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笙烟一觉惊醒，猛地坐起身来，第一反应就是掀开被子。
吓死了，还以为生理期来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种梦？
春梦就算了，春梦的对象竟然是……
他们都多久没见了。
他的兵役好像明年就结束了。
宋笙烟洗了个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了门，刚走没两步，斜对过紧闭的房门忽然开了，一张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似乎也是刚洗漱完，见了她，将哈欠生生憋了回去。
四目相对，空气似有片刻凝滞。
宋笙烟低头扫了自己一眼，连忙将浴巾搭在了肩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几天假期？”
“三天。”
“你是不是又长个了？”宋千仰也将自己扫了一眼，“我今年都29了，倒是你，好像长高了些。”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一年多。
两人都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他的身材愈发健壮了，即便是穿着宽松的居家服，也依稀能看到肌肉线条若隐若现，脸上的棱角也愈发洗练了。
而她长高了些，头发也似乎很久没剪了，整个人褪去了一些青涩的气息，眉眼间愈发精致，一双杏眼深邃又明媚，秋波流转，摇曳生姿。
梦中的画面忽然浮现在脑海，宋笙烟呼吸一滞，丢下一句话转身回了屋。
“我吹个头发。”
“换完衣服再出来，降温了。”
他的声音，好像也有了一些变化。
更加内敛了。
宋笙烟喝了口热牛奶，没来由的心烦意乱，起身便要走。
“我不饿，你们吃吧。”
刚要走，宋时彦与季涟漪结伴来了，“阿烟，吃了饭再走，早饭很重要的。”
宋千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她的脸上，黯然了一瞬。看她如此心绪不宁，难道是有喜欢的人了，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妈，别给我夹了，我真吃不下。”
“说什么呢，你最近太瘦了。”
“不是你说明天的酒会很重要，让我保持身材的吗？”
“早饭可以适当多吃点。”
宋笙烟放下了筷子，“妈，我好像生病了，给我约个医生吧。”
“啊？你哪不舒服？”
“哪都不舒服，约个心理医生。”听闻此言，宋孝闻差点一口牛奶喷出来，“到底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理出了问题，阿烟，我跟你说，心理真有问题的人是不会主动要去看心理医生的。”
“你又懂了？”宋笙烟瞪了他一眼。
“我去补个觉。”
这一觉睡到傍晚，宋笙烟换了身泳装，准备去游个泳换换心情，却发现宋千仰与宋孝闻正在泳池里，她裹好披肩坐在了岸边的躺椅上。桌上放着两杯浅蓝色的鸡尾酒，她二话不说端起其中一杯，仰头干了。
怎么还是这么烦呢。
她索性将另外一杯也干了。
“阿烟，你疯了，你知道这酒多少度吗？”宋孝闻撑着双臂先上了岸，“你还一口闷，连喝两杯，你会吐的。”
“吐了也好。”
宋笙烟一副摆烂状将身子朝后倚去，望着天花板上潋滟的波光，愣起了神。
“你是不是失恋了？”
“啊？”
“你从早上开始就不对劲，失魂落魄的，还闹着要去看心理医生，现在又买醉，这不就是失恋的典型症状吗？”
“也得有恋可失，你给我找的男朋友吗？”
“那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游你泳去。”
“看来被我说中了。”
宋笙烟忽然绷紧了身子，神色有些惊惶，宋孝闻立马抬起双臂做防御状，“那也不至于揍人吧？”
“不是……”
就在这时，宋千仰也上了岸，大步走来，宋笙烟抬眸与那双幽邃的眼睛对视了片刻，终于，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她抿紧了轻颤的唇角。
“你到底哪不舒服？”宋千仰轻拧眉头问。
宋孝闻摇了摇头说：“我估计，她要吐。”
“……”
宋千仰这才看到酒杯全都空了，二话不说蹲下身子将后背对着她，“你也不想吐在这吧？”
“那吐你身上怎么办？”
“反正也得去冲澡。”
“大哥，阿烟就交给你了。”丢下一句话，宋孝闻扑通一声又扎进了泳池里。
“上来。”
宋千仰仍旧半蹲在地，回头催她。
“等会儿。”
宋笙烟取下披肩，起身将躺椅擦干净了，这才将披肩系在了腰间，然后从椅背上取过一条新的浴巾，搭在了宋千仰尚在淌水的后背上，这才爬了上去。
“什么也不许说。”
“嗯。”
宋千仰将她送进浴室，见她面色惨白，这才难掩关切之色：“你不知道自己生理期快来了吗，喝什么酒？”
“不想听你啰嗦，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烦得很。”
宋笙烟干呕了一声，宋千仰立马将她扶到马桶边。就在呕吐的同时，肚子也传来阵阵绞痛，她跌坐在地，忍不住滚落两行热泪，宋千仰深深叹了口气。
“以后能不胡闹了吗？嗯？”
他接了杯水递给她，她漱了口，无力地摇了摇头。
“还是第一次这么疼。”
“要不去医院吧？”他伸手替她捋顺了额角被虚汗浸湿的发丝，“我现在就送你去。”她轻轻拨开了他的手，“算了，哪有因为痛经跑医院的。你先出去吧，帮我把床上那条绿色的睡裙递我。”
她拖着疲乏的身子上了床，不一会儿，宋千仰冲完澡回来了，换了一身浅灰色的睡衣，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正好有刚炖的鸡汤，你喝点。”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她烦躁地翻了个身。
“不想喝。”
宋千仰坐到床边，幽暗中，紧紧凝视着她，沉吟片刻，问：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确实有。”
“谁，告诉我。”他严肃地说。
宋笙烟眼眶一热，艰难地爬了起来，眼含热泪望着眼前的男人，“宋千仰，我讨厌你，你知道吗？”
“行行行，讨厌我。”
宋千仰点了点头，端过鸡汤，“我喂你行吗？”
“都说了我讨厌你。”
“我听见了。”
说着，他的勺子已经举到了她的嘴边，她鼻头一皱，热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宋千仰连忙放下碗，伸出了手臂，“那要不，你打我，咬我也行。”
他将袖口卷了上去，她望着他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筋，脑海中又浮现出梦中的画面。梦中，他就是用这样一双手，与她十指相扣，吐出的燥热气息伴着他暗哑的轻吟，在她耳畔漫延开来……
“算了，都是体内波动的激素在作祟。”
他轻声笑了，“能喝汤了吗？”她点了点头，“你喂我吧。”
“还讨厌我吗？”
“讨厌。”
翌日，宋笙烟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宋千仰垂眸将她扫了一眼，无奈一叹：“你体质是跟别人不一样吗？”
“什么意思？”
“你生理期一天就结束了？你知道外面多少度吗，你外套呢？”
“用你管。”
她身穿一袭浆果色的抹胸长裙，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丝巾，戴着配套的珍珠饰品，盘起的头发只留两捋垂落在肩头。气色明明还有些憔悴，整个人却像一颗浸透在烈酒中的车厘子，大方明艳。
宋千仰二话不说推门进了她的房间，从衣架上取了一件毛呢外套和一条格纹围巾，追上去将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你忘了昨天多疼了？”
“喝酒喝的。”
他不由分说伸出双臂用围巾圈住了她，她失了片刻的神，不等他将围巾系好，她一把推开他的手，将围巾取下来扔在了他的身上，“我不喜欢这条。”
他牵着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房间。
“那你自己选。”
她索性将外套也脱了，扔在了衣架上。就在这时，她锁骨间的珍珠项链松开了，莹润的珠光划过她白皙的皮肤，在抹胸裙的褶皱边停留了一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空气凝滞了。
宋千仰怔了半晌，弯身捡起项链替她重新戴好，小心翼翼扣好了锁扣，顺便将她颈侧几缕碎发整理好了。
“烦死了，我真的不想去了。”
“你上次不是说有家火锅想吃吗，我已经约好了位置。晚上孝闻要去约会，爸妈也约了西餐厅要去过周年纪念，就剩咱俩了，结束咱们去吃火锅，好好吃一顿补一补，行吗？”
她垂下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吧……看在火锅的面子上。那我还想去看个电影，最近有个电影不错。”宋千仰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我现在就订票。”
“那好吧，我不讨厌你了。”
“嗯，你最大度了。”
宋笙烟终于忍不住咯咯地笑了。
“订完了，能走了吗？”她乖乖穿好外套，系好了围巾，还是他早先拿的那条。
“听说指挥部全员回来了！浩浩荡荡的车队，可壮观了！”
隔离区楼道里有人激动地叫喊，一阵高跟鞋声随之响起，秦莉推门莞尔一笑，“笙笙，你不需要再做评估，可以先离开了。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宋笙将弯曲的双腿从椅子上放了下去，将铅笔收进裤袋里，抱着画纸起了身。她扫了一眼窗外，晌午时分，天色却很阴沉。
又要下雨。
他们好像一周没见了。
才一周吗？
穿过空地，宋笙来到那条笔直的大道上，微风掀起漫天轻吟，淅淅沥沥的雨丝重新飘落。她脚步一顿，只见一张黑色的身影从拐角处走来，举着一把黑色的伞，恰似一幅简笔画。
宋笙缓缓举起手，感受着风向。
是朝他吹的。
她轻轻松开了指尖，那一瞬，画纸漫天散落。曾经只能锁在皮箱里蒙尘的画纸，如今，终于可以随处飘落，落地生根。那一瞬，他扔掉了手中的伞，迈开步子不顾一切朝她奔赴而来。
她也迈开了步伐，全力奔向他。
伴着摇曳的树影，他张开双臂，她带着满身潮湿而温热的气息扑进他怀里，他顺势抱起她，她飘扬的发丝扫过他肩头，掀起沉沉爱意。
四目相对，连风都悄悄静止了。
“阿烟，我回来了。”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