧见太子来了。

所有人瞬间安静了，谢汀言尴尬的咳嗽两声，“你们自便，不必管我。”

话虽如此，但众人也不敢在置喙，倒是虞晔，屁股没挨几下，叫得倒是凄惨，谢汀言越听越皱眉。

那小兵都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副将，我可是一点力气都没使。”

徐奎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单身汉，当然不懂了。”

谢汀言默默往前站了点，他还真害怕那板子给虞晔打折了。

那小兵不过是做做样子，还是硬着头皮把五十大板给落地了，虞晔挨了一通打，浑身上下没一个地儿受伤的。

众人都察觉到，虞晔似乎和太子冰释前嫌了，这些人的眼神里满是八卦，虞晔通通赶走了。

李德印故意阴阳怪气的，“哟，这会不是伤心买醉的时候了？就不需要我们这些弟兄了？”

谢汀言也被他们逗得耳朵通红，忍不住笑了笑，气氛逐渐活跃。

这里除了刘奇云早婚有子，其余的人都才二十啷当岁，除了虞晔和谢汀言成了亲，其余的都是单身汉。

说起这个李德印就不乐意了，“滚啊，大爷我有娃娃亲在身，可跟你们这些不一样。”

林寒眼里满是好奇，“你竟然有娃娃亲，那你见过那姑娘没有？”

李德印摇了摇头，“没有，我十六岁离家，人家大家闺秀，私下见面不合适的。”

于初钦到不诧异，“我长兄和长嫂，便是娃娃亲，他俩感情很是恩爱。”

谢汀言回想于子伯，的确是个妻管严。

对少年人来说，这些情爱之事，好像就是天下大事，吕怀忠在营帐内看着他们团成一堆，不知道说些什么。

“唉，这些小家伙。”

他也难得笑了笑，在这充满血腥的前线，也算是一件乐事。

-

列得勒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追击云家母女的人割了头，他冷笑着看着众人，“没用的东西，在我的队伍里，是不需要留下活口的。”

他们鞑靼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他看向下方的扎卜，“派人去告诉瓦剌，他们要是不想合作，卫特拉可别拱手相让。”

瓦剌这几十年遭到了大庆的压制，实力大不如前，卫特拉蒙古可不就是摇摇欲坠，鞑靼随时能从瓦剌身上扯下一块肉。

拉卜顿了顿，“将军，若是瓦剌受到威胁之后，去向大庆寻求合作该怎么办？”

列得勒笑了笑，“他们不敢。”

拉卜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有列得勒和台吉知晓，鸿台吉在哈达和林抓捕了瓦剌三百人质，其中包括瓦剌的台吉。

列得勒满是自信，他就不信这次，虞晔还能够逃出生天。

拉卜先行离开，列得勒命令下面的人加强防御攻势，他料定虞晔不敢和自己打攻城战，那就别等着他们的大部队。

黑河城，才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和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