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源见到他皇兄,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臣弟见过太子殿下与定西候。”
谢汀言颔首,让他不必拘束,“在这里就别多礼了,你如何从应天府来了?”
老六佯装自己在上京装病的事情,父皇定然心知肚明,这才将老六指到了应天府,躲过京中的注意。
谢清源果不其然立刻露出尴尬的表情,“父皇叫我来的,还顺便给太子带了封信。”
谢汀言一猜就知道父皇定是有事吩咐,谢清源又接着说,“太子皇兄,您前几日叫我查探的药渣有结果了。”
那日在卢家庄搜查出来的药渣,谢汀言让谢清源去查,他有这方面的人脉。
“那药渣并无大碍,是一个解毒的方子,从方子来看这毒应当生猛,而且中毒者应该病愈许久,身体完全经不起如此大剂量的药物。”
谢清源皱着眉,“中毒者估计活不长了。”
虞晔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卢家关押的倭寇死前也提到了毒,看来也是卢庆林中的毒,如此说来他岂不是要死了?”
谢清源猛然听到卢家竟然关押了倭寇,他话都吓得说不出来,哽了哽,“应当,应当如此。”
谢汀言开口,“他的毒到底是怎样中的?”
随手翻开手边的花名册,也是那日从卢家庄中找出的,他总觉得卢庆林是故意留下这些东西的。
按照虞晔所说,卢庆林命在旦夕,他对卢筠始的怨恨,恨到要让自己亲爹死。
“乐众毅呢?”
谢汀言想起这几日都没瞧见他身影,虞晔派了人去跟他,屡次被打走,又无法限制他的行动。
虞晔笑了笑,“我把昭贵丢给他了,周邦安给他来了信,说是昭贵受了伤,他与乐众毅就不必再见了。”
昭贵年少,乐众毅不敢动手,周邦安再三威胁,他不得不把昭贵带在自己的身边。
谢汀言无奈摇了摇头,“我想见一见卢庆林,和他聊一聊当年的事情。”
他把花名册递给了谢清源,“老六,你身在局外,这花名册可有端倪,孤就交给你了。”
谢清源接到新任务,显得有些兴奋,他笑了笑,“臣弟谢过殿下。”
他说完就出去了,谢汀言这才拿起父皇的那封信,虞晔瞧着他边打开边问他,“那花名册你不是说看出名堂了?怎么给六皇子了?”
谢汀言展开信封说道:“孤不差这么一个记功,但是他差。”
虞晔笑了笑,太子殿下的心思,还真是心软。
谢汀言打开信,信上写道:
“今山东事兹平定,上闻尔等未返,特托六皇子谢清源南喜爱,上嘱托,太子与定西候切勿当心,兹事体大,皆交由太子一并办理,不必再奏。”
虞晔也扯着脑袋看了一眼,“陛下这是将权放给你了?”
谢汀言皱着眉继续看着,“宰相携太后回乡祭祖,闻太子驻于南阳,须得谨慎。”
“父皇这是让我直接办了卢筠始?”
他心中盘算着,卢筠始入朝为官三十年,乃是皇爷爷给父皇留下的能臣,又曾为自己太傅,不知从何时起竟然起了这等心思。
他不由得揉了揉眉头,还是有些棘手的。
虞晔安抚地摸了摸他脑袋,像是哄小猫儿似的,“卢筠始教了你多少年?”
谢汀言回答道:“三年。”他抬起头看向虞晔,眼神中透出纠结。
虞晔告诉他,“先前我在西北刚入伍时,我的伍长救了我两次,我对他心存感恩。我靠军功向上后,从来都是将他提携。”
谢汀言知道他说的是谁了,张顺期。
虞晔盯着谢汀言的眼睛,“我封侯之后,你吩咐顺全送来的南越国弓可否记得?”
谢汀言自然知道,他点了点头。
虞晔接着说,“当天夜里就被他割断了弦。我后来质问他,他说对我是嫉妒,可我知道他是听从安王的。”
男人眼神变得落寞,“我从没想过一个我与他历经生死,竟然比不过几两碎银。”
谢汀言看到虞晔的眼神,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他摸了摸对方的手臂,虞晔又继续说,“那时我才知道,人是会变的。”
后来张顺期主动辞官回乡,虞晔托人问过几次,他妻子已经过世了。他们几人凑了些生活上用得上的,张顺期却一件也没收。
后来又去打听,才知道张顺期如今跟着他娘在卖豆腐。
时也命也,如果当年张顺期不做出卖之事,恐怕如今也在这队伍中。
谢汀言明白虞晔在将心比心,“我知晓你担心,卢筠始对我那几年确实不错。可自从我遇火之后,没有一刻不在怀疑他。”
“我的兄弟各个都要我死,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这天下世道人心不古,没有人能够保持一颗永远不变的心。
虞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汀言,所谓天潢贵胄便是如此,将来自己真的能够抓住太子的心吗?
虞晔心有疑问,脱口而出,“谢汀言,你对我的心会变吗?”
他比谁都明白,这段感情中看似自己强势,但这些都是谢汀言的纵容。谢汀言心悦自己,两人就能走下去,可如果谢汀言想要抽身,自己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他压住心中的焦躁,想听到谢汀言的答案。
这个话题沉重,谢汀言愣了愣,自己真的会永远爱一个人吗?
他从来没有见过永恒的爱,哪怕是在父皇身上,身居高位注定他会得到更多的东西。
谢汀言张了张嘴,没有给出这个绝对的承诺。
虞晔手臂上青筋紧绷,他安抚自己,这是意料之中、
可心中的躁郁越发明显,虞晔更担心自己会说出些浑话来,他迅速冷静下来,转移话题说道:“军中尚有事务,我先走一趟。”
结果出门就忍不住扇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太子如今对自己依然有防备,这几日的亲密,叫自己昏了头了。
若是谢汀言执意要个孩子,自己要从哪给他变个孩子出来。
谢汀言维持着原样待在屋内,又一次,虞晔又一次留下背影,然后扬长而去。
他对自己真的喜欢吗?若是喜欢,为何每次都是这般,他只想和自己玩玩吗?谢汀言忍不住胡思乱想。
那句“会”,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说出口了,但是虞晔没有给自己时间。
为什么?虞晔不相信自己?不可能。
顺全待在门外,乍然听到屋内一片碎裂声,进屋一看桌上的茶具被全部扫在地上,博古架上也砸了好几个。
他不由得眼皮子跳了跳,太子殿下上次这般发脾气,还是在自己遇火清醒后。
自从被封为太子,顺全看着这个活泼的皇子变成了稳重的储君,如今又难得发次脾气。
他走上前,接过太子殿下手中的白瓷瓶,“殿下,小心着手,万一被割伤了怎么办?”
怎么办?反正关心自己的人也不在,能怎么办。
谢汀言自嘲的笑了笑,“没什么,看着心烦,让人把东西全给砸了。”
顺全知道太子这是说气话,他立刻答道:“是,奴才立马安排。那殿下先休息一会,否则待会就被力气了。”
谢汀言并不累,却仿佛浑身被抽离了力气,深呼吸后再次回到了稳重的模样,“孤去瞧瞧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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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晔真到了军营是坐立难安,他方才怎么就走了,应当赖着太子听着他说会啊,虞晔恨不得再给自己两巴掌。
他懊悔,不行,要去找谢汀言。
刚一起身,乐众毅不知从哪回来了,“定西候,卢家的倭寇你杀了?”
虞晔点点头,“是,问完有用的东西就杀了。”虞晔将卢庆林中毒之事说了出来,又说了他断腿应当是被吕震打的。
乐众毅打断他的话,“如果按照钦差大人的意思,卢庆林和吕震旧识,他会说让卢筠始杀了吕震吗?”
乐众毅的疑问,虞晔和太子都有,那个男人说自己听到的,就是年轻男人说一定要杀了吕震,反而是卢筠始认为要慎重。
“他既然马上要死了,不妨榨干他最后一滴价值。他想让卢筠始死,我们谁不想?”
乐众毅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卢筠始马上要到南阳了,不妨我们借力打力,直接让卢庆林揭发卢筠始如何?”
他看向虞晔,“反正钦差大人不是有这个特权吗?”
虞晔正有此意,他愣了愣之后,“你怎么知道钦差有特权?”
乐众毅故意笑了笑,让虞晔忍不住怀疑,莫非乐众毅刚才在房梁上?
乐众毅耸了耸肩,“猜的呗,钦差都是大人物,我小时候见过的钦差各个威风得很。”
乐众毅虽有污点在身,但虞晔觉得对方和自己是一路人,试想如果是老吕碰到岳青山这样的事情,自己肯定也会和乐众毅走上一样的路。
“定西候什么时候再和卢庆林见面,我与你一同。”
虞晔想了想,倒也没什么是防患他的,也就同意了。
他正打算离开之时,褚疏一却急急忙忙的跑来,“下官见过定西候。”
虞晔好奇褚疏一怎么回来自己这?“褚大人不必多礼,有何事啊?”
褚疏一刚接到快马加鞭的奏疏。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下官来是告诉您一声,河南省内粮草有所调动,届时若是定西候与恶匪打拖延战,恐怕有所耽误。”
虞晔一听就不对劲,河南是粮草大省,有所调动,也就意味着……
他一把揪住了褚疏一的衣领,“西北起了战事?”
格木脱被自己杀了之后,鞑靼军中无主将,不过半年时间,竟然敢再来犯?
褚疏一拿出奏疏,点了点头,语气慌乱道:“是,西北出事了,说是鞑靼联合了瓦剌部落合攻,吕将军已经在出征的路上了。”
谢汀言遥望西北方向,瓦剌这些年来衰败不少,竟然和鞑靼联合,蒙古部族何时这么团结?
这当中可能有诈,这封奏疏因为是给褚疏一的,军中情况并未详报。
此时徐奎元驾马飞快赶来,“侯爷!军中急报!”
虞晔急切地推开了褚疏一,一把抢过那封奏报,老吕发来的。
“该死!”
鞑靼竟然又犯疏勒,疏勒主将云清战败而亡。
虞晔的手颤抖着,云大哥死了?他妻儿皆在城中,又该如何?这半年没上沙场,他都快忘了生离死别,今日有说有笑的战友,明日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虞晔捏紧拳头,“传令下去,加速解决此次军务。”
他抽出纸笔,“我即可向陛下请战!”随后八百里加急将信送了出去。
被突如其来的西北战事扰乱情绪,虞晔不由担心起老吕来。
老吕看似身体强壮,其实去年被格木脱射了一件,伤到了筋骨,虞晔恨不得此刻自己长出翅膀飞到西北去。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吵架,其实因为性格都比较强势,但有因为有太多困住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