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晔瞬间醒酒了,只觉得脑子炸得生疼。
他被安福的话打懵了,连忙拿起木弓查看,弓弦果然从连接处断了。
这是一把十力的弓,寻常人根本无法拉开,就算是在军中也不过是少数人才能拉动。
昨日来的人当中……
他抚摸断口,牛筋做的弓弦,岂能轻易拉断,就算拉断也会留下撕扯的痕迹。
可是弓弦的断口上,却是光滑平整的。
这是?被刀划断的!
虞晔瞬间确定弓弦是被人割断的,但谁会故意割断这把太子送的弓呢?
虞晔把昨日来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个遍,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安福跪下磕头请罪,“少爷,是我昨日喝酒误事,要是太子爷怪罪下来,一切都是安福的错。”
虞晔揉着眉梢,让安福赶紧起来,“这事儿你切莫声张,此事应当有异。”他将木弓习惯性地收到身后,这是有人要离间他与太子?
毕竟皇家送来的玩意儿,不足一日就断了弓弦。虞晔完全可以用自己使用不当遮掩过去,那这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冲着自己,就是冲着太子来的,虞晔深刻感觉到自己和太子被绑在一条船上了。
想到这,他无奈苦笑,自己与太子的关系,还用得着离间吗?
在家中用了膳后,还是决定去探一探众人的口风。他告诉了李德印和袁青,这两人神色大变。
李德印捶桌,“都怪我,当时不该说看看的。”
虞晔制住了他,“跟你无关,这背后人如此精准冲着这把弓来的,就算你不提,也会保不住的。”
“虞晔,这事儿太蹊跷。”李德印脑筋转得快,“你当日收到赠礼,晚上弓弦就断了。不是东宫有人,就是你府上有人通风报信。”
袁青接着说,“还能买通我们的人,说明背后之人,权利不小。”
“你们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虞晔压低了声音,“我方回上京,又没与人结怨,那就只能是太子那边的。”
李德印脸色不太好,他一直将这几个兄弟看做最亲的人,不曾想有人竟然陷害虞晔。
反倒虞晔宽慰他,“待我与太子相说,这事蹊跷。”
李德印点点头,其实这几日他们听到不少风言风语,说虞晔大好前程,竟然和一个痴傻太子绑在一块了。
虞晔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笑着开口,“我从来不因为这个,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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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下旬,上京欢庆,因为太子和定西候大婚的日子即将到了。
虞晔难得情绪平稳,既来之则安之,他如今已然接受了自己与太子成亲的命运。抗拒不了的,不如去接受和享受。
从大婚前两日开始,定西候府便张灯结彩,红纱绫罗缀着金线,上头绣着举案齐眉的鸳鸯模样。
向荷虽是忧愁的操持这一切,可想到对方毕竟是太子,心里是三分欢喜七分忐忑。
“夫人,您该高兴点的。”身旁的丫鬟彩衣给她递了杯热茶,“那毕竟是太子殿下呢。”
向荷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也总算那臭小子能成亲了。”
她吩咐外院的小厮,“这边的花再挪动一点,这雪中红梅我可寻了许久,金贵得很。”
虞晔这几日还是去军营点卯,他待在府里,看着红绸纱罗的变得都不自在了。
唐南笑着问他,需不需要批两天假,让他在府里准备妥当。
虞晔回答,“还是不了,反正家中我娘操持,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又解释说,自己如今瞩目,要是真随意请假,别人给太子扣上什么帽子就不好了。
这话传到吕怀忠耳朵里去,暗自骂这小兔崽子打官腔是好手。
吕怀忠也进了宫寻访太子,一进殿门,发现一水儿的宫女和喜娘围着谢汀言,正在给他试喜服,还把虞晔的喜服也拿来给太子瞧瞧。
谢汀言看了虞晔的那衣服,比自己的颜色深了些,倒也衬他。骨节如玉,点了点衣领,“改短些。”
喜娘细心记下方才告退。
吕怀忠来了看着一屋子的人,差点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太子执意要下嫁,往后东宫恐怕回来的少,但喜气却半点不少,东宫的位置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满目的红,让谢汀言的面色也衬托的红润了起来,他俯身低头,让喜娘给自己带上了鎏金冠,唇上涂了些胭脂。
不由心想,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吕怀忠就这么远远看着,他回想起女儿出嫁之前,他也是待在殿外,看着女儿即将成为太子妃。
后来有了谢汀言,已经成为了皇上的女婿常常与他炫耀,说言儿会说话了,会走路了。
涟漪常常带着谢汀言回府,这也是皇上给的殊荣。
那时候吕震名震西北,吕怀忠以为自己能够在京城安安心心养老,把谢汀言送上皇位后,他就可以百年了。
可没想到,皇后去世后,连吕震都壮烈牺牲了。
人人都说吕老将军向来意气风发,那之后竟然一夜华发,就在一年之后,太子又遇到火灾,性情大变。
这一连串的打击,不止是给吕怀忠的,还有皇上,甚至是整个大庆的。
今日再看谢汀言,他眉眼深邃,分明看出几分雀跃,吕怀忠叹了口气,希望虞晔真的能将太子变好。
不知何时,皇上也悄声来到吕怀忠身侧,“皇……”
庆顺帝按住了吕怀忠行礼的动作,“今日,我只是个普通父亲。”
谢汀言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婚典,那是十五岁的时候,他尚有侥幸之心,认为自己会择一心爱之人,与她度过余生。
但如今连婚事都成为了自己的筹谋,想到这他深深叹了口气。
转身打眼一瞧,发现了外公与父皇站在门外,他立刻板正行礼。
父皇摸了摸他的头,“如今你是大人了,但不论如何你都是父皇和你母后的孩子,是大庆的太子。言儿,父皇只希望你能够幸福。”
想到自己被册立为太子之后,父皇对他的教导一直都是严厉的,许久不曾这般温和了。
谢汀言觉得眼眶发热,只是行了个大礼表露了这份情感。
吕怀忠也依依不舍的拉过他,细心嘱咐道:“太子殿下,虞晔这人看似不羁,实则心思紧密,待人和善。但若他犯了浑,你不必畏惧,有外公在呢。”
太子这边祖孙三代其乐融融,虞晔则是趁着夜色翻上了房梁,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下面的人还在做着明天成婚大典的准备,自己没过几个时辰就要去迎亲了,虞晔此刻内心翻涌。
成亲?
他见过刚成了亲,男人就死在了战场上的,女人还在家中等他回来。
他还见过嘴上说着最爱妻子,可结果烟花柳巷没少去的。
他还见过他爹那种,一年恨不得成十次亲,娶十个小妾的。
虞晔没想好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他从小的生活体验来看,娶妻千万不要是王氏那种飞扬跋扈的,可他也压根不想做虞绍廷那种的男人。
军中有些年岁长的,问他喜欢什么样的,虞晔心中没有具像答案,他只说,长得顺眼就行。
如今也算一语成谶,毕竟太子殿下的确挺顺他眼的。
成了亲,自己要负担起怎样的责任呢?
虞晔还没想明白,安福已经喊着他,“吉时快到了,少爷你要出发了!”
想着今日恐怕不得闲,虞晔于是吃了挺多东西垫了垫肚子。
门外放起了震天响的鞭炮,长安街上百姓人堆人地挤着看,今日开始大庆举国欢庆的大日子。
东宫的侍卫早在侯府门前列阵,虞晔带着浩浩汤汤地一群人出发了。
西山军营来了大半,军中的同僚也来得不少,虞晔如今早不是什么虞尚书的第四子了,而是名副其实的定西候。
长安街上全城戒严,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唢呐的声音炒得耳杂,喜人走在前面,旁边的侍女们带着提篮一路洒着喜钱走。
百姓们熙熙攘攘地又抢又夺,人人脸上都是欢喜的笑容,不少人大声喊着,“祝太子和定西候百年好合!”
虞晔被这话逗笑了,虽然知道不可能,但照旧让人赏了个红包。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说起了祝语,长安街上热闹非凡。
你要问定西候是谁?肯定有人给你一个白眼,说你是乡下来的,连新晋权贵定西候都不知道?
快到皇城根下的时候,宫门口的礼炮连放十八发,就连京郊也能听见声音,欢呼声不绝于耳。
谢汀言穿着红色的对襟喜服,带着鎏金玉冠,并没有盖头。
许是上了些胭脂,面若桃花,气质清雅,眼角微微上挑,自带风情。周遭一些宫女儿也是头次见太子这般打扮,不由得面色绯红。
顺全看那些人没出息的样子,还是他深深知道,太子殿下本来就是天下第一完人。
吕怀忠这个做外公的扶着太子出来,紧接着庆顺帝、皇后,以及后宫一众妃嫔与皇子公主,都纷至而来。
虞晔也没料到,这红色如此衬太子,他皱了皱眉下马,“微臣见过皇上、皇后,恭祝皇上皇后金安。”
庆顺帝今日一幅和蔼模样,“不必大礼,望定西候牢记旨意。”
虞晔不敢不应。
谢汀言快速瞄了一眼虞晔,虽然自己已经看过喜服,但是穿在他身上,都说人靠衣装,果真如此。
“吉时已到——请新人上座——”
谢汀言将喜轿改为了马车,若不是礼部规劝,他也想骑马。
虞晔看着太子被吕怀忠带过来,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瞬。吕怀忠面上难掩愁容,“虞晔,太子我就交给你了,你这小子别辜负我啊。”
虞晔对吕怀忠到底是不一样的,他行了个军礼。
按照规矩,虞晔须护送太子上马,他的手捏了又捏,最后松开对着太子张开了手。
一脸坦然的笑着说,“太子殿下,有请。”
谢汀言不知怎的,今日头一遭升起了紧张的意味,众目睽睽之下,将右手搭在虞晔手中。
下一刻,温热的温度传来,虞晔握住了他,“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结婚了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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