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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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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竺素怀果然乘坐马车入住了将军府,她尚还不知竺天瑞的野心,只当昭娣已经被将军府中认可。

院落中,宁弘正在练剑。

竺素怀刚进府中,便推了先去厢房的劝告,不带一刻歇息,直奔着昭娣的院落。

此番,正在屋内母女二人寒暄着。

昭娣亲手斟茶,在上好的象牙瓷杯里,白毫隐伏扁平的太平猴魁散落,被滚开的热水冲泡,茶叶身浸透间,顿时散发出阵阵兰花香味。

母女二人,与地榻上,相对而跪坐,衣摆各自铺开樱花的形态,一深蓝,一碧绿,她们皆端庄优雅,风姿绰约间,别样的仪态万千。

纤白柔荑端起瓷杯,正缭散起丝丝热气,往前倾,“母亲,请喝茶。”

竺素怀威严凌厉的眸子,看向昭娣时被顷刻柔化,只闪烁着宠爱的耀光,她轻笑,抬起并未被岁月沾染痕迹的纤手,接过瓷杯,眼里含喜色,“娣儿真是有心了。”

微低头,双臂抬起端庄品茶,她的身躯一直挺直,无不浓透大家闺范。

昭娣不免感叹眼前这个自己的母亲,气质仪态,可谓万端艳冠群芳。

片刻,她自己也同样端起瓷杯,优雅品茶,古代的猴魁,倒是甚现代更浓郁,看着杯中茶叶,舔了舔唇瓣。

清皓静香,余留茶味,乃是回味无穷了。

“娣儿啊,”竺素怀品味后,放下了茶杯,纤手轻轻地,以丝绸绢帕慢慢擦拭那抹红唇嘴角,良久才抬眸,“如今府中认可你的地位,想来日后你在宫中有所求,除了你父亲,你的祖父也会尽你所需,你的处境,要好些了。”

说到了此事,昭娣眸子微凝聚睿智,只淡淡垂下眼眸放着瓷杯,轻开口,“如今将军府势力,可谓日益增上了,不知母亲觉得,大将军对君上,可会诚服呢?”

纤手执起小金棍,撩拨金炉中的香料,眼里投落,“将军确对新帝不满,更有,率兵宣战之意。”

她顿了顿,看见昭娣眸子一凝,“倘若新帝与将军府对持,娣儿,你会选择哪边?”

如此两难的问题,竺素怀没有预兆地问出,神色看不出胁意,也没有替昭娣纠结于怀的两难。

太过平静的面容,喜行不于色,果真是睿智的女人。

屋外院落中,宁弘舞剑的身姿从未停止,她悄然侧脸看去。

轩窗外,嫡仙男子身若玉人,衣袂连绵飘扬在空气中摇曳,他乌黑墨长的青丝在风中,吹不散额间碎发浮动脸颊的妖媚。

修长玉腿包覆在银缎裤下,片片衣摆中若影若见,随着舞剑的身姿时常迈出陵越天地间的步伐,再稳稳踏在脚下。

偶尔转过身,露出的狭长的眼眸,眉心微拧,眸子温而深邃,迸射冷冷寒意一如死寂的嗜血,只是眼角微扬起的形态,总能流露出妖媚撩拨人心的风情来。

真是个妖精。

昭娣灵动妩媚的眼眸看着他,眼角点缀沾染上红色的胭脂,别样风情,弧度甚美的嘴角,不经意勾勒更甚。

竺素怀看在眼里,放下了手中的金棍,“娣儿。”

痴迷的眼神回过神,猛然回头看向眼前的母亲。

她眼里宠溺更深了,此时像是褪去了皇朝女人生来的威严典雅,覆上寻常百姓眷念儿女情深的温情。

抬起手端茶壶,前倾在昭娣瓷杯里倒水,“你既真心深爱君上,便长伴他左右,母亲不会让将军府,为难你对他的情谊。”

一瞬动容,心内像是被揉了一下,昭娣言语变的细微声响,“可是将军府规矩甚严,母亲与我,不过其间女眷,何来劝阻之权...”

放回茶壶在一旁精致篝火炉架上,竺素怀眼里的的柔情,裹上一层坚韧,微晃了晃身子,冷笑间自信道,“娣儿,只管去做你的事,将军府这里,无论如何,母亲替你挡着,你与他的情,母亲,会为你守护。”

紧皱着眉心,还是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打湿她秋水明眸,只是姣好的面容仍是控制着平静,倒有我见犹怜之态,“母亲何须,如此为昭娣牺牲,嫁做人妇,实该让母亲享福才是。。。”

竺素怀见她哭泣,只是宠溺地一笑,像是看着孩童时她哭闹一般,“母亲让你生逢乱世,你与敌国皇帝虽不该有情,但眼下情已坚,母亲更不愿阻拦,我的娣儿,想嫁给谁便嫁了,谁也,不能成为你的妨碍。”

最后一句话,竺素怀说得极为坚定,眼眸里带着坚持。

“哪怕....”昭娣言语已经带着哭腔,泪水更是决堤,“哪怕是面对大将军,我的祖父,您的...父亲...”

她再也说不下去,只禁声默默流泪。

竺素怀会心一笑,仍是端庄典雅的风姿,只敛下眸子执起瓷杯,“我的女儿温昭娣,才是全部啊。”

语毕,仰起头一饮而尽。

擦拭去满脸的泪水,昭娣深吸一口气,一双美目伴着泪水的浸湿,更是我见犹怜。

如果说之前她不过表面功夫面对竺素怀,如今,她彻底愿意全身心对待这个母亲,至少此生此世,她便是温昭娣。

竺素怀,眼前这个叱诧风云,凌厉端庄典雅的女子,就是她母亲。

她微微退后,双手抬起于额头间,隆重地对竺素怀磕了一个响头。

“昭娣此生,定不负母亲。”

言语间,已是午后。

将军派人来报,今晚在园中宴请,史无前例得,会请到长安城的各家达官贵人,家公子弟,他们皆纷纷入府,参与空前盛大的宴会。

挥手,褪去了通报的下人,竺素怀眼眸犀利,飘向将军府院落外的天空,“看来,将军今夜是要下第一步棋子了。”

“可我们尚不能轻举妄动,只能暂时妥协,否则别说我,连母亲,都是难逃祸患的。”昭娣沉思片刻,对着身旁女子,说出心中的推测。

她回首,点头间,眼里认可。

静谧黯淡的深蓝夜色,悬挂嵌入暮色里的一轮明月,游丝绵长云痕,依伏在明月下。

竺素怀一身淡金绸缎衣料,带着宫装的款式但不及那般的隆重,双重淡金粉白叠色肩围,边缘绣着金丝勾勒牡丹,摊开广袖,腰腹裹住镶玉佩带,铺散开一袭金面玲珑百花广摆长裙,发鬓高高梳起,同样金色的对称凤凰发饰妆点。

端庄典雅不失大家风范,被昭娣轻挽着。

她虽绾起向后延伸的朝天髻,发间插进锻银莲花,垂下绵长流苏,但仍将脑后青丝垂落左肩。

一身淡雅的青色宫装,只一层肩围,隐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纤细的腰肢被缎带缠覆,广摆长裙不带一丝暗纹。

倒是宁弘,恢复往日风流模样,穿上一身松散的红色玄衫,发丝轻披,手执酒壶悠悠跟在母女二人身后。

竺素怀微微侧头瞥了一眼他,轻笑,“娣儿,你的眼光,向来不错。”

她不去看宁弘那妖孽风情,只依旧目视前方,“母亲缪赞了,阿宁一直以来,血气方刚,只喜在沙场叱诧风云。”

了然于心的,拍了拍昭娣挽着她的手,“你该知道,身为一国之君,不是只有武力才能巩固国之根本,先皇谋略多年,若君上胸无才能,你以为,他会输给区区血性小儿吗?”

脚步突然顿住,一番话点醒昭娣,她看去一旁女子,又顷刻恢复如常面容,继续挽着竺素怀穿过将军府的谢林水亭,低叹,“不想,我竟看得没有母亲透彻。”

见昭娣摇了摇头,她宠溺一笑,那覆上的手又紧了紧,“君上隐忍多年,久经娄越国皇族纷争,如今脱颖而出,你摸不清,也是正常,所幸,他心属于你。”

“那若是他一旦变了心,我将会是,万劫不复。”她垂下的眼眸望向石子路,整个园子的大气磅礴格局,在她眼中也尚无涟漪。

竺素怀深吸一口气,眼眸恢复起凌厉的绝狠,“那母亲会亲自为你做主,哪怕他是两国君帝。”

抬起眼眸,正激动,话未出口,眼前人贸然行礼,“久闻国公夫人与其女风姿,今日有幸得以一见,小生这厢有礼了。”

他一副书生模样,眉目清明,看似文弱,只是浑身上好的衣缎,腰间价值连城的玉佩,玷了些书院气息。

昭娣急忙吸回去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轻吐气若幽兰,缓和着神色,只对他报以标志性的微笑淡淡点头。

竺素怀与他寒暄几句,言语间那人一直恭恭敬敬,今日能够前来将军府的,在朝中皆有深厚地位,如此书生看似谦卑,家底定然不菲。

还能对竺素怀如此客气,甚至畏惧。

宴会设立在广阔的练武场,中央铺满圆形地垫,一如既往的千军万马气壮山河笔墨画,楠木案几雕刻着精致的图腾,一一摆放两边。

说话间,昭娣和宁弘跪坐在案几下貂席上,竺素怀连同温国公跪坐在另一边。

宁弘依旧慵懒瘫坐,无不流露出嫡仙浪子风姿。

媚眼悄悄看了一眼,轻笑回首执起金杯盏,对着他,“阿宁,将军府美酒甚纯,好生品尝。”

语毕,扬起圆润光洁的下巴,饮进一口美酒。

他一胳膊支撑在地上微微侧卧,眼里迷离,带着浓郁喜爱的神情紧紧看着昭娣,流光生辉间举起手中酒壶,壶口放在唇瓣。

微抬头,脖颈连同微露胸口的线条甚美,眼眸一直紧盯昭娣不舍移开。

放下手,下巴倾洒酒水,滴垂。

昭娣掏出丝帕,微微俯身凑近,纤手替他擦拭,又慢慢往下,宁弘的目光顺着她的纤手游走在自己胸膛上,抬起眼眸,戏谑道,“娘子这是想念为夫了?”

嘴角勾笑,唇瓣绝美的线条更媚,贴近,红唇停在宁弘耳边,喷洒着热气,一手慢慢拉着他衣领间的衣袂,“夫君,夜深露重,可别着凉。”

回过身坐正,宁弘衣领若影若见的胸膛已经被紧紧盖住。

遥望佳人背影,他轻笑,撩人心怀,再度仰起头,饮进一口入喉甘甜的美酒。

一旁梭梭走来二人。

竺珂怡拉着悦骁,在宁弘另一旁案几前坐下,时而暗送秋波,他却视若罔闻。

昭娣眸子突然凝聚,紧盯眼前一抹身影。

白衫依旧,温润神情隐带常年愁绪,眼眸波澜不惊,丝竹暗纹覆银缎。

挥开折扇,淡然于对面坐下。

一抬眼,望见复杂神情的昭娣,和她身旁,慵懒绝媚的男子。

如水的眸子一阵伤神,默默垂下,敛去周身自带清风润光的辉,执起金杯盏,慢饮。

一切,尽收竺天瑞眼中。

眼见着宴会角落一人悄然离去,他敛下别有深意的眸子,重新淡然抬起,端举起酒杯,“今日老夫接回嫡孙温昭娣,未免日后不识,特来宴请,还望日后诸位,多多照应小女。”

一阵执起金杯盏和碗筷碰撞的声响,堂下众人纷纷挽袖抬手,共同敬酒。

竺天瑞一饮而尽,众人皆不敢怠慢,随后,纷纷擦拭嘴角时,他再度开口,“今日老夫府上蓬荜生辉,昭娣身旁,正是我国新帝君主。”

众人顺着他抬起的手望去,正见绝美倾城的女子慢悠悠捻着丝帕擦拭嘴角,眼眸垂下看不见神情,她身旁卧着,飒是妖孽倾射王者之相的男子。

随即纷纷从貂席上起身,跪在案几边,“臣等参见君上。”

空气凝固,一瞬的肃杀气息。

宁弘眼眸眯起,一甩拂袖端坐,额间发丝飘摇几许,他冷冷开口,“既是将军设宴,尔等无需多礼。”

众人谢礼后跪坐回貂席间,竺天瑞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面向宁弘,“君上不纳闷,如此朝臣,从未在朝堂上见过?”

漫不经心以玉手执起酒壶倒着,眼眸只落在壶口倾泻的酒水,微微侧头,“朕向来懒理琐事。”

竺天瑞却咬紧不放,“前朝旧臣,终该归于朝堂,还请君上不计前嫌。”

垂落酒水的眼眸,猛然抬起,一瞬的犀利,冻结住宴会中轻松祥和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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