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汀言等人被松了镣铐，自然被请到了上座，褚疏一胆战心惊的站在身后，“殿下，请您责罚。”

谢汀言瞥了他一眼，“你如今升了官，倒是不记得我这个主子了。”

褚疏一连忙磕头谢罪，“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昨日被京中来信拖住了，今日立刻赶来，叫太子殿下受苦了。”

褚疏一一身冷汗，他不曾想自己不过耽误了片刻，这钱志通竟然胆敢命令太子跪拜自己。

安福摸着昭贵的脸，谢汀言面色阴沉，“昭贵，你去把他给我扇醒，你什么时候解气，再停手便是。”

昭贵听到这话，眼眶不免微红。

他立刻冲上去，对着钱志通的脸左右开弓，那声音叫一个清脆。旁边跪着的一众人等，都不敢去看他们老爷的脸。

钱志通是被活生生扇醒的，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大堂的房梁，陡然想起来方才自己所做的一切。

立刻翻身起来，连滚带爬地磕头，“太子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下官是听信卢家谗言，才会如此啊。”

周邦安口出讥讽，“钱大人还真是能屈能伸，方才不是说任何人都要跪你这个县太爷吗？”

钱志通虽然不知晓周邦安的身份，但能在太子身边说得上话的，定然也是大官。

他以头抢地，“卢家在南阳为非作歹，我这个县令是被逼着为虎作伥啊。”

这话讲自己完全摘了个干净，褚疏一打量着太子的神情，就知道不对劲。

他随即大骂钱志通，“你有眼无珠，卢家还指挥你做了些什么腌臜事，如实说来！”

钱志通脑袋一转悠，立刻回想太子提到了卢家在南阳做的勾当，他心一横干脆全部吐露了。

“下官只是偶尔帮着卢家送些死刑犯过去，然后卢家又派人将他们带回来。”他说着有些心虚，“这些人，基本是被采血。”

他说着又立刻撇清自己，“不过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还有就是，前几日城中来了几个倭寇，卢家似乎和他们也有联系，但是卢家没有告诉下官之事。”

他立刻又说，“那几个倭寇的尸体，还在我们仵作那里，昨日卢家派人传话，让我们寻个地方处置了。”

听到这谢汀言才有了反应，“把尸体全部抬上来。”

旁边的师爷立刻磕头，“殿下，来不及了，尸体已经被下令拉去乱葬岗给烧了！”

“什么？”谢汀言拍桌起身，“何时之事？”

师爷看了看钱志通，“就在升堂之前，钱大人说直接拉去烧了算了，看看时辰，估计已经成骨渣了。”

谢汀言扶额皱眉，这该死的钱志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昭贵，你再扇他几巴掌。”

这边昭贵打得起劲，安福在旁边拦着他，“你手不疼啊。”

谢汀言和褚疏一，倒是走到了一旁，褚疏一再次为自己请罪，谢汀言摆了摆手，“行了，孤不会怪你。卢家行事如此大胆，这次定要斩草除根。”

褚疏一明白太子的意思了，这是不打算留情面了。

谢汀言看着褚疏一，去年的时候，还让褚疏一去了西北调查舅舅的事，他叹了口气，“吕将军也是他们害的。”

褚疏一十分错愕，“殿下可要？”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谢汀言沉思许久，点了点头。

“杀了。”

“是。”

褚疏一立刻禀报另一件大事，“殿下，臣昨日与上京联系，才得知卢宰相打算回乡祭祖。”

谢汀言皱着眉，“祭祖？他还真是会挑时候，这是要和孤当面对峙？”

褚疏一低下头去，“恐怕不止如此，他说服太后来河南巡视，以及卢筠始的侄女儿，也一同陪同前往。”

谢汀言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这是带着卢家的世家女，去太后那里上眼药了。

褚疏一说着上京的情况，“如今上京风声阵阵，陛下亲自放出话，称殿下您的病已经好的全乎了，不少王公大臣都起了心思。”

他瞧了瞧太子，“众人都说定西候是男子，您到底还是要开枝散叶的。”

谢汀言瞧着他，“你也这般认为？”

“是。”褚疏一直言不讳，他是儒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谢汀言看了看他，没有正面回答，“此事先装作不知，将太后那边稳定好。你如今是一省巡抚，身份容易暴露。”

褚疏一这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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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汀言吩咐过后，他唤来顺全，“你去应天府，把老六接来，既然河南要变得这么热闹，那就一同好了。”

顺全立刻动身出发，等虞晔赶到衙门时，谢汀言早就坐在堂上等了半天了。

许是昨日劳累，谢汀言低头前面，虞晔语气轻缓，“殿下？”

谢汀言只合眼解乏，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就知道是虞晔来了。

他有些揶揄的抬头说道：“定西候的动作，未免有些太慢了。”

语气夹杂着得意，宛如一只慵懒华贵的狮子猫，虞晔看得心又软了，一把拉过他托在了自己怀里。

语气担忧的说着，“殿下，您下次可不要再吓我了，若不是知道有个影卫兄弟，我真要吓死了。”

谢汀言被他揽在怀中，还能闻到露水湿润的气息，想必虞晔定是脚步匆匆。

他见挣扎不过，就由着虞晔去了。

不得不说，这几日他被抱来抱去，竟然已经习惯了，虞晔动不动就来点突然袭击，不过倒是没有进一步。

结果虞晔抱着抱着就不老实了，他低下头和谢汀言对视，呼吸交错之间，氛围免得缱绻，他轻轻地询问，“亲一口，成吗？”

谢汀言咬着唇，这混子什么时候问过自己的意见，今日装什么矜持。

他半晌没点头，虞晔瞧出了谢汀言的窘迫，他憋着笑故意唉声叹气，“殿下原来还是不喜欢我啊。”

说完这话，虞晔又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唉，算了。”他佯装正经，从怀里掏出了倭寇的那封信。

谢汀言被他堵得不上不下，一双桃花眼滋滋冒火气，这浑子定是故意的。算了，什么算了，他敢算了。

他一把拽过信，低头看起来，故意走得远远的。

虞晔声音就跟在耳后，转述了一遍乐众毅的翻译，谢汀言本来就没落下去的火气更大了，他疾言怒色，“弹丸之地，该诛。”

这是虞晔第一次听到谢汀言如此愤怒，他严肃的说着，“卢家扣押了几个倭寇没死，我打算去会一会卢庆林。山庄内药渣不超过三日，可见他知晓我们的行踪，这一切定然是他故意为之。”

谢汀言明白虞晔的意思，卢庆林的行为，更像是故意引着他们去找他。“你想和他开诚布公？”

虞晔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他手中还有金莲教，还有无辜的百姓。”他又拿出药渣，“对了殿下，这个劳烦你的影卫帮忙看看，这是治什么的？”

谢汀言自然答应，虞晔则是给卢家递了拜帖，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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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众毅带着人趴在卢家的瓦房上，一男人坐在轮椅上，想来这就是卢庆林了。

卢庆林面呈白色，一看就是身体虚弱之人，他听着门房的回报，不觉笑了笑，“定西候的拜帖？那我合该瞧瞧。”

他翻开一看，中规中矩没半点冒犯，“定西候果然是在男人身下伺候的，能屈能伸。”

他吩咐旁人，“给父亲写信，告诉他要保卢家，推我出来。”

旁边的人怔了怔，“大少爷，这不可啊。”

卢庆林勾起嘴角笑了笑，“你们还是不了解我父亲。”他突然皱眉，额上起了冷汗，旁边的人立刻上前，“可是又疼了？”

卢庆林强忍着，“我这双腿这么多年，也是活该的，算是我的报应。”

旁边的人不敢接话，卢庆林将他们赶走，“行了都下去，还有回帖定西候，就说卢家随时恭候他前来。”

虞晔接到回帖，打算立刻动身去卢家，谢汀言叮嘱道：“切莫和他硬拼，小心为上。”

虞晔很是受用谢汀言的嘱托，他点了点头，“知道了殿下，我就先去会一会他。”

他没带上其他人，独身一人朝着卢府而去，李德印知道后非要跟着，“那卢家敢勾结倭寇？则能让虞晔一人前去？”

其他人也是同理，但虞晔是将领，他们必须听从将领的指挥。

谢汀言抬手止住了他们的争论，“此事是定西候与我商量后的结果，卢家处处提防，我们人多反而不占优势。”

“定西候说了，定会平安归来。”

李德印见太子如此，不得不摁下自己的急切。军令在身，他们每一个都出不去，虞晔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必须护着太子的安危。

虞晔这边骑着逍遥，晃悠悠的到了卢府，递上了自己的回帖。

那门房瞧都没瞧，直接鞠躬行礼，“小的见过定西候，大少爷正在院中等您，您跟我来。”

有小厮打算接过逍遥的牵引绳，直接被逍遥一个鼻哼吓住了。

虞晔安抚的摸了摸逍遥鬃毛，“回去吧。”他将牵引绳取了下来，“不牢卢府费心，我的马认识回去的路。”

逍遥蹭了蹭他的手掌，然后明白了虞晔的意思，一步三回头的跑回府衙了。

那门房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两声，“不愧是定西候，我等从未见过如此有灵性的马。”

“哦，是吗？”虞晔便走边回答，“不过我怎么听说你们大少爷，以前还挺喜欢骑马的呢？怎的如今不行了？”

卢庆林坐轮椅的事情，他们已经探查到了，这早不是什么秘密。

那门房可不敢接话，只是打着哈哈，将人带到院子里之后，麻溜地走了。

虞晔看着石桌旁做了一人，那人坐在木轮椅上，只留了个背影给自己。

虞晔也不拐弯抹角了，“卢大少爷不如把那几个倭寇交给我，何必自己藏着？”

卢庆林缓缓地推动轮椅转过来，仿佛没听见虞晔的话一般，他浅浅一笑，“草民见过定西候，定西候还是莫要说笑了。”

虞晔微微一怔，卢庆林他居然曾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