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的空地上，像有无形的浓雾在蔓延，所及之处一片死寂。

这时，一阵有序的脚步声从人群外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是一队身穿防护服并手举防护盾的武装队伍走上前来，个个踩着长靴，踏着坚毅的步伐，迅速在祁抒的身后排成一列，顺便将早先那一列武装人员都挡在了身后，像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

见此情形，有人暗自松了口气，有人提心吊胆，更加心虚。

祁抒很快反应过来，是特遣队的人。

八成是她回宴会厅时顺便喊来的。

保险起见——

宋笙将李文梁一行人喊上并嘱咐他们穿上防护服戴好了面罩，先不说那个死状惨烈的男人到底怎么回事，万一真的发生了暴、乱，单靠现场那一支武装队伍维持秩序，是远远不够的。

一行人的到来，已经用事实说明：

新约基地，运转有序。

“王沛、全瑞轩，你们两个先将地上的尸体抬走。”

“是。”

两人合力将尸体抬出人群外，李珂追上来问道：“新约有专业的法医吗？”

蒋昊铭连忙迎了上来，说道：“先送到中央大楼吧，那个地方也是医院，地下有专门存放尸体的地方。至于专业的法医，目前还真没有，但我知道，苏医师会尸检——她什么都会。”

庆功宴也邀请她了，她却说要值班，后半夜再过来。

一个神奇的人物——

“那辛苦你们了。”李珂抬眼，与全瑞轩那双清秀的眼睛对视了片刻，两人一齐点了下头。

“你们应该不认路，我送你们吧。”

“多谢蒋部长。”

“等等——”李珂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蒋部长，您刚刚说的中央大楼，是不是也是人口管理部？”蒋昊铭点头，李珂紧接着问，“所以也有孕妇和新生儿对不对？”

蒋昊铭望了一眼尸体，不禁面露仓皇之色，“别告诉我，这人真的会变异。那还费什么劲，是不是得赶紧处理？”

“这个情况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我目前只能说，谁也不能百分百排除他变异的可能。之前，在25号地下城，一旦有死人，我们都是直接破坏大脑并焚烧处理的，不知道新约怎么处理？”

“据我所知，大楼的地下冰冻着一些感染了变异病毒的人，但他们并不是异种。”

“冰冻的，还活着吗？”

“都是活着的时候被冰冻的。”

“那不用担心，像这种横死的人呢？”蒋昊铭推了一下眼镜，陷入了沉思。

这时，周辰彬迎了上来。

“你们还抬着尸体，这是干嘛呢？”

“周部长，您来得正好，又有突发状况了。咱们新约基地，怎么处理这些惨死或者横死的人，有明确规定或流程吗？”说着，蒋昊铭指了一下尸体，一行人聚精会神地望着周辰彬。

没有叫人失望，周辰彬点了点头。

“很巧，下午大会结束以后，祁长官就给了我一份临时手册——《突发状况应对指南》，其中正好就包括这种情况。祁长官说，虽然是临时的，但已经生效了，请我熟读，倒没说背诵，但我闲来无事都背下来了。”

蒋昊铭拍了下他的肩，“那到底怎么处理？”

“为了防止他们变异，撕咬同类传播开来，直接破坏大脑，火化处理。”

“还用尸检吗？”

“手册里没写，但我斗胆猜测，应该不用。万一尸检的时候他们变异撕咬了法医，这不成卡bug了吗？既然已经有一套专门的处理方式了，想必就是特殊时期，特殊处理。”

“我同意——”

李珂坚定地点了点头，“周部长说得没错，末日期间，异种频发，算特殊时期，要为大局考虑。”

“那火化场在哪，哥几个给指个路吧？”说着，王沛与全瑞轩先将尸体放到了地上，两人接连摘了面罩。

“我只认识锅炉房——”蒋昊铭托着下巴说。

“锅炉房，还管焚烧尸体吗？”全瑞轩瞥了一眼王沛，“想也知道不可能。”

“等等！”

蒋昊铭忽然严肃起来，“既然已经有明确流程了，咱们是不是先破坏了他的大脑再说，万一说话的时候或者去火化场的路上他变异了呢？”

“您提醒得是。”

见王沛掏出了枪，全瑞轩连忙抬手阻止了他，“用刀，在这开枪，那群人又该骚动了。谁身上有刀？”

“这个时候，还得喊宋笙。”

蒋昊铭话音未落，一个清幽的声线从众人头顶飘来：“谁喊我？”

李珂轻轻一笑，落到宋笙脸上的目光柔和了片刻，解释道：“我们身上都没带刀，现在需要先将这具尸体的大脑破坏了，然后送去火化。”

“噢，来了。”

宋笙二话不说弯身撩开裙摆，从别在小腿肚的卡扣上取出一把匕首，刺穿了尸体的大脑。扬手的动作优雅又利落，甚至连血迹都没有溅到。

李珂望着她，继续问：“火化场在哪？”

“这就得问莉莉了。”

“反正已经破坏大脑了，不用急了。话说，你怎么过来了？”蒋昊铭扬起下巴点了一下不远处，宋笙淡定解释道：“看你们一群人愣在这，应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既然解决了，那我回去了。”

在众人的目送中，宋笙的身影又消失在人群中。

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等等，她的刀呢？”王沛寻了一圈问。

全瑞轩：“她刚刚用这个男人的衣服擦干净了，已经收起来了。”

蒋昊铭：“……不愧是她。”

等宋笙回去的时候，刚刚那几个性骚扰和起哄的男人，已经被武装人员控制了下来。祁抒暗哑的声线摩擦着紧张的空气，气氛愈发凝重。

“早在当初还在你们地下城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地下城即便不引爆，不出两个月也会坍塌。你们作为幸存者，所有人的名字都在这里。”

他举起手中的文件夹，提高了音量，不容置疑地说：

“新约如今是敞开了大门，但也不是来者不拒。你们报上名来，我立马把名字划掉，之后你们想去哪里都随意，你们一直都是自由的。”

“你……你现在是要赶我们出去吗？”

“赶？”

祁抒勾唇一笑，目光扫过众人不带一丝温度。

“你们只是暂且被安置在隔离区，还没有正式加入新约，谈不上赶——原则上来说，只是拒绝你们的加入。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越心虚却越要叫嚣：“你现在是要见死不救吗，出去我们要怎么生存？！”

“那就要看你们本事了，外面还有许多流落的幸存者，他们又是怎么生存的？你们作为核战的幸存者，一直生活在25号地下城，有部队的人负责给你们维护秩序，你们好像忘了一件事，现在是末日。”

众人的面色不约而同一片惨白。

“你们也该收起这种傲慢又天真的态度了，出去好好感受一下什么是末日。还能活着回来叩响城门的，我一定欢迎。”

又是一片死寂。

“你们也看到了，新约的资源是有限的。隔离区就这么大，所以你们只能被分批安置。末日当前，新约也不养废人和闲人。言尽于此，我最后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看看啊，这就是新约基地所谓的最高指挥官！”

祁抒冷笑了一声，“没错，你们最好都看清楚了，这就是新约基地。我说了，不想来的人，随时可以走。”

他冰冷的目光随即定格在邓雪身上，“还有你，我们的禁闭室也是有限的，关不了这么多人，你现在也可以走了。至于你叫什么名字，我记住了。”

“我……”

这时，秦莉不禁也叹了口气。

最近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再加上有宋笙的存在，他们好像也忘了一件事：这个最高指挥官，从上任第一天开始，就一直是这样的雷霆手段，冷酷无情。

他的温情，仅仅是因为宋笙。

如果不是宋笙当初叩响了城门……

新约又怎么可能敞开大门呢？

邓雪面色惨白，热泪终于夺眶而出，“对不起……我知错了，我今天确实又在造谣，别赶我走，我也知道我一旦出去了会落得什么下场。”祁抒冷冷望了她一眼，这时，宋笙拽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她既然知错了，算了。”

邓雪怔怔抬起头，就在祁抒望向那个女子的时候，她在他眼底终于看到了片刻的温情——

就像救命稻草一样。

她鼓足勇气说出了实情：

“对不起，我真的知错了。是市长命令我……散播谣言，制造恐慌，顺便给祁长官泼脏水的。他威胁我……我要是不照做，他就要把我囚禁起来，也关到地下20层那样的地方，对不起……我太害怕了。之前那一次造谣生事，也是市长指使我的……真的对不起。”

“你跟你们市长……”

宋笙似是明白了什么，轻叹，“你既然来了新约，就要相信我们，新约绝对没有那样的地方，你不用再害怕了。”

“真的吗？”邓雪惊魂未定。

“当然是真的。”

“那……那我愿意加入新约，我也是真心的。祁长官，对不起，我郑重向你道歉，以后也绝不会再造谣惹事了，我保证。”

谁知，祁抒却淡淡地说：

“不好意思，我拒绝你的道歉。”

“……”

邓雪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冷酷的目光像一把锐利的刀。

刚来第一夜，一只脚刚踏入新约，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想加入新约，并不容易。

他们的最高指挥官，也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心慈手软。如果说，原本他还有些许耐心的话，那么如今，他的耐心早被邓雪以及那几个起哄的男人消磨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