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竟是被预言家查验出了身份，沈雾一笑了之，觉得自己的运气一向迷幻，对此没什么太大意见。

总是跟他呆在一块的裴漆自然被连坐了，陆淮溪则因为多次形迹可疑而被检举，既然能确定编号，他的技能也暴露了。

至于自己被指认的其他细节，沈雾也懒得看，因为他就是狼一点不冤，再说有预言家查杀这层铁证，他会被优先投出去。

早知道就不需要顾虑那么多，直接用原身活动。沈雾咬着手指沉思了一会儿，目光转向一旁同样没什么反应的裴漆。

裴漆正举起那只因不慎中毒失去知觉的左手，确认黑色没有扩散后才放下心来。

他摆弄着那只手，垂下眼皮淡淡道：“别忘了我是女巫。”

……

这边，路淮溪的大腿被伤了一刀，正一瘸一拐地下楼梯。

“你应该找个墙角坐着，继续伪装，路过的人保证不会理你。”夏恩姗看了看他的伤势评价道。

路淮溪摇了摇头：“万一还有其他狼。”

“我们……能在天亮前结束游戏吗？”叶灵不安地握紧了还未收回去的弓箭，他的手里只剩下一支箭了。

对他而言，或者说在大多数人那里，用技能杀死玩家和不借助技能用工具杀死玩家的区别极大。

他很清楚，后者他下不去手。这感觉截然不同，仿佛技能可以让人自我欺骗，维持“游戏”的错觉。

夏恩姗对着不远处慌张经过的两个玩家抬了抬下巴：“不能，你看这玩家的分布密度，起码还有两百多人呢。”

其他几人脸色微变，但随即想起第一个死掉的最可能是谁，又稍稍放下心来。

狼人阵营的契合度无疑比好人阵营间更高，若现在彼此遭遇危险，队友决不会冷眼旁观，但被投出去又是另一回事。

“还有两个小时，都先散了吧，投票前半个小时见。”夏恩姗捂了捂心悸的胸口，忽觉自己有猝死的风险。

一片狼藉的走廊里，时断时续的尖叫声令来往的人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沈雾与裴漆游荡了片刻，在不引人注目地前提下，陆陆续续安全解决了不少玩家。

高耗能加受伤，沈雾现在非常渴望睡眠，但他需要保持清醒才能活下去。

他点进临时的小群，艾特全体成员发了句：“把票都投给712，我们有办法。”

712，也就是沈雾，夏恩姗皱起眉沉思，既然沈雾是被预言家查杀的铁狼，而这两人虽从一开始就结盟，但并非都拿到了狼人身份，看样子裴漆是女巫？

还真是够巧的。

这边，裴漆私聊了她：“现在能联系到其他几只狼吗？”

夏恩姗：“不能，没死的话，估计白天会去换掉身份，你可要抓紧了。”

“不过，你有几成的把握在明天结束游戏？”

裴漆面无表情地回了个“十成”。

……

【天亮了】

【剩余玩家：172】

【请各位玩家尽快投票。】

沈雾静静注视着光屏，然后把那一票投给了自己。

【投票生效】

【清算中——】

【剩余玩家：172】

“怎么回事，他不是狼吗？怎么还有女巫救他？”

“这个女巫有什么毛病吗，和狼人结盟？”

“卧槽呢何时结束这场闹剧？”

沈雾和裴漆对视了一眼，系统的播报模式令他感觉自己得救的同时也被坑了一把，这下所有玩家都知道一位狼人被女巫救了。

狼人小团体已渐渐被摸清了，所幸游戏进行到现在，让对面知道些也无妨。

茶水间，沈雾唤出影子实体，解决了不巧和他打上照面的玩家。

“170。”他冷冷地宣布，意识到自己的手脚越发无力。

他可能发烧了。

不同于身体上的虚弱，大脑倒是十分地亢奋，沈雾一边喃喃地咒骂一边捂着腰腹快速转移。

他和裴漆要去找编号702的狼人，希望那头狼还活着，并且能被他俩赶上，否则将会产生另一种他不愿看见的麻烦。

走廊里明晃晃的，天亮对狼人来说不那么有利。

六人群里，众人开始商讨对策：“还有谁的技能比较棘手？”

阮冰岩：“暂时没有看见。”

陆淮溪：“女巫昨晚毒死了谁？”

裴漆：“265，幻境制造。看到702通知我。”

投票过后，大楼内很快恢复生机——指连绵不绝地惨叫声。

楼梯口，沈雾感到身后一凉，再次本能避开危险。

“你看对面。”

也许是转运了，顺手解决掉偷袭者后，入眼便是走廊另一侧的702。

半分钟后，裴漆的脑中传来陌生的电子音：

【已生效】

【玩家编号：630】

【身份：狼人】

……

“跌破一百了吗？”沈雾扫了眼手机屏幕，八点十五分。

手机传来电量低于百分之二十的提示，他赶紧摁灭手机，现在可没时间找地方充电。

玩家们的状态实在不太好，剩下的已是身心俱疲，大部分都没有还手之力，投票前系统公布的人数让他们彻底意识到了自己不是狼人的对手，只有求生的本能在支撑着他们做最后的抵抗。

恐惧早就像瘟疫一样，在好人阵营散播开来，令他们不攻自破。

“我的箭用完了，”叶灵在群里说：“我和路淮溪、阮冰岩在二楼先躲一阵。”

“他们好像准备重新抱团了，”沈雾突然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打算决一死战？”

“勇气可嘉。”裴漆评价了一句，转过头关切道：“你怎么样，撑得住吗？”

“放心吧，我命大。”沈雾弯了弯失去血色的唇角，安慰道。

裴漆盯着那张透出少许脆弱感的漂亮脸庞，看出了点此人很难死掉的意思。

赶时间的狼人们非常乐于以身试险，主动开启了又一场屠杀。

……

肩膀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皮肉轻微外翻，裴漆只心道自己大意了，手上的动作没有一秒迟缓。

这一层楼很快重归平静，他的神色有些厌倦。

“躲起来了？”沈雾从柱子的另一侧闪现，捏着咔咔作响的手指关节，低下头自言自语：“找人一向很麻烦。”

【注意：游戏剩余人数不足50】

平均下来一对八，已经快十二点了。

“怎么，听起来像是对狼人的鼓励？”沈雾听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播报，突然生出荒谬感：“它也没想到这里的人能把这游戏玩这么复杂吧。”

如果没有对“游戏”十分熟悉的夏恩姗，这一切将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他没有虐杀的爱好，一时间颇为同情剩到最后的村民。

电量只剩百分之十的手机忽然响了，沈雾接起电话开了免提。

“你们两个在哪？上顶楼来一起堵人，一层一层往下清理。”

对面命令起人来业务特别熟练，但两人还是配合地赶了过去。

六匹狼竟然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沈雾与路淮溪伤得最重。仅剩的六位狼人快速分成两匹，分别从两边楼梯包围下去。

躲在楼道里的玩家吓得直接摔下了楼梯，来不及起身逃跑便彻底倒了下去。

眩晕感时不时上涌，沈雾感到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球压迫着大脑神经，仿佛随时能压断那根弦。

人真是脆弱的动物，沈雾想。游戏接近尾声，对他来讲，比起尝到胜利的喜悦，更多的应该是疲惫与耐心的耗尽。

“你一直在发烧。”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

“我知道，我会坚持住的。”冷却时间结束，沈雾感受到影子重新凝聚。

……

当最后一个试图逃离包围的玩家被叶灵一箭射中，所有人的大脑中同时响起了一个期待许久的声音：

【游戏结束】

【恭喜玩家通关 】

【剩余玩家：10】

10？沈雾的眼角一跳，不对，这里明明只有六人。

系统没有给他们迟疑的机会，继续机械地发声：

【本次副本结算规则为：若好人阵营获胜，则每位通关玩家可获得一枚金币；若狼人阵营获胜，则通关玩家中，击杀人数小于等于十的玩家获得一枚金币，击杀人数大于十小于等于一百的玩家获得两枚金币，击杀人数大于一百的玩家获得三枚金币。】

【开始结算，玩家即将登出副本，请做好准备。】

【开始倒计时：3，2……】

不知是谁哭了，强烈的白光蒙住了双眼，沈雾没能看清，只记得耳畔若有若无的啜泣。

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劫后余生的喜悦，就被抛回了十楼的走廊，1002寝室门前。

手机里显示的时间是十二点零一分，电量百分之八十，沈雾还维持着抬头的姿势。

正是他们进入游戏前，天黑的那一刻。

而现在，阳光格外耀眼。

几秒钟前的白光与阳光融合成一体，在脑海中反复回闪，交织成难以置信的记忆片段。

口袋里响起叮当的碰撞声，沈雾悚然一惊，赶紧伸去查看。

发凉的手心里，正躺着两枚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