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书房。
“祖父!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再不去陛下面前认错就来不及了,这是如今救何家唯一的路了!”何听蓉一脸焦急地看着何太傅。
“听蓉你等等,容祖父想想,想想。”何太傅无力地撑着额头,脸上满是挣扎的神色。
“祖父,你到底要想些什么?你难道真的要包庇父亲吗?你难道真的要因为父亲让整个何家覆灭吗?”
“可是,他是你爹!”
“可是我不光有爹,还有祖父,祖母,母亲,兄弟姐妹啊!这件事一旦被常家先发制人,我们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何听蓉急急地道。
何太傅抹了一把老脸,感觉自己苍老了十岁,这件事太大了,按照何听蓉所说,常家的屠刀已经高悬,只待科举放榜之日,就是喋血之时。
去向陛下自陈请罪吗?
何太傅纵横官场数十载,第一次茫然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老手,他真的要亲手将儿子送上断头台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又怎么忍心送自己的儿子去死呢?
何听蓉见祖父还是犹豫不定,加大力度再劝:“祖父,这件事只有我们主动向陛下坦白才有回旋的余地,祖父你已经是三朝元老了,主动去认错,陛下念在你劳苦功高,或许会宽恕何府,或许父亲的性命也会保住呢?”
“祖父,不要再犹豫了,再犹豫就来不及了!”
何太傅像是被何听蓉说动了,挣扎的神色渐去,他出声唤来管家,问道:“老爷还没找到吗?”
老爷就是何听蓉的父亲,何元卫。
管家摇摇头:“还没。”
何太傅蓦地攥紧握在太师椅上的老手,脸色更加阴沉下去:“去梨园找了吗?”
管家:“已经派人去找过了,还是没找到。”
何听蓉忽然道:“今日梨园的‘白娘子’可登台?”
她父亲痴迷京剧,近来又迷上了梨园最红的旦角“白娘子”,每逢“白娘子”登台,必定前去捧场。
管家脸上闪过微妙的情绪,何听蓉见了觉得奇怪,于是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那位‘白娘子’已经死了。”
死了?何听蓉坐直了身体,惊讶问道:“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昨夜,听说是落水溺死的。”管家回道。
“死在何处?”何听蓉追问。
“承恩公府。”
何听蓉:???
“承恩公府?承恩公府昨天死的人不是那个什么平郡王吗?”何听蓉疑惑道。
管家也是才知道的消息,他道:“平郡王就是‘白娘子’。”
何听蓉:……这可真是没想到。
忽然何听蓉灵光一闪,冲口而出:“老爷是不是去平郡王府吊唁了?”
管家:???
就连何太傅都转头看向何听蓉,他先是觉得荒唐,但是随后一想,按照自己儿子那副性子,也合情合理。
于是转回头,看着管家,吩咐道:“去平郡王府找,找到了自己把人绑回来!”
“是!”管家领命下去办事。
管家下去以后,何太傅重新看向何听蓉,道:“听蓉,此事兹事体大,在祖父没有押着你父亲进宫请罪之前,绝不可声张。”
何听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脸色肃然地点点头。
何太傅看着桌上何听蓉带来的信件,缓缓道:“你说这件事是镇北侯府透给你的?”
何听蓉点头:“是,这些信件就是凤华给我的。”
何太傅低低叹息一声:“镇北侯府恩义,救了我何家一命啊!”
说完,抬头看向何听蓉:“你如今已经嫁入侯府了,不算何家人了,即便后面我何家不幸被抄家灭族,也波及不到出嫁女,镇北侯府大义,一定不会将你休弃,听蓉,以后你就在镇北侯府安心过日子吧。”
何太傅顿了顿,继续道:“你回去吧,这件事结束前都不要来了。”
何听蓉眼眶中忽然涌上一股热意,她知道祖父这是要让她避嫌。
“还好仲景懂得避嫌,不然此事怕是要连累他了。”
仲景是秦津的表字,秦津在知道此届科考的主考官是自己的岳家后,就开始避嫌,不登何府的门了。
何听蓉垂下眼眸,心底也觉得清醒,还好,还好。
何太傅摊在椅子上,疲累的摆摆手,道:“好了,听蓉你快回侯府吧,回去以后记得闭门谢客,不要出去走动了。”
何听蓉站起身,垂着脑袋,朝祖父福了个礼,低声应道:“祖父,你多保重,孙……孙女儿回去了。”
“嗯,回吧。”
何听蓉脚步踟躇,红着眼睛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祖父,挥泪走了。
她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她见祖父的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