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空芷对着屋顶下呐喊,面色凝重,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恐之态。
夜深露重,后背一阵凉意。
昭娣已然失去了意识的控制,眼前迷离恍惚,空气中传出异样的芳香。
只一瞬,眸子绝狠毒辣,凭阑处,潇潇雨歇。
“啊————”
一旁从她身边经过的路人,被昭娣一挥长鞭,打的皮开肉绽,她似满足,不断鞭挞。
左右摇摆长鞭,在夜色里肆意横行。
原本稀少的人,已参次不齐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香味更浓,心中怒火杀意更甚,昭娣拿着不断滴血粘连的鞭子,猛然踹开房门,一鞭子缠绕住刚惊恐尖叫的脖颈间,活活勒死。
整整一夜,长安城沉寂在肃杀血腥中。
倾城绝美的昭娣,在诡秘的夜色下,朦胧恍惚,赫然成了,修罗女。
长安城街道被鲜血染红,此事惊动凡尔国,侍卫军接连出动,连慕枫在驿站也听闻,那修罗女的音容相貌,极像昭娣。
他策马扬鞭,只期盼不是心中所想。
顷刻赶到,勒住马,只见昭娣浑身白衫,布满了鲜血,她神情怡然自得,享受着杀人的乐趣,使他心中一惊。
这还是那倾城灵动的温昭娣吗。
不容他多想,众侍卫已经将她团团围住,奈何控制不住,三两侍卫被她长鞭鞭挞的皮开肉绽。
迫于无奈,不知是谁找来了铁链铁锁,慕枫一见,大喝,“万不可如此!”
纵身跃下马,却被侍卫长拦住,“慕枫将军,此乃凡尔国之事,还望,不要多管闲事,”随即对着侍卫群挥手,“上!”
慕枫知多说无益,趁侍卫长不注意,一跃而起冲向侍卫群中。
“给我把慕枫拦住!”眼见慕枫冲去,侍卫长随即大喝。
侍卫们迅速分成了两拨,一拨挥着铁链铁锁冲向昭娣,一拨举起长矛攻击慕枫。
“啊——————”
昭娣寡不敌众,胳膊被划了一刀,一手被牢牢禁锢在铁链中,任人牵扯。
焦急回头,慕枫刚要上前,又被三两侍卫举长矛攻击来。
不出片刻,昭娣双手双脚都被禁锢住,两边皆牵扯铁链,浑身刀痕。
她发丝凌乱在脸间,徒留倾城的绝貌,再无清澈之瞳。
“嘶————”
身后传来马蹄嘶叫声,定睛一见,却是宁弘。
毕左在他身后大喝,“君上亲临,尔等住手!”
侍卫们纷纷住了手,安静下来,徒留昭娣仍被牵扯禁锢着,宁弘一见人群中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女子,愧疚间更多是心疼的神情。
翻身下马,不顾侍卫的小心劝告,直直抱住昭娣。
“对不起,我没想过,会是这样。。。”
他痛苦地闭上眸子。
三日前,宁弘吃下昭娣的药丸,并未有任何异样,但他知晓昭娣未说出的话,湘西,他也起了疑心。
为引蛇出洞,谎称中毒昏迷不醒。
他贪恋着昭娣日夜照顾自己的时光,也未发觉昭娣的不同,明明那香味,自己也闻见了才是。
宁弘不解,当他赶到的时候,却来不及了。
如果宁弘能够提前知晓这一切,他一定不会在诡秘惊云风雨栾城的时候,在妆衔坊对上,那一舞倾动长安姑娘的诗句。
他从不后悔手上沾满的鲜血,唯独懊恼,在这乱世牵绊昭娣一人,再难放下。
“君上小心啊!”侍卫长大声喊道,眉眼焦急,“此妖女杀戮无数,恐会伤了君上啊!”
紧抱着佳人的宁弘猛侧头,额头间暴起青筋,一双妖孽美目此时发了红怒视,大喝,“滚!”
身旁一圈侍卫连连退了几步。
昭娣眼里的戾气尚未除去,狠狠盯着宁弘似不相识,眸子里嗜血神情像要把他活吞。
“娣儿,从前我只想屠尽仇敌,坐拥这万里江山,自那雪夜,船榻相知,如今倒是再也不想了。”他神情宠溺温柔,眼眸迷离望着昭娣,说话间玉手不断抚摸她脸颊。
“是我保护地不够好,我该来的再快些,”他低垂着头脸颊摩擦昭娣的脸,眼眶浸湿,“娣儿,你的罪孽由我担下,余生的过错,都将是我的罪责。”
滑嫩苏软的嗓音,悠悠在昭娣耳畔响起。
眼眸抬起,片刻的灵动清澈,一阵恍惚,只瞬间清醒,茫然,“怎么回事。。。”昭娣喘息着,看清眼前凌乱的局势,依稀想起血腥的碎片,不住摇头,“不,阿宁,快走。。。”
她尽显疲惫,拧着眉心落下泪,浑身犹如断筋之痛,娇嫩的嗓音变得柔弱,“我,好像是,被人控制了。”
“没事娣儿,我带你走。”刚将她拉起鼻尖香味更浓。
昭娣头疼欲裂,双手被禁锢,只得大叫,“啊——————”
发鬓顷刻散乱,一袭青丝披散,绝美的容颜痛苦呜咽。
侍卫长再次大喝道,“君上!唯恐君上安危,属下,得罪了!”
一手指挥着众侍卫们,“保护君上,将此女诛杀!”
“我看谁敢!”宁弘捡起她掉落一旁的长鞭,冷眸染霜,怒视。
天边一身白衫跃来,扶苏手挥折扇,扇尖弹出刀刃,竟能一举划断铁链。
昭娣浑身禁锢被解除,骤然瘫软,跌入扶苏怀中。
几人正要离开,四周屋顶跳下无数黑衣人,顿时交战。
这群黑衣人身手不凡,片刻屠尽一半侍卫,黑夜中一道破空,利箭直冲昭娣,扶苏润眼瞥见,旋身衣摆飞扬挡住,却不想,他猛然侧头,划伤了脸颊,伸手一摸,甚红鲜血。
愣神之际,又是一道破空,宁弘扬着长鞭挡在二人之前,未注意一旁的暗器。
“嗖——”
左肩被扎进飞镖。
毕左空芷幸长三人已带着大批兵马赶来,宁弘一把拽下飞镖,在慕枫的护送下,三人率先离开。
“苏苏。。。”
马车上,昭娣闻不到那香味,恢复了片刻清醒,她看着眼前半跪的扶苏,眼里婆娑含泪。
颤抖的手摸向流血的脸颊,他正心疼抬着头,眸子一如既往的温润,含水涟漪,唇角轻笑,“娣儿,我不疼。”
泪未掉尽,一旁宁弘额间渗汗,一手紧紧捂着伤口,沾满玉手的,黑血。
整个黑夜从未如此的漫长,笼罩不去的阴霾晕眩着昭娣的大脑,时不时涌来的恍惚间,像是把她最后的意识吞没。
只依稀记得马车停驶在慕枫住下的驿站,所幸他一直包下,并未有外人骚扰。
整个脑海浑浑噩噩,耳畔传来悠远略带刺耳的鸣叫,当他们尽数下马,最后伸手接昭娣时,她再支撑不住昏迷,硬生生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那一瞬间浑身的疼痛疼醒了她,下一秒,耳畔从未有过的安静死寂,昏闭上眸子。
宁弘的伤势虽重,但昭娣先前用自己的血为他饮过,毒药再起不了作用,简单包扎也并无大碍。
倒是扶苏,脸颊那一处伤痕,公良子却没有办法治愈。
皇城深宫不可一日无君镇守,宁弘正在驿站内被毕左劝说回宫,正逢宁伯贤来找空芷汇报烟雨楼近况。
他还尚未觉察一旁的宁弘,只被叫回身,“伯贤,离了宫,是一直住在烟雨楼?”
伯贤一愣,没想到驿站会遇到宁弘,方想起那夜的事,也便了然,比起昔日浑身的戾气,此刻倒是平稳许多,只淡淡然拱手道,“是,姐姐将烟雨楼暂托我管理,闲来无事,倒是锻炼。”
“既然娣儿如此信你,”宁弘似得到解脱,“那近日,你替朕掌管朝政数日,可愿?”
一旁毕左大惊,想开口却生生忍住,伯贤不解,自不敢妄然应允,“我的身份,君上该是明白,你就不怕。。。。”
“毕左,护送他回宫,交代朝中事宜,”宁弘不再给他多言的机会,只定定望着他,“日后出宫在外,喊我皇叔便是,去吧。”
饶是心下诸多疑问,伯贤也无意矫情,见毕左对他伸手示意出门,径直踏出,临走前,对宁弘行了行礼,“皇叔,既如此,侄儿告退。”
他们离开后,宁弘放下手中杯盏,叹了口气,沉寂望向一旁昏迷已久的昭娣。
“娣儿,与你的相遇,我终是,不再是我了。”喃喃自语间,昔日轻狂的少年,覆上岁月的痕迹。
那双历来冰冷死寂,充诉杀意的眸子,含上一层温情。
昭娣昏迷,已近半月。
这次,连汪实初都出宫来了驿站。
“娣儿的身体我曾把过脉,”他放下药箱,擦了擦手,眉心严肃,“听闻早些年,在王府身中剧毒,后来发作几次,这恐怕,是被诱发了最后一次。。。”
公良子收回为她诊脉的手,起身道,“我曾说过,若是毒发三次,必死无疑,可娣儿尚无生命之忧,也不知为何昏迷不醒。”
宁弘静静看着床榻上的女人,一旁的扶苏,脸颊覆上半片银面具,更透着他温润无暇中,一丝如玉公子倾城气。
他转动着拇指间的玉扳指,看不出情绪,“那眼下,该如何。”
“此事,要问扶绅翎了,”汪实初踱步至窗边,楼下金辽国将士操练依旧,“他制出的香料,是唯独针对娣儿体内的毒血,诱发毒性,就是不知,他怎么做到的。”
扶苏默默挥开折扇,沉思的神情,一股似下决心的模样,被宁弘悄然扑捉。
深夜,扶绅翎废旧的府邸。
扶苏一袭白衫,独自前来,挥下折扇收起,踱步至院中,脸颊覆上一片银面具,神情望向满是枯叶的地面,等待。
“呵呵呵,你来了。”鬼魅的嗓音响起,一浑身漆黑的衣袍悠悠走来。
只微侧头,言语冰冷,扶苏似无意多说,“你要什么。”
“好侄儿,你可知道,我查出了什么?”他神色抑制不住的兴奋。
扶苏终于抬起眼眸,定定看着他。
“你那长安王妃,其实早就中毒死了,但是她的身体却还活着,她竟然可以不死,”扶绅翎慢悠悠说着,扶苏的手心渐生出汗,他突然回想到之前昭娣说过,她不再是原来的温昭娣,她说的,都是真的,未曾多想,扶绅翎又道,“温昭娣有本事死而复生,那本王的纤纤,又何尝不可!”
略带着癫狂的神情,眼眸闪烁异样的神采。
扶苏强忍着心中的猜测,问道,“皇叔是打算,如何?”
“她的血,可是世间珍宝,让我纤纤能够,起死回生,到那时,本王,再将皇位夺回,我的纤纤,才能做这长安城的皇后!”他大抬着双臂,越说越兴奋,你难道不想让你的皇叔,也如你一般相守心上人?“
扶苏神色微怒,平日里温润平和的嗓音,此时一片冰冷,“皇叔这意思,是要以昭娣性命,换纤纤回生?”
他闭上眸子微抬头,“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收起折扇转身欲走,自周身掀起劲风,猛侧头,警惕看向四周,只听扶绅翎吩咐着,“将他活捉,切不可伤了性命!”
一群黑衣红袍侍卫从天外跃来,扶苏再回首,已不见扶绅翎身影。
夜色里扶苏周旋于数十几名黑衣红袍侍卫,虽这群侍卫不在他话下,但他们似是在拖延,扶苏几度脱身不成,天边又跃来一人影。
那面具遮脸,扶苏却识得,是宁弘。
他刚一落地,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猛然扬起长鞭鞭挞下,连带着内力气波,挥地一排侍卫尽数倒下,烟雾灰尘肆意间,他轻喝,“走!”
未等那群侍卫们起身,已和扶苏瞬间消失在夜色。
二人一黑一白穿梭夜色的屋檐上,轻功漫步极速朝着驿站方向跑去。
一进驿站院子,只见金辽国士兵们尽数倒在地上捂着伤处呻吟。
“不好!”宁弘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未带一丝犹豫,用此生最快的速度飞奔。
一跃上楼踹开房门,昭娣的床榻空空如也,公良子和汪实初皆负伤在一旁。
宁弘怒喝,努力克制自己最后一丝理智,“娣儿呢!”
“被扶绅翎的人带走了,慕枫将军已经跟了过去,他武功高强,君上,你放心。。。”汪实初喘着粗气,一手正捂着左肩,不住的流血渗透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