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袅站在熟悉得令人心悸的虚空中,看着眼前周昌兴那条被缝合却又再次撕裂的缝。
因为从王苟那里走过了一遭,以袅便下意识以为,从眼前这条缝隙里透出来的光景也会如理想中的世界那般温馨,或至少反映出来一点哨兵内心的渴求。
但没有,正对着他的裂缝沉寂得可怕,如一道横亘在废墟中的深渊,空泛而萧条,连光打进去也会被即刻吞噬。
背后一阵凉风袭来,这次不是异种的偷袭,而是从正前方的裂隙中飞来的冷空气。
一道薄薄的剪影如利刃般削来,划过以袅的耳侧,在准备从另一边兜转回旋的时候被以袅用手指“唰”地夹住。
触感粗糙,是一张纸片。
纸片?
以袅将手从耳侧收回,卡在两指之间薄纸便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看起来像是一张被撕掉的日历。
3月7号。
旁边注了两个小字:死亡。
以袅看着纸片上的字,还没来得及思考含义,眉头便是一皱。
怎么回事?读得这么顺畅,他不是不识字吗?
以袅又晃了晃纸片,觉得不是自己出了幻觉,但眼下这种情况又实在诡异。
抛却自己文化水平“突飞猛进”得有点出人意料,3月7日,是谁的死亡时间吗?
这又和周昌兴有什么关系?
去世的是他的什么人:亲朋好友?父母双亲?按年龄应该不是妻子儿女,但也不能排除他英年早婚的可能性……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死亡,王苟的脸突然在以袅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猛地甩甩头,眉心拧成一团,看着这张纸的眼神也越加凝固。
以袅翻来覆去查看着这张纸,想要看看还有没有被自己漏掉的东西,甚至开始一寸一寸揉搓纸片,最终排除了有夹层的想法。
然而这张日历除却印在正面的“3月7日。死亡。”几个字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以袅最后看了那张纸片一眼,再次确定了它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实体,于是打算将它折起来放进战斗服的暗袋中带走。
他拿着纸片两端准备对折,但仅仅只是稍微弯曲了一下纸片——甚至还没出现一点折痕,整个空间便开始震荡起来,如手中正被改变的纸张一般两边悬浮而中部下沉,仿佛他刚刚摆弄的并不只是一张纸片,而是整座空间。
以袅盯着眼前的空间,缓缓卸下了手劲。随着整张纸恢复原来的平滑,倾斜的空间也倒回了正常的坡度。
“出去的方法大概率还要靠这张纸……”以袅忖度。
还没等他把这句话想完,纸张在手中的分量突然变轻,连触感都在转换——以袅紧紧盯着那页纸片,没有火焰,触感也不烫,但焦黄的焚烧痕迹莫名从边角向中间蔓延,最后整张纸竟是在手掌心自己把自己度化成了一捧灰!
“?”以袅微微启唇,有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纸张和空间相连,现在纸都化成了灰,那就意味着——
还没来得及等他印证自己的猜测,“轰隆”几声巨响便迫不及待传来。以袅回头看去,整片空间的穹顶以离弦之矢的速度从远端开始飞快坍塌,跟烈火燎原一般,瞬间便塌了一半多的面积。
这空间不走寻常路,与之前面对的异种被放弃的枝干不同,一开始就在从四面八方向中间齐头并进着塌,均匀且迅速,倒下的废墟如同被分解的尘土,分崩离析后便只剩下颗粒状的碎屑悬浮在半空,如一片虚朦的迷雾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
想逃只能往上飞,现在的状况跑都不知道往哪儿跑。
以袅微眯双眼,当机立断,嘴里含了一口口水,直接将朝手心的灰烬中央吐了过去,旋即掌心一合,中间那一小撮的灰瞬间便结成了块。
随着灰烬被重新塑形,空间的坍塌戛然而止,只剩下中间以袅站立的一小片地方。小块仅存的地面跟一座漂浮岛般悬在半空,周围刚刚坍塌下来的半半拉拉碎颗粒在空中摇晃,暴露背后出无尽的黑空。
以袅握着那把沾着口水灰烬站在空地上。
说句矫情的实话,有点恶心。但当他看向脚下所剩无几的地面和黑空,脑子里面想到的第一句话却是如果是知闻在这儿,没准已经连着千八百片碎了的空间一起嗝屁了。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以袅没憋住,唇角还是微微勾出了一点笑意。
但这笑很快便戛然而止。以袅清楚现在不是用来傻乐的时候,他看着脚下的地面,眸光便又深沉下来。
口水不是胶水,就算暂时固定住了一部分,也保不准等会儿不会散开——退一万步讲,就算手里这把灰不会再散开,自己也不可能站在这儿一辈子。
出去,但要怎么出去。
怎么做。
以袅重新摊开手心,静静看着手里的灰,罕见地漏出一点惑色。
随着他手掌的动作,灰烬如同倒落的金字塔般一点一点崩裂散落,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灰块还在坚强地固守在原地。而在掌心那块灰烬缩小的同时,他所站立的平面也毫不意外地跟着往下坍缩了一些。但在平面碎成同先前一样漂浮在空中的颗粒物时,手掌中零落的散灰却一点一点消失了。
“咦?”以袅似乎看到了什么,他稍稍扬眉,轻轻发出一句嘀咕。
一口口水显然不够,而灰块也在不停崩裂,缩小着自己的体积。以袅所站的平面越来越小,直到几乎只沿着他的双脚边缘勾出了恰好的平地。但奇怪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以袅没有再做任何补救的动作,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如同屏蔽了外界,沉静地等待着手中的灰烬彻底散去。
白色的不规则物体终于从灰烬中完全显露出来,而脚下的平台也停止了坍塌。以袅站在空间的碎片中,索性抬手拂去了剩下的所有灰尘,仅留下那块白色的不明物体。
等把灰尘完全扫开,那白色的不规则物也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它并非是通体的纯白,边边角角有被烧焦的痕迹,黄黑色从外向内里延伸。
这不是别的,而是一块被烧焦了的骨头。
刹那间,以袅的双耳中突然卷起一阵耳鸣,这阵势如冲破耳膜的轰鸣伴随着剧烈头痛,仿佛要将脑壳给砸穿!
他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生理性泪水瞬间充斥了眼眶——
“据我们目前所知,出现在精神世界中的东西多少会和哨兵有些联系。”之前在脑中回荡过的浑厚声音重新在以袅的耳边响起来,“实验进行到现在,我们最起码会出现一样东西。它不会是别的,一定和他自己本身有关。”
“要么是本人实体的具象化,要么是身体的一部分。”
“如果向导潜入后看到的是本人,那么哨兵还有生命体征;但如果看到的东西只剩下了一部分——”
那话音一顿,接着说道,声音却更加沙哑低沉:“那么就要小心了。”
“这名哨兵,要么走在了死亡的路上,要么就是——”
“已经死了。”
声音兴奋起来,吞咽了一口口水,唾液滚过喉口的声音格外明显。
“面对精神体化的哨兵,当建立精神链接后,他们的精神世界往往已经处于一种秩序紊乱的状态。这种世界毫无规律可言,即便出现坍塌也是正常情况,不用感到疑惑或焦急。”
“但此刻向导们应当注意的是,一旦判断自己进入到了精神体化哨兵的裂隙空间时就要意识到,你自己的性命已经和这名哨兵的性命暂时联系在了一起。”
“简单来说——”那道浑厚的声音暂停了一瞬,不知为何,以袅眼前突然闪过了一双藏在镜片后的、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在连结断开之前,你死则他亡,反之亦然。”
以袅双眼瞬间睁大,一滴由于疼痛产生的泪水蓦地从他湿润的眼眶中滚落——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周昌兴的精神世界这么久,还没看见过属于周昌兴的、完整的人体实像。
攥在手里的不规则骨块似乎有一端尖刺,硌在掌心之中,有些生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到这里的大大,感谢收藏评论,辛苦啦
剩下的还在继续编,看我能怎么给圆回来(对手指)(叉腰)(对手指)(叉腰)
总算解锁得差不多了,算来算去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感谢还在收藏阅读的大大,谢谢你们的鼓励,让我能够坚持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感谢在2023-07-18 16:22:54~2023-07-19 16:2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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