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血管”伸缩的速度极为夸张,如鬼魅一般地退行,待拿到一顿主食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跑,生怕等着的什么东西在它出来觅食的时间饿死了。
以袅无端觉得奇怪:“刚刚知闻血流的那么欢实,倒也没见它把那滩血兜起来往回带,现在一团布条就能让它们这么兴奋……食量缩小得这么突然,转性了吗?”
他伏在知闻身上,看着那根“血管”穿梭于复杂的甬道之间,逐渐将他们引到了一个入口由宽到窄的狭长洞道中。
这条小路过于逼仄,章灼珏的白头海雕在里面无法展翅,于是她便又吹了声利哨,让精神体的爪子将自己松开,随即一跃从悬空中落下,发丝扬出了一个潇洒的弧度。
章灼珏看着眼前这条小道,眸中闪过一分尖锐,随手将战斗服裤子上的一颗纽扣拽了下来,朝那小道扔了过去。
因着那地上都是软泥,扣子落地并没有引起什么响声。然而随着这颗扣子在小道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小道两边的墙壁上突然被冻住一般凝固了,随即咔嚓几声,如破冰般拧出了一道道泥浆的漩涡。
从那漩涡正中的空隙之间,几棵浑黑色的小苗探了出来,霎时便开出了几朵血红色的大花。
这大花并不同长在根管上的红藓,它没有其余奇形怪状的器官,似乎只是普通的植物,一整朵便由上至下霸占了墙壁三分之二的高度。花朵烈火般绚丽夺目,如同壁画一般诡谲瑰丽,绽放后只是静静地待在墙壁上,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然而它只是待在那里,就散放出来了一种奇异的魅力。以袅察觉到周身的空气在抽搐。
这是一种很怪的感觉——空气并没有实体,但他明显能感受到它的密度、质量在变化,营造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氛围。
一股隐蔽的渴望从身体深处生长出来。说不清它是什么,但烧得整个人肉里都带点痒,然而想抓又抓不到,只能干等着熄火。
以袅的耳畔响起两道口水吞咽的声音,是周昌兴和王苟发出来的。
突然,那大花的一片花瓣从墙壁上脱落出来。它缓缓舒展开,泛着水亮的光泽,如一整块昂贵的红宝石,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一点汁水从花叶上淌下来,滴落在软泥上,这回落了个响。
以袅抓紧了知闻肩背上的布料:“它要干什么?”
知闻微眯眼睛:“难说,感觉像在展示自己。”
“展示?”以袅皱眉,他想不通这花在干什么,只能腹诽道,“怎么,这是开屏求偶?还是误入异种腹部的奇珍异宝园了么?”
然而没等以袅细想,几簇“沙沙”的响声突然从那甬道处传来。以袅望过去,瞬间,他的瞳孔放大了一点。
一片片花瓣沿着甬道次第绽放,一朵紧挨一朵。先是如第一片一般只探出了一片花瓣,最后却是一整朵大红色的花都伸展出来,顺着狭窄的通道连成了一条盛着红光的、延绵的线。
它们交错波动,于是这条线便像海浪那样款款起伏着,如梦似幻。
“它在引诱。”以袅收回刚刚被美景诱惑的震颤,转而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确定下来。
确实,这花在不断引诱着几人,只不过这诱惑的方式也太过浅薄,只是静静地向他们绽开花瓣,别的什么也不做,没有化出幻境,连最基础的声响和扑鼻的香气都不存在。
它不让人感到喜悦、厌恶、恐惧、悲伤,它什么也没有,这样也能……
确实能。
“妈妈呀……好多……”
以袅听到身侧的王苟发出一声感叹。
他突然向那甬道迈出了两步,双手从紧绷的状态中解放出来,自胸前蓦地下垂,连一路紧抓过来的、脖子上的那块宝贝石头牌子都不在乎了,拖着两条腿就开始一步一步向那条繁花盛开的甬道上踱过去。
以袅平视过去,他以为王苟的眼睛会呈现出平板的呆滞,然而不是,王苟那窄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中突然放出了极度渴望的精光。
渴望?不对,没那么简单。
该怎么形容那束光?
以袅看着王苟眼底的光,心里突然揪了一下。
王苟是眼里满怀着希望朝花丛走过去的。
希望?
这不对劲。
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
周昌兴已经从刚刚的混沌中迷糊了过来,他甩甩脑袋,发现刚刚还站在自己身旁的王苟已经向前平移了一段距离,瞬间感觉不妙,于是追上前去就想用手捞住他。
他大喊道:“干啥呢这是?苟子?王苟?!”
王苟充耳不闻,他一巴掌挥开了周昌兴的动作,继续向前迈着步子,周昌兴则被这一个掌风劈得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就要一屁股蹲在地上。
“王苟!”周昌兴叫道。
“快拦住他!”以袅沉声喝道。
这话当然不必让以袅说,知闻反应的速度更先一秒。他迅速伸出一条腿横出去,快而准地挡在了王苟的肚子上。
然而这格挡却没止住王苟前进的脚步。在旁人看来,他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其他东西了,眼睛里只能看到不远处开出的妖冶的花。
知闻的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加大了力度,向后猛地一扫,以袅听见“扑腾”一声,王苟便一下子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那地上的软泥不是什么善类,接触到好久不见的鲜肉更是分外想念,腐蚀液立刻从泥缝里冒出来,很快把张着嘴倒在地上的王苟蛰得哇哇大叫。
“什么鬼东西?”王苟被突如其来的痛感吓出了两声哭腔,他清醒了一瞬,但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彻底崩坏了,甚至在泥地中滑稽地做了两个蛙泳的动作出来。
“还不赶紧站起来?!”周昌兴小跑着过去就要把王苟拉起来,“小心掉层皮!”
“呸呸呸!”王苟一边往上爬一边把泥浆往下抖,裸露在外边的皮肤被烧透了皮,露出来殷殷血丝。他张开嘴,黑黝黝的腥臭软泥混着血沫掉出来,连话音都变得些许含混。
“疼、疼、疼、啊啊啊啊啊啊!!!”王苟惨叫道。
周昌兴皱眉,厉声道:“谁让你刚刚跟中了邪一样不要命地往前走?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苟子?怎么了?”站在最前边的章灼珏也转过身,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正担心地望过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王苟惊魂未定,他本来就胆子小,现在又来这么一出,真感觉自己就要即刻归西,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
王苟双手抱着头,缓缓蹲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他双眼瞪得极大,瞳孔却涣散,不知道遭受了怎样的惊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嘴唇蠕动,还在喃喃细语着,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以袅看着王苟,半眯双眼,随后拍了拍知闻的背,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知闻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俯身,松开了双手。
以袅慢慢地走到了王苟面前,目光沉静,很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伸出一只手,放在了王苟的背上,沿着紧绷的肌肉轻轻向下慰顺着。
“没事了,已经安全了。”他说道,“还很痛吗?”
王苟迟疑着将头转向以袅,反应显得有些迟钝。
此刻,他明明刚被知闻从鬼门关一脚踹回来,但目光却飘忽起来,方才向前走的那股精光散去,现在的眼神里倒有了些被幻境困住的迷离感。
“痛……很痛……身上、嘴里,还有头,头也……”王苟说着,眼角就耷拉下来,整张脸皱成了一团,漏出两声哭腔,“不知道……我就是……别!”
王苟说话断断续续,意义不明。以袅很有耐心地蹲了下来,他看着王苟,语气里少有地带上了一点温柔的成分,有些乖哄的意思在里面,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暖柔软的气息。
王苟抬眼,他刚刚哭出了声,眼角还微微泛着红。而当看向现在的以袅,他的心里却无端被镇静了下来。
此时,王苟的想法是无意识的、混沌的,只凭着直觉在理解,于是他想无条件地信任以袅,依靠以袅,接受他的一切引导。
好像,就好像一位母亲。
王苟的眼睛里还有一滴将落不落的泪花,它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残留的意识还在发出质疑:“真奇怪,这明明是一个刚认识两天的男人……”
以袅做这些动作时很自然,虽然这些动作、眼神和他这些天来在外树立的形象毫不相符,但却并不违和,仿佛他天生就本该如此。
“放松些,深呼吸。”他说道,“跟着我。”
王苟放低了呼吸的频率,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看向以袅,胸腔的位置起伏着。
“做的很好。”以袅说,“放松下来了吗?”
他的手还按在王苟的背上,感受到原本僵硬的肌肉在不断松弛下来。
“嗯。”王苟点点头。
“好,那么,现在可以说说。”以袅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语调却是轻的,带着一种鼓励的口吻,“刚刚做的那个梦,都梦到什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真诚地感谢每一位把我加入收藏夹的大大,谢谢你们的鼓励,疯狂落泪(送花)
最近为了学习写网络小说看了很多新手教程,其中有一个视频打开第一句话就是:新手切忌埋伏笔
我心说完蛋,已经埋了很多了。
不过没关系,我专门买了个本子,正面顺思路,反面记伏笔,偶尔还会翻一翻之前写过的章节回顾一下……
应该没问题吧(抓狂!
虽然但是,我有感觉到自己的写文节奏有点问题,比如我本来打算这章写到打BOSS,结果码完这章发现按这个速度写下去打BOSS还得再过一段时间…………
怎么办怎么办,看来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啊啊啊
我还专门按照自己这个写法估计了一下整本写完的字数,估算完看着那个天文数字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感觉有点悬
不过我会努力的嘎嘎
感谢每一位陪伴小鸟和小闻成长的大大,等把这本写完应该就会有很大的不同了吧?
最后最后,有大大发现这是小鸟第二次发挥“镇定剂”作用了吗?
我好像把这儿当成记日记的地方了嘎嘎嘎,好像有折叠功能,嫌我啰嗦的大大可以叉掉(对手指)
再次感谢每一位大大的支持与鼓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