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都可以啊，我不挑。”见归序一副不愿意提的模样，沈星顾也十分识趣地故作不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项目团队那顿火锅开了个头，沈星顾原本就没什么少爷的模样，带归序去吃烤肉倒也不稀罕，可归序牵着沈星顾去吃烧烤，那画风属实是有点特别。
归序吃得不多，沈星顾担心是烧烤太油腻不合对方口味，多点了几个看上去比较清淡的小菜。虽然是烧烤店，但也卖不少其他粥粉面饭和甜点。
气氛显然有些古怪，归序似乎是努力想往轻松的氛围带，整顿饭下来异常多话，尽管只是用简单的字词评价菜品以及聊有关学校的日常事务，譬如毕业设计之类。
“进展还顺利吧？”沈星顾生硬地搭了一句。
“嗯，”归序顿了顿，“都很顺利，没关系的，放心。”
分明两个人在讨论有关归序毕业设计的事，沈星顾却感觉归序话里有话。难道对方注意到刚才自己的古怪反应？那也没办法，刚才吃饭那个气氛就很明显了。
沈星顾弯起嘴唇笑了一下：“我知道啊。”
……
除去学业繁忙的那几日，归序似乎每隔几天就要去医院，在此之前总是要回庙里，除了完成神子的工作，他还要替归以复祈福，离开的时候手里总是多出一道平安符。
沈星顾想起祝筝出车祸那一次，归序特地带着自己拐进问神河附近，平时不开放的深院里。他没忍住好奇心问：“我们不去上次那里吗？”
“每隔几天就进去的话，很容易被发现的。”归序摸了摸沈星顾的头发，“求月庙偏厅日常开放，可以在这里买木牌子，在上面写愿望，然后挂在板上。”
“和上次那里有什么不同？”
“传闻在问神河附近，更容易将心愿传达给神，到节日那边会做仪式。”
“神还会听你的愿望吗？”沈星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毕竟归序破戒的事他也有份，也不知道哪来的脸提，“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归序失笑：“随缘吧。我们可以装聋作哑，神也不是不行。”
沈星顾像是听进去了似的点点头，转而到偏厅门口的钱箱扫码——为了方便没有携带纸币硬币的访客，这里特地设置了扫码换币的点。原本是想干脆设置成扫码付费捐赛博功德，但遭到庙里的一众反对，认为这样破了习俗很不诚心，所以才变成了换币。
两枚硬币投入钱箱，发出金属的碰撞声，沈星顾在一旁取下两个新木牌，以及一支黑色油性笔，递到归序面前。两个人很快在木牌上写下类似早日康复之类的话，小心翼翼挂在板上。
归序的车就停在门外，趁对方还没上车，沈星顾在前面拦住他：“我陪你去看爷爷。”
“下次吧，宝宝，”归序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看完爷爷，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你去哪里？我不能也去吗？”沈星顾拉了拉归序的袖角。
“一点私人事要处理，乖，等我回来，下次带你过去。”
沈星顾没忍住不满，上一次归序已经没捎带上自己了，这回又要哄他回家。他伸手抱在归序的腰上，用一种仿佛马上要被扔掉的可怜兮兮的眼神望向归序：“我真的不能去吗？我们都订婚了，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啊？”
“乖一点，回来给你买吃的。”归序捏了捏沈星顾的脸颊。
“……”归序这是什么意思，真把自己当几口好吃的就能哄好的小朋友？“我不是要这个。”
“不是去见什么好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不会对你或者对我有什么影响。”归序用力回抱一下沈星顾，“我先送你回去，乖。”
见自己实在是撬不开归序的嘴，沈星顾只能乖乖地坐进车里，等归序将自己送进别墅门口，他扒开一条门缝，看着归序重新发动车辆，驶入街道。
沈星顾用最快的速度取自己的车，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归序后面，开了出去。
……
归序最后将车停在一家疗养院附近。沈星顾自然知道这里，不论是配置还是环境都算得上顶尖，不少有钱人都在这里养病，甚至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身患疾病，不过是来这里避世。
他没敢把车停得太近，甚至下车的时候还特地用围巾遮住脸。等到归序踏进门口，沈星顾才隔着一段距离跟进去。
工作人员显然认识归序，很顺利地就将人放进来。沈星顾无法近前，远远站在院子里，看着归序准备按下电梯按钮，另一旁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却先叫住了他：“归序。”
归序顿住脚步，回过头和男人对视。“爸。”
原来是归序的父亲，沈星顾想。
归父除了坐在轮椅上以外，表面看上去似乎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但对方全程只用一只手翻动腿上的杂志，沈星顾猜测对方可能是右手出了问题。他身后跟着一位女人，看着装像是护工，但就两人方才的眼神，沈星顾直觉他们关系并不简单。
果不其然，归序一见到那名护工，脸色瞬间一冷：“你还和她在一起。”
“这段时间都是她在照顾我。”归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扬了扬手按时女人先暂时离开。
院子里只剩下归父和归序两人，前者先开口：“前段时间我一直打电话给你，你没有接。”
“你也没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人了，没必要听你的话。”
“订婚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爸爸一声。当年你被仇家绑架，我报了警还不放心，心急火燎地去找你，所以才出了车祸变成这个样子，你是一点父子情都不顾吗？”
“除了这件事，你作为父亲又给过我什么？车祸前就只关心工作，车祸后就躲在这里和护工厮混，”归序深吸一口气，“你放心，不论如何，看在绑架这件事的份上，我会赡养你到终老。”
归父似乎知道自己说不动归序，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妈那边怎么样，听到你和男人订婚没喊着要跳楼？你初中那会同性恋的传言传到你爷爷耳朵里，你爷爷发脾气，你妈就更是疯了一样。”
沈星顾记得归序和自己说过，因为给李维然出头，学校里起了不少谣言。
“爷爷同意我的。”归序淡淡。
“怪不得，”归父嘲讽地笑了一下，“她最怕你讨不了你爷爷欢心，拿不到遗产，你爷爷没意见她自然也没意见。当初送你去求月庙，为归以复祈福还留下来当神子，也是她的意思吧。”
归序没说话，表示默认。
“我来不是想和你说这些的，”归序好不容易打破沉默，“爷爷说想见你，知道你身体不方便，让我帮忙。”
归父神色一顿：“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归序实话实说。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
“过几天，我来接你。”
归序冷冷地扔下这几个字，不管归父在身后说什么，他直接从院子离开。沈星顾担心自己被发现，刻意稍慢一点跟上去，也就听到归父最后留给归序的那句话：“你也该过自己的人生了，儿子。”
沈星顾随后往外走，心里莫名沉甸甸的。他大概明白归父的话，为了继承权，归序在母亲的控制下成长，他必须做到事事完美，讨归以复喜欢，才能在家族中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他是独子，沈暮沉的一切总归是要交给他，他从来不需要担心这些——或者说，他也不在乎这些。
也许归序也不在乎，但归序不得不活在母亲的阴影之下。
沈星顾心不在焉地往外走，就连自己撞到人也没有发觉。他猛然抬头道歉，视线却直直撞进归序的双眸。“我……”
“我知道你来了，”归序宽大的手掌覆盖在沈星顾的发顶，“回去吧，我开车？”
“我也开车过来了……”沈星顾讪讪。
“不想和你分开，”归序牵过他的一只手，“我会找人开回去。”
话到这里，沈星顾没理由在推辞，跟着归序上了黑色轿车。后者刚坐上驾驶位，就被牢牢攥住手腕：“归序，你怎么能过成这样啊。”
“这样，是什么样子？我现在很好。”归序反握住沈星顾的手。
“为什么你从来不和我说这些，要不是你骗我没钱的事在先，你是不是连初中受欺负的事也不会告诉我？”沈星顾觉得自己简直要哭出来。
“因为我希望你一直是星星，”归序将额头抵在沈星顾的上面，“一直发亮就好了，不要知道任何不开心的事情，不要被影响。”
他依然抚摸着沈星顾的头发：“会固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会撒娇，会向我笑就可以了，其他的只要交给我。”
“归序，归序……”沈星顾终于掉下眼泪，他也想像归序说的只会笑就好，但是他没忍住，“你是不是傻子，我这么大了，有和你相似的家世背景，我见过的事也不少，我不会是真正的星星。”
“没关系，”归序在他额上轻轻一吻，“我会让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