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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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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砖地散发炽热的温度,烘烤的群臣衣襟处微微湿透。

他们个个步伐焦急踏进大殿内,一抹凉意微透。

堂间,金盆堆砌满满的冰块,正由小太监扇着,送去龙椅上少年冷意的风。

群臣已经纷纷站定了,只是宁伯贤还未来得及开口,殿外连跌带爬滚进来一太监,哆嗦着四肢跪倒,引得两侧群臣不解相看。

他磕了磕头,惊慌道,“大事不好了,君上他病重已久,已经...不治而亡了!”

顷刻间,众臣哗然。

纷纷有些骚动不安。

宁伯贤猛然站起,有些不予置信,死死盯着那小太监已经吓得变色的面容,睁大了眸子,微低头暗语,“怎么会...不是说...”

呼吸已经剧烈,他不敢再多想,推开一旁小太监下了台阶,身形匆匆脚步生风,一阵风,便直接踏出了殿堂。

通政司参政和步军副尉相互对了个眼色,急忙踹开挡在路中央的太监,紧紧跟上,徒留大殿面面相嘘的交头接耳的群臣们。

温国公眯着眸子看向他们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安定如山。

没多久,凤鸾宫的殿门就被猛然撞击开。

伴随着一阵厉风,浮动了跪在床榻前昭娣的发丝衣衫。

宁伯贤走近环视一圈,才发现纱帐层叠内的偏殿,昭娣正止不住哭泣,浸透了明目纱,她面前,正是宁弘平静如常,却无血色的睡容。

带着犹豫和惊慌,他谨慎走到床边,修长的手指颤抖着,还是伸上前,探了探宁弘鼻息。

突然,握拳收回。

那手只得轻轻放在昭娣颤抖的肩头,“姐姐...节哀...”

闭眸摸索向他,猛然紧紧攥住手腕,怨道,“伯贤,你为何执意让他死?若是为了皇位,也尚无须赶尽杀绝!他可是你皇城中,唯一的亲人!”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他难掩后悔之色,邹然松开了手,摆脱昭娣的手心,眼眶已经开始泛红,透着悔意间,怯生道,“原本只是,只是说让他病一趟而已,我也不知会如此,我,我也不想的,姐姐,你相信我。”

昭娣冰冷的言语带着怨恨,还透着哭啼后的声嘶力歇,“阿宁身体你不是不知!如今他死了,你满意了!这皇城,再无人是你的阻碍了!”

亲耳听到里间的对话后,通政司参议和步军副尉这才踏进凤鸾宫门槛,对着伯贤拱手道,“如今君上已亡故,还请为了顾全大局,即刻登基!”

昭娣仍跪在床塌下,娇颜挂着未干的泪痕,配着松绾的青丝,一袭白衫倒是我见犹怜,“步军副尉此言,倒是丝毫不意外,想来是料定君上会有这一天?”

见宁弘已死,昭娣一个妇道人家也奈何不了他,蔑视的眼神轻扫,“哼,有些人注定没有君王命,臣等不过是,顺应天命。”

边说着,他竟对着天边做拱手之态。

嘴角一抹冷笑,未被觉察,“君上尸骨未寒,你就另拥新帝,步军副尉是谋划许久了?”

“随你怎么说,待新帝继位,你这个皇后,也做不得了!”他愈发高傲,仿佛前途光明已在眼前。

昭娣微转过身,耳畔对着声音的来源,“步军副尉是连本宫都不想放过了?”

他眼眸一眯,见凤鸾宫内并无任何一个下人,也无心理会突然想到什么又离开了殿内的参政司通议,这才放心,“娘娘放心,你与大将军,微臣也是知晓,终归是自己人,只是眼下君上已死,为了避嫌娘娘还得先委屈一阵,大将军不会忘记你的。”

那话一出,昭娣沉默,她没料到竺天瑞连她假意合作的事情都让步军副尉知晓。

一旁宁伯贤已经微愣,不解看着她,“姐姐,他这话是何意?”

依旧沉默不语,步军副尉欢喜道,“君上有所不知吧,皇后娘娘也是我们的人,大将军可是将她安插到宁弘身边,时刻监视呢。”

“步军副尉,有些话,休得多言。”昭娣冷冷道,他的话宁弘已经尽数听去。

不知,会作何想。

他摊开双臂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娘娘还怕什么,眼下这长安城,都是我们将军府的了!”

“将军府?”

心中的猜想被印证,她慢慢屏住了呼吸。

反观宁伯贤,有些警惕,“步军副尉,这长安城,何时成了将军府的了!”

觉察说漏嘴,他惶然跪下,“君上息怒,老臣一时激动说错了话,这长安城,只会是你的。”

他已经不够确信,看着闭眸不为所动的昭娣,想起先前那话,有些畏惧地退了几步,面带失望神色看向昭娣云淡风轻有些隐忍的模样,“姐姐,难道...难道大将军利用你,谋权篡位?”

深吸一口气,淡然,“否则你以为,朝中两员大将为何拥戴你一个无兵无权的别国皇子?”知道他处在震惊中,昭娣叹了口气,“伯贤,你终归太年轻了,皇朝争斗,远比你想的复杂。”

“是我错了...”他懊悔着,发红的眼眶温润潮湿,透着晶莹的光,“我竟生生害死了自己的皇叔!”

颓然跪下,双拳紧握着,只面向毫无生机的宁弘,床榻上的玉人,仍是出尘的嫡仙气。

“皇叔,是我害得你,伯贤,甘愿以命抵命!”他一声低吼,伸手就拔下一边悬挂的长剑,陵越于脖颈间。

昭娣只觉得脸颊一阵劲风,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伯贤!不要冲动!”

剑身已划伤脖颈肌肤,下一秒,又是一阵厉风,宁弘翻身之势,衣袍翩舞,修长玉臂环住伯贤,一手勒住剑柄。

低伏他耳畔,“好侄儿,无须偿命。”

在他震惊之际,宁弘已经拿走微沾血腥的长剑,直指呆愣不可置信的步军副尉。

剑身光辉夺目,只照宁弘妖媚如玉又尊生帝王态的天姿,“步军副尉以下犯上,暗中联手他人,密谋毒害朕,所幸皇后娘娘医术高明,朕,安然无恙。”

毕左不知从何时突然出现。

“将他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顷刻拱手,“是!君上!”

伯贤还是处在久久的震惊之中。

他睁大了星眸,看着眼前高大英姿的帝王。

宁弘不仅毫发无损,英姿相比从前更是威严魅生。

未觉察脖颈间的刺痛,即使已经流出些许鲜血淋漓连绵,浸染了衣领金灿灿的光泽。

他眼眸含泪未干,却已经带着惊喜,“皇叔...你...你没死...”

步军副尉比他更加的不可置信,只是一双眼发了红,他深知计划失败自己的下场,掏出怀中匕首正要冲着前面,那背对他不知情的昭娣。

未触及,宁弘玉手猛挥,只闻一阵风,匕首打落,下一秒,他就被毕左拖下去,狼狈挣扎时更是不甘心的怒喝。

呐喊声渐行渐远,直到消逝。

良久宁弘才缓慢回身,扬手翻转过剑柄,他眯着眼眸扫视剑身一抹赤色。

微侧头,日光倾照如玉侧颜,好看的薄唇轻轻开启,带着勾勒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是慵懒道,“朕,没那么容易死。”

伯贤好不容易缓了缓神,知晓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转向他的跪姿,又添俯身磕头,言语早已有了悔过之意,“是伯贤听信妖言惑众,在皇叔深夜饮酒时下了寒毒,害得皇叔吃尽苦头险些丧命,伯贤,甘愿受罚!哪怕皇叔取了我性命,伯贤也是绝无二话!”

拾起绢绸方巾,轻轻覆在明泽剑身血迹,玉手微握,一抿,拭去那残余血迹,被丝帕包裹去。

这时候,昭娣已经起身,她悄悄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忍不住微微瞥眉,却正落入宁弘的眼里,见她摸索坐在床榻上,那手一挥,长剑刚好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跃进那一旁床边悬挂的剑鞘,引得一晃一晃。

随即,他转动手上的玉扳指,只淡然低语着,“来人,送伯贤去太医院,记住,好生医治。”

这样的命令,完全不像是宁弘这个修罗皇帝惯有的风格,伯贤只觉得自己听错了话,抬起头不解,忍不住想要确认,“皇叔...你...”

“去吧。”

那慵魅的嗓音,带着一丝宠溺。

不再给伯贤多说的机会,已经让下人带走了他,即使是伯贤一步三回头的愧疚夹杂不愿的模样,他仍是只朝着昭娣走去。

悄然缓慢坐在床榻间,打横抱起昭娣,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凑近了鼻尖,嘴角的笑颜已如白莲,“娘子真是哭得辛苦了。”

说话间他的玉指撩拨起,缓慢拭去昭娣脸颊残余的泪痕。

湿透的明目纱被取下,美睫挂着晶莹的泪珠,握住他不断游走的玉手,抬头,仍是闭眸,“夫君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先前,步军副尉的话他都听了去,已经透露出昭娣是在与大将军联合,密谋监视着他,这可是自古以来的大忌。

向来警惕心重的宁弘,心中怎会,不埋下一根刺。

不过宁弘心中,确是有一刺,可这刺是因她和扶苏的对话。

那一句,让他回娄越国的话。

可是昭娣不懂,她心中与宁弘一起离开的想法他不知道,昭娣一直都在以为,是宁弘怀疑了自己与竺天瑞的串通密谋,是她的背叛,她本想再过些时日才告知不过反间计而已。

可是宁弘从来都不在乎那些,只是与扶苏之间让宁弘产生的误会,却甚是致命了。

她的心跳有些快,连同呼吸都带着一些急促,宁弘对她的信任,能深到什么程度,昭娣仍是不敢确信的。

“嗯...”他思虑了一下,那一声沙哑透着慵懒的声线,一时酥化了她跳跃的芳心,又道,“是了,为夫倒是忘了问,娘子...你跪了许久,膝盖跪的可痛了?”

一手覆上膝盖处开始轻轻揉起,唇瓣轻点绛唇,昭娣想说的话已经说不出,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能否抗衡竺天瑞。

与其让宁弘知道自己暗中反间竺天瑞的计划,卷入其中。

还不如,让她自己抗下这一切。

深吸一口气,昭娣最终决定,隐瞒下这根本不算误会的误会。

最终,纤细的手臂缠绕上他的脖颈,开始回应宁弘愈发炽热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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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宁弘重归朝政,步军副尉的诡计当即昭告了天下,群臣在惊叹于宁弘的死而复生之余,又转想这才是他,一个能在娄越宁弘向来出其不意,生死戎马沙场宛如天神的存在。

灿金的陵越祥云金龙飞驰衣袍胸口,针脚慎密织就他一身的天威。

已端坐于殿堂,宁弘一身冷冽的气息,早已让温热的众人们邹感寒意。

他从容不迫,瞥着一桌铺散的奏折,微理了理,目光游走跟随手中,看似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缓慢放入一边,“步军副尉的党羽,堂下有谁?”

奏折放定,手却未离。

突的蓦然抬起眼眸,一道利刃扫过。

堂下群臣只是觉得仅仅的目光,已经剐得人生疼。

大半官员跪下,其间更有通政司参议,宁弘眯眸看他。

那当时的凤鸾宫外的一抹身影,可不就是他。

只可惜步军副尉太过心急,已然急匆匆踏进殿内宣告着胜利,而此人相比之下,却是沉稳心细,才没被那一场宁弘与昭娣合伙演的好戏拖下水。

宁弘还未开口,通政司参议带头说道,“我等听信步军副尉之言,恐长安城无主遭外贼来犯,这才为稳固民心拥戴新帝,而君上先前病重更是令坊间岌岌可危,一切皆以大局为重的做法,虽有不妥,但眼下君上安然无恙,班师回朝,臣等自然拥戴君上,不可另起风浪。”

一阵沉默。

死一样的寂静。

他们都知道,若是宁弘怒了,杀他也从不要理由。

身后跪下的几位朝臣,低垂着头,偶尔小心翼翼微抬起,看着宁弘的表情,又与身边同跪的几人互对眼色。

宁弘线条分明凌厉的眸子微狠,通政司参议的一番话,道明自己的确参与拥戴伯贤的大逆不道之行,又言语间恳切辩解是为长安城着想,外敌来犯本就是近年长安的忧思。

尽管慕枫与昭娣交好,可这情谊坊间谁知。

一面承认,一面道出因由,最终重新示好言明心属宁弘。

若是罚,他口口声声说为长安城坊间百姓着想,才让宁伯贤登基稳固国之根本,避免外敌来犯,彼时坊间百姓定因只觉宁弘私心太重,而有怨言。

若是不罚,只三言两语便安然无恙,以后群臣效仿,惹事后再道为百姓着想,打着长安城安危的旗号为所欲为,也难以安稳住朝堂。

两难之际。

昭娣眸覆纱间,仍是闭着眸子,她屹立殿堂屏风后,正在细耳凝听殿前的动向,只可惜绕是平日里心思慎密,眼下她却一时也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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