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阵很湿很黏的声音,像被开水滚过的肉粘连起来又撕开,裹着一层布在耳边发泡。
刚刚被知闻“攥住”的花瓣突然猛烈地扭曲起来,拼命来回摆动。流出的汁水逐渐染上了一层娟红,它发出刺耳的惨叫,自虐般把自己卷成了一团干瘪的麻花。
被花瓣覆盖的墙面震颤起来,从生长的根茎处开出了数个黑黝的小洞,小洞向外翻出灰白的沫,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涌动着。
剧烈的摩擦声传来,一丛丛触角般的肉质枝条探出小洞——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去形容,大的枝条上又长着小的,粗的上面又连着细的,表面覆盖了一层黏液,泛出阴森的光泽。
它们向中间聚拢,死死缠在了那簇血红的花瓣上,不断辗转挤压,红色的瓣子从枝条捆绑的缝隙中鼓出来,透亮得能看到里面所剩无几的汁水还在晃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撑爆。
最后,那枝条像是寄生在了红瓣身上,将它直接从墙壁上拔出,重新调整了方向。粗韧的主干从甬道两侧的墙壁上伸展出来,把原本的瓣尖对准了站在甬道口的人。
周昌兴发出那声惨叫时已经跑到了知闻身边,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东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本能想后退,但脚跟被钉在地面了般迈不开步子,只能凭借最后一点意识把自己往知闻的背后缩。
他的精神链接虽然比不上王苟那样入侵得深刻,但显然也被掀开了一条缝。
此时的知闻却异常冷静,他看着眼前正在变异的红瓣,眼神里和以袅说话时漠不关心的闲散态度还没有完全退却。
他向旁边迈出一步,将周昌兴挡在了自己的身影下,眼神扫过去。
那些枝条粘腻着冒出头,再攀附着红瓣缠绕起来。知闻随即一个抬手,在他面前的那片红瓣上的枝条猛地一个怔愣,随即齐刷刷从红瓣上脱落下来,被死死地压制在铺满软泥的地面上挣动着,像一盘子抽动的蛆。
然而也就面前的一簇被控制了而已,往后的甬道,一排的红瓣都被枝条吸附了起来,缠得如漏风的木乃伊。
瓣子尖头向甬道的出口簇拥过来,起先是微微张合,随后张合的幅度越来越大,直接从中间撕裂出了一个小口。锯齿状的巨牙从小口中伸缩着探出来,裹挟着涎水,朝知闻的方向伸了过来。
“还是这一招?”知闻挑眉,有些看不透这异种的想法。
他抬手想把身后的周昌兴推走或是直接踹回后方,然而掌心不论怎样用力,周昌兴却如同被焊死在了那块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这下搞得知闻也不能动,他恰好挡在周昌兴前面,稍微一个转身,手无缚鸡之力的周昌兴便会暴露在异种的攻击范围之内。
“上辈子欠你的。”知闻叹了口气。
话音刚落,他举起一只手,打了个响指。那只手先是松松握成了拳头,随后猛地展开。
随着知闻这一个动作,那扑过来的“漏风木乃伊”便突然在半空一滞。“噗哧”几声传来,被枝条缠裹的肉瓣蓦然从正中间的内里向外层层绽开,硬是被撕裂了一道缝,沿着裂隙被凭空扯成了两半!
“知闻!”与此同时,章灼珏在他的身后猛开两枪,子弹射入肉粽,却被外壳柔软地包裹起来吞噬了进去,也不知道究竟算射中还是没射中。
“什么鬼东西?!”章灼珏看着手中的枪,又看了看那只肉瓣,皱起了眉毛。
然而不待人松一口气,那红色的透明壳子被扯断的霎时炸开,里面包裹的汁水像喷泉一样往四面溅了出去,不知道成分是什么,但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竟然炫出了刺眼的火星,随后一声巨响,直接在半空中炸出了一顿满汉全席。
瓣子的残渣碎肉混着血浆划出了数道肉眼可见的实线,漫天血肉跟烟花一样散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从喷溅源头深处袭来。
知闻眸色一沉——那些刚刚被挤压出来又炸开的汁水是强酸!
如暴雨般溅落的液体还热乎着,劈头盖脸就要向知闻站的地方泼来!知闻下意识闪开,但反应过来自己后边还站着一个周昌兴。他眉心紧蹙,啧出一声,把抬了半步的脚又压实回去,旋即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下,迅速朝地面的方向压了过去。
随着他的动作,泼出的酸液如同被一堵透明的墙挡了个严实,瞬间垂直向下坠去!地面上的软泥凹陷出一个坑,酸液恰好砸进坑内,形成一个小洼。
然而这种形态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酸液油盐不进、敌我不分,流入小洼后便飞快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随着“滋——滋——”几声响音,烧焦的糊味充斥了洞道,软泥如喷泉般从地面弹射起来!尖锐刺耳的噪音蓦然在洞道内肆意回荡,似是低沉嘶哑的嗓音在歇斯底里地呼喊。
那股强酸在地面浇开了一个不小的坑,表层的浮泥被激荡到一旁,露出了内里粗红、正在蠕动的“肉”。
“血管!”知闻收紧了手上的动作,只这一个迟疑,数道逃脱控制的酸液便朝知闻落了过来,飞溅到他裸露的皮肤上。
刚刚他虽然控制了部分方向的引力,但还是略晚一步,几滴酸液溅到了知闻裸露的脖子和下巴上,烧出了滚烫的血丝。
知闻微眯双眼,没有丝毫迟疑便抬手向酸液附着的方向招呼了过去,下手便拂去几滴还未完全消逝在皮肤上的酸液,平静得仿佛落的是水一般。
血管蛰伏在软泥底部蛹动着,显然前面的一整条甬道都是它的容身之地。它发出与软土的摩擦声,听起来倒有几分窃笑的意思。
身后一阵冷光袭来,知闻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迅速向旁侧躲闪过去。然而距离太近,他战斗服被撕裂的地方赫然被砍出了一道血痕!皮肉开绽,向外不停流着血。
“周昌兴。”知闻闪避时顺手指了他一下,“下回谁再举报我在白塔抽烟的时候不用猜了,指定是你。”
周昌兴握着手里的那把长柄匕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被吓坏了,抖得说不出话:“闻哥、闻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刀朝知闻刺来。
背后的一排“漏风木乃伊”也缓过来劲了,噗嗤着酸液,甩着几个大头转身就要向知闻扑过来。
知闻腹背受敌,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里外不是人过。他一只手旋在背后,压制着周昌兴手中的利刃,将它死死拖在地上,刀尖深入软泥三寸;另一只手则伸出去怼上了正前方的摇头晃脑的几个“大头”。
他这回吸取教训,没有将肉瓣撕裂,而是直接将手掌立起来径直向后一推——霎时,朝着这边扑过来的两根“白布捆肉肠子”瞬间变了个方向一齐向后猛扎过去,刚好一前一后四个肉粽互相怼在一起!
“砰!”四只肉粽撞在一起的瞬间汁水炸裂,哗啦啦地从碰撞的地方碎裂开来,径直成了八瓣,汁水冲破肉壳的束缚往外冲了出去,刹那间将四周崩得血肉模糊!
一滴黏糊的血肉溅在了知闻身上,烧得一片发红,伤口吓人,围观者都似乎能感受到那火辣辣的痛感。他现在浑身从上到下如一个血人,头发彻底散下来,贴在脸颊两侧,此时竟然呈现出一种混含缭乱的凋零美感。
然而不等知闻有丝毫喘息,周昌兴拖着刀子便曳地而来!
“闻哥小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昌兴一边嘶吼着,手下的动作却分毫不停,顺着软泥让出的痕迹便向知闻的脚底袭来!靠近的瞬间,软泥竟然扛起了知闻控制那处的引力,死命向上撑起一个高度,一下向知闻砍了过来!
知闻脚底一点,踏着软泥就想躲开,结果那软泥成了精一样化成几缕黏丝死死捆在了他的脚踝上,将他和泥地缚在了一起!
“?怎么这么聪明。”知闻叹了一声,“好吧,你逼我的。”
他手心朝下,猛地一转,洞底的泥浆霎时拧成了一股漩涡,软泥还在垂死挣扎,然而很快就被搅成了一地浆糊!——不止,以知闻为中心的漩涡在不断下沉,如一把钢利的钻头,尖端朝下牵引着周昌兴和手中的刀一同向他的方向下沉!
知闻看向脚下已经逐渐显出来的一片嫩红,唇角勾出了一抹笑。
“不是喜欢自己打自己吗?”他想到,“那就打个够……咦?”
知闻眯了眯眼睛,一扫玩味的态度,认真看向了脚底——
随着软泥下沉,半透明的鲜红的血管逐渐从脚下显现出来,它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在不停蠕动着,一簇簇鲜活的红藓活跃地耸动起来,不过那不是让知闻转换表情的原因——
在不停蠕动的半透明肉壳里,如并蒂的樱桃般,并排躺着三个人头。
这三个头看起来很面熟,曾经在白塔训练室中三百六十度被投影过。
那是一个星期前被报失踪,出来找油的三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收藏、评论的大大!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