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馨最后还是跟梁耿办了离婚。
对两人离婚这件事乔越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虽然是梁耿的兄弟,但他还是赞成盛馨及时止损。
历史的经验告诉他,赌狗是没得救的。
他唯一感叹的就是,小孩可怜,盛馨以后一个人带着小孩更可怜。
盛馨大约也是觉得他立场尴尬,所以没有来向他请教一些离婚经验之类的。
也幸好她没来问,不然乔越也只能一问三不知了。
他是真的不知。
他跟严皓锦离婚的时候,事情全都是律师给处理好,他就只需要负责在文件上签字,然后按时出庭向法官陈述认可离婚就可以了。
所以乔越对离婚要准备什么东西,是真不知道。
但是……刀应该是不用的吧?
乔越咽着口水,站在厨房门口,对盛馨说道:“砍人是犯法的。”
盛馨正坐在厨房里磨刀,磨是兰姐用来斩牛骨的砍刀。
刀身足有乔越半个手臂那么长,斩起骨头来,一刀下去不用来上第二回,足足有几寸厚的牛骨直接就能断成两截。
这些年,兰姐也是凭着这把刀,震慑了街上一众来收保护费的小流氓。
这刀平常都只放在店里,也不知道盛馨什么时候跑去粥铺,把这把刀给借了出来。
乔越在心里骂着小伙计阿荣。
不知道盛家闹婚变吗?居然敢把砍刀借给盛馨,要是回头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店定一个协助伤人罪。
听到乔越的担心,盛馨抬头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乔越做了个鬼脸,从外面抬了根乐仔平常坐的小板凳,坐到了盛馨旁边。
他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要是想打他,我帮你找几个小混混。你别亲自动手啊,到时候人家还告你家暴。”
“别担心,我拿刀不是为了砍梁耿。”
盛馨表情平淡地把砍刀举起来,刀刃的寒光映在她的脸上,倒真有几分杀人女魔头的感觉。
乔越看得心惊,心说你要是拿这把刀去砍别人,那我可要更害怕了。
“我只是拿来壮胆而已。”
盛馨安慰了乔越一句,起身解开围裙。
她一手拿着刀走出厨房,用空闲的手拎起了一直放在茶几上的黑色布袋,然后往门外走去。
“你记得去接乐仔,不要带他去外面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等我回来给你们做饭。”
今天她托乔越去接补习班下课的乐仔,说是她有事要忙,回来再请他们吃大餐。
乔越看她这架势,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吧。
乔越走出厨房,跟到大门口,边走边提议道:“你要不把钱存到银行卡里,带着银行卡去吧?我怕你出街就被人给抢了。”
那个黑色布袋里装着盛馨向梁家父母和盛家父母借来的两百万。
盛馨拎着刀冷冷地回头看了乔越一眼,乔越会意地拉上嘴巴,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盛馨走后,乔越转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叹息了一声。
回身锁上屋子,下楼去了。
乔越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溜达了一圈,跟街坊闲聊到五点,才开车去接乐仔下课。
他到补习班楼下的时候,那小胖仔已经站在鱼蛋铺门口,吃了两串鱼蛋。
这小孩也是心大,被自家老爸提到天台上,又是受惊又是吹风,在医院躺了一晚上。
第二天愣是一点事也没有的,在病床上就闹着自己要吃海鲜。
乔越走过去,把乐仔拎起来,抱到自己怀里。
“吃独食,被我逮到了吧。”乔越吓他,“我要回去告诉你妈!”
“越仔!”
乐仔看见是乔越来接自己,双眼亮了起来。
乔越用手指轻轻点了他的额头一下:“没大没小,什么越仔?叫干爹!”
以前盛馨和梁耿就说过,要把乐仔给乔越。
两家是打小的交情,乔越当然不会拒绝一个到手的干儿子。
只是一直都是口头上说说,也没正式办宴,乐仔也一直是越仔、越哥的乱叫。
现在他亲爹梁耿不中用了,乔越自觉自己这个干的应该及时补上。
乐仔却表示不要。
“我不要当你干儿子,我要当你老大!以后你就是我小弟,春兰街上我罩你。”
乐仔拍着小胸脯,向乔越发出招小弟邀请。
乔越乐到不行,抱紧乐仔笑了一会儿以后,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乔越理着乐仔额前的刘海,轻声说道:“你爸以前也是这样说的。”
听到乔越提起梁耿,乐仔噘起了嘴巴。
“婆婆说爹地是个大衰人。”
乔越点头表示同意:“对,他是个超级无敌大衰人。”
乐仔顿了顿,才说起:“但是妈咪说,爹地不是衰人,他只是个大笨蛋。”
听到乐仔的话,乔越沉默下来。
他理着乐仔的头发,半晌也没有说话。
梁耿跟盛馨离婚以后,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越上回听到他的消息,还是严皓景告诉乔越的消息。
说是借钱给梁耿的高利贷公司那边说,前段时间梁耿不知道从哪里弄到十几万,捧着拿到了高利贷公司,说是他会按时还钱的,求公司的人不要去打扰他爸妈和他老婆孩子。
乔越都不知道他在什么春秋大梦。
高利贷是什么德性,他从小就在春兰街长大,难道没有见识过吗?
楼上的坚叔因为生病欠了五十万,高利贷公司追到他的手术室要钱,坚叔走了他老婆孩子都还在还钱。
现在梁耿这笔债,要不是严家在前面挡着。
别说梁家和盛馨母子,恐怕就是盛家都逃不过高利贷的骚扰。
严皓景也向乔越提起过,要不要帮梁耿还了这笔债,一千来万对于严家,甚至对于现在的乔越来说,都不算什么。
乔越也犹豫过,若是这笔债只影响到梁耿一个人,他是死都不会帮梁耿还钱的,但是高利贷可不讲人情,他们也不能罩梁家、盛家一辈子。
要是之后梁家和盛家,因为高利贷追债出了什么意外,那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但是乔越跟盛馨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却被盛馨一口拒绝。
她说:“人没办法靠着别人活一辈子的,要自己从烂事里面走出来才行。”
她望向乔越,努力勾起笑容:“越仔,你的《白蛇》我看明白了。”
乔越怔了怔,方青也跟他说,她爸爸妈妈和她都看懂了乔越的《白蛇》。
这部片子本身也不晦涩,宋岩秋是拍惯大爷大妈电视的人,习惯了把故事往通俗易懂那方面套,基本看一遍就看懂其中的隐喻。
盛馨也对乔越说,她看懂了。
但是那个乔越最希望能看懂这部电影的人,却好像没有看懂。
那天从盛馨家里出来,乔越便去街上找到过来陪他吃中午饭的严皓景。
最近严皓景每天都会来找乔越吃中午饭。
从他们公司到春兰街,算上堵车要开40多分钟,再加上他本身就忙得不可开交。
他来找乔越吃个饭,基本整个午休的时间都要搭进去。
今天严皓景就是从开会的间隙,抽时间过来的。
怕加上等位的时间,严皓景连吃饭的时间都不够。
乔越直接把他带去了自家粥铺,让小伙计阿荣抬出兰姐以前摆摊用的炉子,给他们两个开了个小灶。
乔越向他说了盛馨的回答,顺便装作不在意地问起。
“我的《白蛇》你看过了,你……觉得怎么样?”
严皓景正在喝粥,伙计端上半份油条。
他边忙着把油条浸进粥里,边向乔越说道:“挺好的。”
看上去他对乔记粥铺的兴趣,都比对《白蛇》的兴趣要大得多。
乔越撇撇嘴,拿勺子搅着碗底,终究有些闷闷不乐。
《白蛇》本来是乔越送给严皓景的礼物,现在成了自主礼物区就算了,最该拿到礼物的那个人却没拿到。
乔越都要开始为自己撕毁‘阿明’的海报,感到愧疚了。
他是最公平的人,严皓景甩过他一次,乔越就也要甩他一次;撕毁海报是他心中不平、醋海翻波,但是他回赠了《白蛇》给严皓景。
如果严皓景能看懂《白蛇》,那他就不再需要‘阿明’了。
谁能想到,现在全世界都看懂了《白蛇》,偏偏严皓景就没看懂。
乔越的勺子在碗里搅动着,敲得碗沿作响。
“怎么了?你也要油条?”
严皓景担心地望来,顺便把剩下的油条端给了他。
乔越给气得没脾气了,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他。
“《白蛇》。”乔越念道,
看着他郑重其事,严皓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跟着他重复了一遍。
“《白蛇》?”
“你回去重看三遍,看完给我写三千字影评交过来。”
“哈?”
哈什么哈?乔老师可是很认真的,不写到三千字不准毕业的。
不过最后也没能写成。
一到年底,严皓景就忙得很,陪乔越吃中午的时间是他唯一能挤出来的时间,其他时间早就被占满了,哪还有看电影的时间。
想起这一茬,正在陪小胖子吃鱼蛋的乔越望了望天色。
他琢磨着这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不如把严皓景来叫出来,让严老板请他们两个吃大餐,顺便让那个工作狂休息休息。
……
接到乔越电话的时候,严皓景正从车上拿下一束鲜花。
手机嗡嗡响起,严皓景掏出手机。
看见屏幕上的乔越两个字,严皓景下意识地弯起了嘴角。
“快来请我和乐仔吃饭。”
电话一接通,乔越活力十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只是这样一句话,严皓景的心里立即飞到了他的身边。
只是……
严皓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花束,遗憾道:“现在来不成,今晚在老宅吃饭,爷爷也在。”
闻言,乔越似乎有些担心:“怎么突然回去?”
严家可不是什么和睦家庭,还有什么定时家庭聚会这种东西。
每回严家开家宴,必定是又有人要搭台唱大戏。
这回乔越觉得也不会例外。
严皓景正要让他不用担心,突然想起了什么,咽下嘴里的劝慰转而向电话那头的乔越说道。
“你不是让我写《白蛇》的影评吗?最近太忙了,我没时间写。”
严皓景余光瞥了瞥,大门外藏在远处的狗仔:“我让记者写给你看。”
他嘴角勾着一丝笑容,抱着鲜花向屋中走去,去赴一场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