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童猛地扭头看向身后。
但她幻想中的场景,没有出现。
透过车窗,她看见皎洁的月光下,司机大哥正站在车外,他面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对她点了点手腕示意时间到了该出发了。司机大哥的脚边还跟着一只正在疯狂摇尾巴的小金毛,憨态可掬的。
“我们该上路了。”
奇怪,她刚才明明听到声音是从耳边传来的啊。是她幻听了吗?
“时间到了吗?”江童随手把谢小旭的工作牌塞到了口袋里,开门下了车。
司机大哥绕着白色冷藏车走了一圈,他看着货车车身上印刷着的天蓝色的大洋运输的标志,疑惑道:“这里怎么有个咱们公司的货车?司机也不在这儿,你刚才怎么进去的?”
小金毛也在旁边嗅闻着轮胎,还朝着车后的轮胎抬起腿,呲了一泡尿。
“车门没关。”江童下意识地撒了谎。
司机大哥似乎有些遗憾:“哦。估计司机今晚打算在服务区里休息吧,可惜没见到人,不然还能叙叙话。”
江童心不在焉:“确实。”
江童心中满是问号。
直觉告诉她,这辆冷藏车一定有问题。
这个服务区处处都浮现着诡异的气息,无论是作为车载电台里的鬼打墙的实地,还是相同的车牌号,谢小旭的工作牌,自己的车钥匙能打开另一辆货车,这一切都透露着不对劲。
江童佯装对工作好奇:“大洋运输会共用一个车牌号吗?”
司机大哥闻言皱了皱眉,向江童科普:“一般来说是不允许的,公司会记录每辆卡车的出车情况和送货记录的,交管局也会突击检查,一旦查到套用车牌就是一大笔罚款要交。但也说不准,毕竟现在这世道办假/证的可猖獗了,怎么了?你有碰到用假牌照的货车吗?”
“没有,我就是好奇。”江童摇了摇头,没打算声张这件事。
司机大哥也聪明,他看了眼面前冷藏车的车牌号,当即明白了江童的困扰。
他拿出长辈过来人的样子宽慰江童:“你别担心,这种多半就是司机鸡贼,想逃避罚款,你该开车开车,该送货送货,不会有问题的。”
江童“嗯”了一声,并没把自己的钥匙能打开这辆车的事情说出来。
她决定先不管了,工作最重要!等她送完货回程时再解决也不迟。
“那咱们走吧。”
“好。”
司机大哥领路,小金毛在他旁边亦步亦趋,它左边蹭一蹭抖抖毛,右边蹦跶两下做一个下犬式伸懒腰,不愧是活力无限的永动机小狗。
司机大哥与小金毛如此闲情逸致、悠然自得反衬得江童的遭遇跟臆想出来的一样。
但江童并没掉以轻心,她故意与司机大哥拉开了两步距离,走在他的侧后方,观察着一人一狗的动静。
穿过破铜烂铁的废弃车堆,两人一狗很快就回到了服务区的加油站前。
空地上,两辆白色的冷藏车横七竖八地停泊着,尤其是江童的车,停得歪歪扭扭不说,大概凭一车之力占了3个车位吧。江童起先没在意,但如今一对比,发现司机大哥的卡车车型和她的冷藏车也是同一款。
走过车尾时,她长了个心眼,特地撇了一眼司机大哥的车牌号。
可……本该悬挂车牌的地方光秃秃的,只剩一个长方形的牌照污渍。
司机大哥的车没挂车牌!
更鸡贼了。
司机大哥见自己被发现了,当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腼腆地笑了笑:“嘿嘿,妹子你可别学我,我这是怕超速被交警罚款,每次一出发就把牌照卸下来。也是因为咱们跑一次车实在不容易,一被罚款那这趟多半白跑了。”
江童表示理解。
她昨天就听到电台里的好几位司机抱怨了,跑一趟长途送货工资也就100来块,交警罚款却是100块起。
的确承受不起。
这是鸡贼吗?这是生活智慧啊!
******
货车发动了,江童跟在司机大哥的车后,开出了镜湖服务区上了公路。
无边无际的公路上,她开着大灯,与司机大哥的冷藏车大致保持着三个停车位的距离。时间不算太晚,但公路上却寂静得可怕,只有货车发动机的“轰隆隆”声。
江童走了神,脑海里浮现了方才在镜湖服务区后院看到的白色冷藏车。
为什么她的车钥匙能打开那辆车呢?
谢小旭的工牌怎么会在那辆车里呢?
这跟昨天的鬼打墙事件有关系吗?
正当她陷入思考时,车里的对讲机突然响了,里面传出司机大哥的声音:“妹子,你还跟着吧?”
“我跟着的。”江童一惊,连忙回复道。
大洋运输队的货车在近距离跟车时,能够实现对讲机通话,江童作为临时工不知道,被突如其来的人声吓了一跳。
“嗯,前面就是山路了,妹子你慢点开。”司机大哥关怀地通过对讲机提示着,电流声将他的声音失真扭曲了些许,江童听了有些耳熟。
江童:“好的,谢谢大哥。”
江童扭了扭脖子,打起精神,准备应对曲折的山路。可就在她眨眼的瞬间,前方公路上倏地空无一物——司机大哥的货车不见了。
江童揉了揉眼,但前路上还是没有冷藏车的身影。
她又打开了卡车的远光灯,照亮前方120米的范围,但能见之处只有寂寥晦暗的公路,仍然没有冷藏车的踪迹。
只有灰尘在车灯的光芒下漂浮起舞。
这……怎么回事?
江童拿起对讲机按下按钮:“大哥?你人呢?”
但这一次,她没收到回复,对讲机上的拇指宽的黑白屏幕上显示:【目前无信号。】
江童又去打开车载电台,电台里只传来呲呲啦啦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很伤耳朵,也显示了没有信号。
唔,怎么都没信号?
江童奇怪地将对讲机反过来,看了眼生产厂家,是岩城六号卫星城制造的。
“怪不得这么差呢。”
江童“啧”了一声,找到了没信号的可能原因。她随手将对讲机扔到副驾驶上,既然没人带路了,她就自己开去罐头厂呗。
江童百无聊赖地往前开,注视着公路右前方的路标。
车窗外的景色不停倒退,但面前的公路还是一模一样,看得人麻木疲惫,哈欠连天。
她大概又向前开了十分钟左右。
按理说前方应该出现司机大哥所说的山路,但别说山了,她的远光灯可见之处全都是绵延不断的公路。
有些奇怪。
她拿起地图看了看,没错啊,镜湖服务区前方就是一座山啊,喏,绿油油的小谭山。
正当江童迷惑不解时,公路的右前方终于出现了绿色的正方形路标,提示着:【您距离镜湖服务区还剩3km。】
镜湖服务区?
江童的方向盘差点从手里飞了,货车在她的手下漂移了两三米,她连忙回正方向盘。
怎么回来了?
她这是鬼打墙了?
她骤然想起了昨天电台里救助的谢小旭。说起来,谢小旭也是在进入服务区后,跟着一辆冷藏车走,结果就鬼打墙了。
有问题,非常有问题。
江童干脆将冷藏车靠边停下,她下了车,在护栏边吹着冷风清醒脑袋。
唔,既然往前开总是会回到镜湖服务区,那多半搞鬼的东西就在服务区里面吧,有什么东西不想让她离开。
江童有些生气,这东西把人留下就算了,这鬼打墙完全是在浪费她的汽油!好多钱呢!
尤其海产店老板说了:“只报销部分汽油钱。”
一旦自己鬼打墙了,那亏得不就是她的钱了?
江童咬咬牙,联想到服务区后院里停着的冷藏车,感觉自己得进服务区里看一看——她要让害她亏钱的【东西】付出代价。
“行,不就是直面疾风吗。”
江童伸了个懒腰,在公路围栏上压了压腿,大步走回车上。
只是她这边刚一系上安全带,准备行驶进镜湖服务区,耳边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撞击声。
——正是从她的后车厢里传来的。
诶,她车厢里装载的不是海鲜吗?
江童竖起了耳朵。
砰砰砰——
后车厢里的海鲜货物越来越活跃,似乎是想从车厢里撞出来获得自由一样。
“嗯?”
江童从左后视镜里向后看,她的白色车厢已经被撞出了一个个凸起的圆形鼓包,整个车厢凹凸不平的,如同蜂巢一般满是六角形的蜂房,瞧着有些密恐。
咚咚咚——
车厢里的东西朝着车皮撞击着,像是足月婴儿在孕妇的肚子里连环踢踹,留下一个个手印脚印显现在妈妈的肚皮上,却无法还原。
“这是要干什么?”
江童从副驾上抽出自己此行带的一把黑色雨伞,当防身用的。
她大步走向后车厢,心中却有些纠结。
唔,海产点老板说绝对不能打开后车厢来的。自己要是打开了,这买卖还做得成不?
在她内心一番挣扎时,后车厢里的东西安静了下来。
江童大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这样就不用打开车厢了。”
这样她就能遵守与海产店老板的约定,全程不打开车厢,安安全全将货物送到第九区的罐头加工厂。
可下一秒,紧闭的车门里像外卖包装袋漏汤一样“哗啦啦”地流出了污浊腥臭的血色浆液,有些像玫瑰腐乳的汤汁。
江童急了:“啊!这可不行,货物漏了不给交货啊。”
江童打开了后车厢。
作者有话要说:ps:假牌照和卸掉车牌都是违法的哦,好孩子不要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