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耳麦内传来枪战的声音,图灵出声:“什么情况,碰到什么事了?”
回复她的是傅尔雅:“有人拦在一楼大厅,我们出不去!”
“几个?”
“一个。”
“嗯?”图灵一懵,心说两个人对一个人难道还打不过吗,紧接着就听到傅尔雅暴躁的声音:“但这个狗哔养的用的是麻醉|枪!天花板上还有二十挺M134型加特林!”
“……”
“用的还是充压式注射弹,里面有红色液体。”
“红色液体?是……什么?”
“敌人手里的,鬼知道会是什么啊?!”
说话间第二轮弹雨袭来。傅尔雅骂了一句,心说早知道刚刚就从二楼跳楼逃跑了。阿列克谢托起一面黑色漩涡挡在两人面前,子弹顺着火光冲进漩涡内又消失。面具人打完了一条弹匣,正要更换时,头顶忽然出现第二个漩涡。先前消失的子弹从里面飞出,瞬间射向他的头顶。
面具人反应更快,几乎瞬间就向一边躲去。黄铜子弹落下来,只堪堪擦破了他的花臂。
退到一旁,面具人看看自己受伤的手臂,又看看远方控制黑色漩涡的阿列克谢,甩了下手腕,轻嗤道:“你这个异能还真有意思,难怪……”
剩下的话被枪林弹雨淹没,阿列克谢收起原先的空间漩涡,召出新的漩涡进行防御攻击。子弹在扭曲的空间内来回穿梭,发出刺耳的空鸣声。几枚子弹打中面具人的身体又“铮”地爆开,应该是他穿着外骨骼机甲一类的防御物品的缘故。
但傅尔雅和阿列克谢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虽然也穿戴了防护服,但这并不足以让他们闯过子弹雨离开这里,加上面具人的狙击,两人很快陷入被动状态。
实验室内,交火声源源不断地顺着墙壁上的扩音器响起。夏洛拉问傅尔雅:“你黑盒的精神力还剩多少?”
傅尔雅:“大约百分之三十。能进行短距离传送,远了就够不到了。”
“巫师呢?”
“百分之五十。”
略一思忖,夏洛拉问:“你们可以彼此掩护逃跑吗?”
“试过了,不行。”傅尔雅咬牙切齿道,“巫师和我没法同时开启多个空间漩涡,而且我们的出路都被加特林围死了,想要出去,就只能干掉挡路的这个人。”
闻言,夏洛拉表情一重,但她很快又恢复了状态,对着微机说:“你和巫师先撑着,我的无人机还有五分钟就到,到时候用火力掩护你们突围。”
傅尔雅那边没再出声。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呼吸声,面具人猖狂的笑声,以及子弹击穿地板的爆破声。
另一边,图灵默声着面前的状况。
她看看夏洛拉的表情,又听听耳麦内的声音,在原地停顿三秒,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按着耳麦联系阿列克谢:“巫师,你能开个直达洛拉姐实验室的空间漩涡吗?”
“可以。”阿列克谢一顿,“你是想让我直接从魔方大楼这里穿过去?”
图灵:“是的。”
“不行吧。”阿列克谢语气讶异,“我的异能在使用时得保证附近没有异能波动,不然我会迷失在空间里面的,忘了?”
“这个你不用管。”图灵说,“我有办法让你顺利过来。你开就行了。”
傅尔雅惊疑不定:“什么办法……”
话音未落,顶上传来轰隆一声。两人抬头,只见天花板忽然向下塌陷,像是被什么重物强行砸破。乱石之中,六根生着肉瘤的粗长触手强行垂落下来,随后是裙撑状的肌肉骨骼,浓烈黏腻的腥味蔓延开来,正是先前阿列克谢在十八层遇到的污染种。
它怎么也下来了?!
刚才离得远,阿列克谢没怎么看清这只污染种的外表,此刻骤然拉近,阿列克谢才看到,这只污染种的肌肉纤维之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洞,撑在灰白色的骨骼中间,就像是层层缠叠在笼子内的褐色蛛网,体型更是大得无法描述,只是一个降落的动作,天花板上的加特林就被它全部强撞下了下来,伸出触手一甩一砸,黑色的圆形组合枪管就变成了一堆烂泥。
腐蚀性的液体从肌肉纤维里渗出,滴落时发出滋滋的声音。
好在污染种是向着二人和面具人的中间处落去的,傅尔雅见状,趁机拽了阿列克谢向后撤去,直接拿污染种来挡前面的子弹。
虽然看不见面具人的具体表情,但从他刚刚动作来看,他应该亦是勃然色变,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居然逃出来了,操他爹的果然不能指望这栋烂尾楼。”
这下场面彻底陷入混乱,看着面前小山似的污染种,傅尔雅再不敢停留,向图灵问:“槲寄生,你说的能让我们快速离开的方法是什么?!”
“你先让巫师把空间漩涡打开。”图灵说,“我需要先往你们那扔一个东西,才能保证这个计划正常进行。”
说话间污染种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叫,傅尔雅以为它要发疯,赶忙挡在阿列克谢面前,准备用空间漩涡来抵挡对方的攻击,却见那六根生着肉瘤的触手短暂一舞,猛地向面具人轰砸了过去。大小各异的金色眼睛从肌肉纤维间撑开,瞄准的都是面具人所在的方位。
像是全然不在乎傅尔雅和阿列克谢。
而面具人似乎也没料到这一幕,见两根触手向自己头顶打来。他迅速从腰间取出机械抓手向上躲去,污染种却还不放过他,一面继续用触手展开攻击,一面向着面具人的面部喷射红色的黏液。
黏液残留的星沫飞溅到他的衣摆上,灼出一片带着火边的洞。
“操,难缠的东西!”面具人的花臂上暴起大量青筋,仿佛下一刻就会有鬼怪从他胳膊上活过来,“什么狗屁兽王,等你没用了,我就对你进行活体解剖!再把你的触手和眼睛一寸寸剜下来泡酒!”
污染种回以更猛烈的攻击。
无空探究其中原因,傅尔雅拉着阿列克谢退到空地边缘,准备带着他直接逃跑。阿列克谢也开好了空间漩涡,一阵波形震动过后,两面黑色漩涡分别自他们面前及实验室中打开!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傅尔雅向着微机那边的图灵喊。
图灵没说话。
漩涡打开的瞬间,图灵就大步走到了黑色漩涡边缘,一面走,一面从战术服中取出一枚塔罗牌大小的金属薄片。
图灵加入直心社后,直心社特意给她的牌打造了一副完全封闭的金属卡套,以防她的雷加鲁克卡牌被其他人发现。
这种卡套容易携带,且硬度极大,只能用图灵的虹膜及指纹解锁,从保护性能上来说,算得上是完美。
将被卡套包裹的雷加鲁克卡牌夹在指尖,图灵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看向黑色漩涡深处,猛地将手中卡牌甩了进去。
她记得直心社给她说过,雷加鲁克卡牌中的人物牌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哪怕被丢到天涯海角,也会自己找回主人的身边。
既然如此,那她就试试卡个BUG。
图灵持卡者的身份在直心社内属于保密状态,除了学者以及那天参加审判会议的直心社成员,其他人并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是以在看到一张金属薄片凭空从黑色漩涡中飞出时,阿列克谢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什么玩意?头儿最新的黑科技吗??”
傅尔雅则没多问,直接将卡牌夹在指尖接住。
看到傅尔雅他们的动作,面具人大概是猜到了他们要逃,当即蹬着墙壁和触手跃到半空,对准二人连开数枪。
而两人此刻也顾不得躲闪了,阿列克谢听到声音,直接将傅尔雅往空间漩涡内一推,傅尔雅则就势反手抓住他的手臂,两人一齐向黑色漩涡内栽去!
与此同时,玻璃窗外忽然亮起一片白点。面具人转头,只见无数个细小的黑色装置正飞速向这边撞来,正是夏洛拉的微型无人机。
眨眼的瞬间,微型无人机将一层的玻璃悉数撞破。灯光在碎裂的玻璃间来回折射,像是一面金色的网。
滴的一声后,微型无人机连声炸开。
“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火焰如海水般吞没了楼层的每一个角落。赤光冲天,浓烈的黑烟成团爆开又向上升起,将原本就灰败的楼熏成煤炭般的黑色。
只不过,如有人在场,就能看到面具人在即将被大火吞噬的刹那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他原本的面庞。
他的脸上任何恐慌,甚至还摩挲着枪杆,在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一抹意料之中、有恃无恐的微笑。
*
实验室内。
踉跄从黑色漩涡内钻出来,傅尔雅和阿列克谢双双闪了个趔趄。
“不错啊。”夏洛拉眼睛微微睁大,“这俩居然还真的被带回来了。”
图灵也松了一口气,向夏洛拉说:“只能说大家的运气不错。”
“头儿。”没空和这俩人开玩笑,傅尔雅大口喘息着,将手中东西递还给图灵,向夏洛拉道,“我们在魔方大楼遭到了伏击,魔方大楼内也根本没有什么人质,我认为,对方是在利用雷加鲁克卡牌特意给直心社下套。”
不置可否,夏洛拉低头思忖着。
图灵在一边听着,也比较认同傅尔雅的说法。
谁能想到,系统“血腥陷阱”的任务,大头居然会在傅尔雅和阿列克谢那。
正思考着敌方这么做的理由,图灵忽然发现阿列克谢一直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心脏一突,上前问道:“阿列克谢?”
地上,阿列克谢的脸色惨白无比。
傅尔雅也注意到了阿列克谢的异常,赶忙蹲下来问:“怎么了?”
“姐姐,我……”阿列克谢的声音发着抖。他似乎想扶着傅尔雅的手站起来,结果还没用力,就步伐一软倒在地上。众人这才看见,他背部的防护服已经完全损坏了。一根细小的针管状物体插在他的脊背上,黏稠的红色液体顺着针头流进他的皮肉,已经下去了一半。
见状,闻道神色一凛,大步上前,用戴着手套的手拔下阿列克谢背上的针头,又将手搭在阿列克谢的手腕上,三秒后抬头:“不好,是污染种的血,快找阻断药!”
污染种的血和伤口接触都会造成变异感染,更何况是直接注射。傅尔雅脸色一僵,几乎是立刻冲出去找阻断药,夏洛拉也立马跟着去。阿列克谢则缩成了一团,双手抱在胸前,身体抖得厉害,见图灵跑过来蹲在她身边,就对她说:“莉娜,我好热,我感觉我的血液中有火在烧……”
图灵最不会应对这种场景,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轻拍着他的肩膀不停地说“没事没事”。闻道更为冷静,托着阿列克谢的头让他平躺在地上,稳声道:“不要动,小口呼吸,尽可能压低心率。”
尽管如此,阿列克谢的情况还是越来越糟。
夏洛拉的研究方向不是污染种相关,直心社成员又基本不会遇到污染种袭击,相关的阻断药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傅尔雅焦头烂额地在瓶瓶罐罐里寻找,却半天没有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傅尔雅:“坚持一会儿,阿列克谢再坚持一会儿。”
傅尔雅:“我马上就找到阻断药了,你很快就没事了。”
傅尔雅:“咱们,咱们还有很多要紧事没做,你知道的,你不能现在就,就……”
话说到最后,傅尔雅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被最后一句话勾起了什么记忆,阿列克谢蠕动了一下身体,伸出手,向傅尔雅的背影攥了下,张开嘴,似乎想和他姐姐说点什么。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就猛然缩成了一团。
一根覆盖着黏液的触手从嘴里喷出来,边缘处有腐蚀性的红色黏液滴落。
大片水泡自他的手背上涌出来,像是煮沸的汤,咕嘟嘟地蔓延开,很快将他的皮肤烧成黏腻的熟红色。
闻道本来一直在一边帮助阿列克谢放松,见状示意图灵后退躲开,自己则按住阿列克谢的脑袋,去掀他的眼皮。
他的眼球正不断颤抖着,钴蓝色的虹膜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瞳孔向内收缩塌陷,最后变成两个诡异的“X”。
盯着阿列克谢的眼睛看了三秒,闻道叹了口气,将阿列克谢的眼皮合上。
另一边,傅尔雅终于找到了阿列克谢需要的阻断药。握住药罐,她露出惊喜的表情,看向另一边帮忙寻找的夏洛拉,几乎是以一种逃出生天的语气说:“找到了!这个药剂该怎么用啊,是注射还是怎么?!”
夏洛拉正要开口,闻道却替她回答了她:“不用了。”
“不用了?”
“来不及了。”
心肺骤停,傅尔雅转头,正好看见闻道拿出了别在身后的猎|枪。
不等所有人有所反应,闻道便端枪上膛,瞄准阿列克谢的脑袋,扣下扳机。
“砰!”
鲜血飞溅在银色的墙壁上,仿若一朵炸开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