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黑河城之战，对敌虽危机重重，好在上有圣上福泽庇佑，下有将士们万众一心，也成功拿下了鞑靼主将格木脱，此乃大庆之福，亦是万民之福。”

吕怀忠在堂下回答，令皇上很是受用。

“老将军挂帅出征，此次凯旋朕要重赏，老将军可有什么想要的？”

吕怀忠垂头，“臣谢过皇上，但老臣不过一介武夫，得皇上信任，能护得大庆周全，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眼神微咪，在吕怀忠与武将中扫了几眼，最终拍板决定。

“吕氏一族，恪尽职守为国效忠。传令下去，追封吕震为抚远大将军，加追宁安伯，以慰军心。”

虞晔坐在席间，听见吕震姓名不由得猛地抬头，吕震乃老将军嫡子，三年前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他知道吕震在军中颇有威名，可吕震殒命导致大庆丢了两座城，因此当年并未得到应有的封赏。

也正是因为他的牺牲，朝廷调兵无人，才再次派出了吕怀忠，虞晔也才趁着这个机会，投奔军营。

“谢主隆恩——”吕怀忠语气稍显激动，“多谢皇上挂怀吕家。”

武将们也反应明显，可见吕震在军中极受尊重。

虞晔想起，先皇后正是吕家的嫡女，但可惜多年前去世，只留下了当今太子谢汀言一子。

这几年，民间还一直流传着，太子变成了傻子的传言。

虞晔忍不住探过头去看皇子席位，太子应当排列之首，但座位上此刻无人。

皇上还在和吕怀忠寒暄，“老将军这一路辛苦了，据悉黑河城之战，军中有一副将，百里外射杀格木脱，此事可当真？”

皇上的疑问让虞晔不由正襟危坐，他也没想到自己能以这种方式，在皇上面前过眼。

这话一出，不少军中将领都在看虞晔了，搞得他摸了摸耳朵，还怪不好意思的。

“回禀皇上，确有此事。”

吕怀忠又言，“当下情况危急，我方主力在山坳处对敌作战，幸好有虞副将从山顶一箭射杀敌军主将格木脱，扭转战局，最终拿下黑河城之战。”

吕怀忠给虞晔使了个眼神，又接着说，“今日虞副将也在场，能为皇上分忧，是他的荣幸。”

皇上捋了捋胡须说道：“如此勇士，朕的确要瞧瞧，定要对他论功行赏。”

话到这份上，虞晔立刻应声行礼，“臣虞晔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年英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武将的热忱，配上一身藏青色朝服，十足意气风发。

皇上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平身吧，少年郎君确有本事，虞晔啊，你可知朕还曾听过你的名讳。”

这话一出，虞晔冒了个冷汗，完了，难不成是以前在学馆闯祸之事？

他虽紧张，面容不显，“回禀皇上，昔日夫子圣训在耳，普天之下莫非臣民，皇上得知臣的名字，臣感激万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皇上一听这话，都忍不住笑了，“你小小年纪，怎么和那些御史大夫一般啰嗦。”

虞晔只好行礼，又听上面说，“当初贵妃在朕耳边念了几句，说户部尚书之子虞晔，风姿卓越，要朕留心你的婚事。”

虞晔一听头皮都大了，连忙行礼，“多谢皇上与贵妃娘娘抬爱，只是鞑靼未灭，臣心系边陲，恐无心自身，是臣无福。”

皇上察觉虞晔慌乱的模样，“你不要这么紧张，听老将军说你年方二十，男子汉大丈夫，应当立业为重。不过婚姻大事，还是应该放在心上，你可有心爱之人？”’

虞晔垂头，“启禀皇上，微臣不曾。”

皇帝决心给他赏点别的，“朕可不是迂腐之人，此次你缴贼有功，可曾想过什么赏赐？”

虞晔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他参军建功立业，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想和虞绍廷分家，带着他娘离开虞府，可他一没及冠，二没成家，于情于理都不和。

只有找皇上要赏，自己才能实现这个目标，虞晔立刻跪下。

不曾想，皇上却先一步开口。

“西北参军副将虞晔，黑河城之战立奇功，着赏赐金玉翎一对，赏封为定西候。”

皇上犀利地眼神看向自己，虞晔心中大惊，连忙行大礼，“臣领旨谢恩，多谢皇上恩赏！”

进了这紫禁城，唯有这次的礼是心甘情愿的。

他被封定西候，虞绍廷尚有候位在身，一门两侯不合礼法，这意味着虞晔可以独立开府。

而且虞绍廷的侯爵落到下一代，还要落下一级，这让虞晔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自己只想求个恩典，结果换来一身候爵，直接奔赴他爹的终点线，简直身心愉悦。

“好了，起来吧，愿你不辜负朕的期盼。”

-

宴席走向尾声，虞晔不知道喝了多少他人恭维的酒。

李德印走过来，锤了他一下，“恭喜啊，定西候。”

袁青同样跟着打趣，“虞副将，这下可不能随便喊你副将了。”

其余人也纷纷，“哟，新晋小侯爷，可别忘了请弟兄们喝酒啊。”

此时皇上已经离开，几个武将瞬间端着酒碗围了过来，大有灌醉虞晔的意思。

虞晔举杯共饮酒，看得出他今日格外开心，“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们啊”。

他喝过酒与几个同僚告别，到了吕老将军面前，“今日之事，虞晔多谢老将军。”

吕怀忠拍了拍他的肩，“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上午是不是还骂我来着。”

被说中了的虞晔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我知道您肯定在圣上面前替我说话了，否则我这爵位没那么容易。”

吕怀忠胡子一瞪，“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让皇上给你封侯。”

他拍了拍虞晔的肩膀，“按照大庆礼法，不过论功行赏。虞晔，行事切莫焦躁，如今边陲安稳，在京城中，要小心做事。”

虞晔点点头，他今日喝了不少酒，“老将军，您对我的恩德，我没齿难忘，当年……”

他话没说完，就被吕怀忠打断了，“滚滚滚，陈年烂谷子的事儿就别说了。”

仔细一看，吕怀忠脸色泛红，明显是不知道怎么应对虞晔的感谢。

他也知道，老将军是嘴硬心软，“行，那我送您出去。”

二人正打算离开，有一太监快步走到吕怀忠私语，吕怀忠神色疑惑吩咐虞晔，“你在这等我一会，切勿乱走动。”

虞晔点头，靠在回廊的石阶上，想给自己醒醒酒。

明日封侯圣旨一下，自己就可以带着娘离开虞府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宫中此刻显得静悄悄的，今日没下雪，但也不算暖和，天上的月亮又圆了一轮，还有半个月，就到除夕了。

来时发现宫里有些地方，都开始挂上了小红灯笼，年味浓郁。

虞晔呆坐着，耳朵微动，他听见了脚步声，但不是吕老将军。

转头一看，一男子踏月而来，穿着浅金色的绣锦袍，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挑，嘴唇稍显血色。

发髻簪了一根玉笄，通体透白，是取整块荔枝冻雕琢而成，气质如兰。

重点是这人很白。

虞晔在军中多年，好久没碰见过这么白皙的人，哦，不对，今儿在皇城门口那马车上的人，也挺白的。

虞晔看见那人朝自己走来，他疑惑不已，这人谁啊？

却见那男子径直越过自己，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自己身后的台阶上。

？

虞晔冒出一个问号，这人目不斜视，不至于没斜到这么大一个活人吧。

但看他神色自然，又富贵满身，虞晔也不好轻易开口。

两人竟然就这么静坐半刻，直到虞晔忍不了了，“在下虞晔，阁下是？”

他说完话，看见那人隔了许久，瞳孔微微转动，低头望向虞晔，这一刻让虞晔记了许久。

见男子没有答话，虞晔又问了遍，“阁下是哪家公子？”

这时候男子才慢慢开口，“孤名唤谢汀言。”

他的语气平缓，完全没发现虞晔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人是当朝太子？

谁家太子大晚上不安寝，溜达到这里来赏月啊。

关于太子的事，虞晔尚有耳闻。

太子十二岁那年受封，隔年先皇后病逝。

皇上亲自教导太子国事，明眼人都知道，太子之位坚不可摧。

但在两年前，太子离宫祈福，寺庙起了一场大火，太子虽然得救，但似乎是受惊影响到了心智。

还受到了东宫里的太监欺辱，此后太子行事说话甚少，对外界不闻不问。

但据说又不是痴傻，后来的事儿虞晔没听全乎。

虽然当时听了一耳朵八卦，但也感慨，当朝太子不至于是傻子吧？

此刻见到谢汀言一脸淡漠无辜的样子，不由想到，可能真的影响到了智商。

或许是太子没让虞晔感受到威严，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太子，您身边的仆从呢，怎么独自到了此处？”

这里是出宫的路，太子怎么会到这里？

这一次谢汀言没让虞晔说两遍，他缓了一会说，“孤来赏月。”

说完又用手指了指月亮，像个小孩似的。

虞晔不免被逗笑，“您这么乱晃，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谢汀言似乎不想听他这么说，转头过去，不答话了。

虞晔见状又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仆从没来，总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要是出事了，我可跑不掉，还是守着你吧。”

就这样，两人继续一前一后的坐在石阶上，看着月亮。

但虞晔没有发现，身后那人的眼神，哪还有什么愚笨，看向虞晔的神色中，满是打量。

哗啦的脚步声传来，虞晔这一次听见了是老将军的声音，他起身相迎。

又想起老将军是太子的外公，立马上前秉明。

吕老将军一见到太子，欢喜中带着几分担忧，“太子殿下，您怎会在此？今夜寒凉，顺全到哪去了？”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急忙忙的跑来，“哎哟太子殿下，奴才总算找着您了，快跟奴才回宫去吧。”

顺全一过来发现是吕老将军，连忙说着，“老将军，您劝劝太子殿下吧，千万别突然消失了，奴才几个心脏都不够吓的。”

太子转头看向吕老将军，喊了声“外公”，声线清冷跟这冬日倒是般配。

吕老将军看起来有些意外，连忙应了一声，让顺全带着谢汀言走了。

宫门快落锁了，可没时间闲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虞晔：娘诶，他好白

太子：装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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