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气势汹汹地冲上严氏的时候,严皓景正在跟投资部、营业部、风控部的几个部门经理开会。
最近严氏的营业员在市场上,多次被贺家控股的阳泰实业的员工,用低价抢走手头上的大单。
阳泰实业是贺明哲在管事,这人向来爱感情用事,阳泰的员工敢做出低价抢单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多半是受了他的指使。
因为老板的私人感情影响到公司发展,对于公司员工来说,这老板多少有点不敬业了。
贺明哲和严皓景都是。
严皓景如果不在下一次股东会前,想出办法解决阳泰低价抢单对公司造成的负面影响,股东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众人正在讨论下一个可能会被阳泰动摇的客户会是哪个公司,乔越便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在严氏一向来去自由,就算离了婚保安也不敢拦他。
乔越一路从楼下闯上来,如入无人之境,甚至还有严氏的员工主动向他打招呼,叫他‘乔先生’。
乔越上楼时简直怀疑,他今天就算揣了把刀上来把严皓景给捅了,也不会有人阻止。
有这么一分心,乔越的火气也降了许多,虽然想指着严皓景的鼻子大骂:“你是不是疯了?”
但是一进门见到办公室里坐了那么多员工,乔越还是给严皓景留了些面子,没有张口就骂。
看到乔越前来,严皓景眼中闪过轻微的诧色,他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问你。”
乔越站在门口望着,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
见他表情不对,严皓景眉心蹙了蹙,开口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去会议室讨论着,我等会儿过去。”
“好的!严总!”
“好的,严总。”
……
几位部门经理边起身边向严皓景说好。
他们内心虽然极度想留下来看热闹,但是他们也知道老板的热闹不好看。
一不小心可就是工作不保的危险,他们不敢拿自己的工作冒险,只能偷偷用余光打量着乔越,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见众人起身,作为总裁助理的林成,在跟他们保持一致行动还是装傻留在办公室中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牙决定留下观察情况。
他怕乔越跟严皓景等会儿因为狗打起来的时候,没人劝架。
决定留下的那一刻,林成都对自己感到无语。
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乔越洗脑成功了,居然真的对严皓景这种资本家,生出了几分朋友的自觉。
他上前去拉乔越:“越哥来坐下说,我让小菲给你倒水。”
他拉着乔越到待客沙发上坐下,看似把乔越拉到离严皓景更近的位置,实则是用茶几在物理上把两人隔开了。
想着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好有个缓冲让他们两个可以冷静冷静。
谁知小菲把茶水端来,林成从她手里接过茶水,亲自捧到乔越面前时。
乔越抬眸冷眼望着林成,直接跳过严皓景先向他发难。
“你知不知道梁耿在外面欠了赌债?”
听到乔越的问题,林成猛地停下动作。
他手中的茶杯溅出些许热水,浇在他的手背上,登时烫出一片红印。
林成吃痛地叫了一声,迅速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捂着手背嗫嚅着向乔越说。
“越哥我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他转身偷偷向严皓景使了个眼色,出门立即便给手下人打了电话,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处理得梁耿的赌债,怎么会让乔越知道了这件事。
手下人也是惊奇:“不是严总跟乔先生离婚以后,就不用再管梁耿的赌债了吗?所以我们换了上一笔以后,就没有继续管新的债务。”
“谁说的不用管的?”
林成厉声问道,他知道严皓景是不会说这种话的,而且就算严皓景真的不想管梁耿那摊子烂事,也不会越过林成直接吩咐手下人。
他怕的是这群人自作主张,把事情弄得更糟。
那边的人犹豫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说道:“是小严总。”
严皓天?林成只觉得眼前一黑,满脸头疼地跟电话那头说道:“你先去查查梁耿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等我问过严总以后,再通知你怎么做。”
那边应声挂了电话以后,林成抬头往紧闭着大门的总裁办公室望去。
良久,林成叹息一声,低头把现在的情况编辑成短信发给了严皓景。
办公室里,乔越跟严皓景仍旧僵持着。
没了刚才一鼓作气冲上楼来,想指着严皓景鼻子大骂的气势,乔越现在竟然都不知道该跟严皓景说什么。
指责他纵容梁耿赌博?天地良心,严皓景这种自己连麻将都不打的假正经,说他会纵容别人赌博,乔越都不信。
指责他帮梁耿还赌债?人家花了钱还要挨骂,乔越自己都觉得自己昧良心。
但是乔越真的很生气,当他知道严皓景一早就知道梁耿在赌博,甚至在他们离婚之前就在帮梁耿还赌债的时候。
涌上乔越心头的愤怒,甚至盖过了他知道梁耿在赌博时的愤怒。
那种失望加愤怒的绝望,比起严皓景向他提出要离婚时还要浓稠。他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来读懂严皓景这个人,但是这个人却好像从来没有懂过他。
严皓景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严皓景向手机的方向瞟了一眼,拿起手机刚刚翻开短信界面,乔越便问道:“林成给了你发了什么消息?”
严皓景抬起眼眸,乔越靠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着,表情中再没有刚才推门而入时的气势凌人,只剩下疲惫。
严皓景眼中闪过心疼的色彩,片刻后才又想起这人是撕碎‘阿明’和偷走家中狗子的罪犯,不应该对他心软。
严皓景拿着手机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坐到乔越的沙发对面。
他把手机放到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向着乔越的方向微微倾身。
严皓景问道:“你什么时候把狗还给我?”
乔越:“……”
这种时候你跟我说狗?乔越的火气‘噌’地又上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子,拿起面前的茶杯往墙壁上扔去,茶杯的碎片和茶水在办公室里乱飞。
“你干什么!”
严皓景忙站了起来,拉着他往远离碎片的方向走了几步,却被乔越不领情地推开。
“你究竟是有什么毛病?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拿钱给梁耿去赌?你难道不知道赌狗的胃口都是被养大的吗?只要你帮他兜着一天的底,他就敢越玩越大,越玩越疯!”
“你知不知道现在梁耿在外面差了一千多万的账?一千多万,对你和贺明哲这种大少爷来说,也就是几个月的零花钱罢了,但是梁耿他爸在外面帮别人擦了一辈子的车,也没见过一千多万。他妈五十多岁了,难道还要继续去给别人当保姆来帮他还债?”
乔越知道这些不是严皓景的错,是梁耿自己犯贱,把他和他的家庭搞成这样。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愤怒,梁耿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本可以救他。
乔越是知道赌狗有多可怕的,如果他一早就知道梁耿沾上了赌,就算是打断梁耿的腿,砍了他的手,乔越也绝对不会让梁耿再进一次赌场。
他生气,他愤怒。
严皓景难道真的不知道,乔越有多恨赌博吗?
他当然知道,他就是知道,所以才会用他自以为体贴的方式,想要把这些会令乔越不开心的事,隔绝在乔越的生活之外。
严皓景到此时还不懂乔越在为什么愤怒,还以为乔越是在担心梁家二老为梁耿的赌债伤神。
“一千来万我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乔越厉声打断:“你家里是有金山银山吗,钱多到花不完还可以拿去给赌狗填窟窿?”
严皓景张嘴要解释,却被乔越通红的眼眶吓退。
第一次,他见到乔越的眼泪,不是那些装模作样拿来调情的泪珠,是从心底里涌出的眼泪。
严皓景终于慌了神,他手足无措地走上前去,抬手慌张地擦拭乔越脸上的泪。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我再也不会了。”
“你帮他还了多少钱?”乔越问道。
严皓景犹豫了片刻,还是敌不过乔越的眼泪,老实说道:“应该有五百多万。”
“五百多万?”乔越自嘲地笑了一声,“认识你以前,我和梁耿两个加起来都没有见过超过五十万的钱数,你说说我们沾了你多少光?”
“别这样说话。”
严皓景心疼地抚着乔越脸上的泪痕,乔越没有躲开他的手,只是无奈地苦笑。
“严皓景你真的爱过我吗?”他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如果他真的爱乔越,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懂他?
“什么!我当然……我……”
严皓景说不出来,他从没说过这句话,没人教过他要怎么去说这句话。
但是他知道,他当然是爱乔越的!如果不爱,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为乔越做那么多的事?
他只差把自己铺在沾满尘土的地面上,只为了乔越能够不沾尘土地从那段路走过。
“你难道还没有看清楚吗?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是水里的幻影,是墙上的海报,你爱阿明爱小乔爱花匠但不爱我,可是……幻影是抓不住的。”
“皓景,你该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