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安顿好孩子出了寺庙,属下一直在寺外驻扎,方便他与王府联系。
见主子来了,侍卫单北主动迎上,“主子,您终于出来了。”
王爷如沐春风般,这是有喜事?
“去备马车,找身常服和假发,贫僧要去京城一趟。”想起沈念念的叮嘱,不便对属下道来,何况他理亏,自己就亲自去一趟。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主子要去京城。
单北准备好,驾了马车,王爷说要去京城一家比较好的医馆,他疑惑,王爷吩咐一句便是,他将大夫请来,何苦亲自跑一趟。
了尘在马车上换好常服,戴好假发,俨然成为当初那个英姿勃发的王爷,可世事难料,本想当个和尚,青灯古佛,他如今却连破两戒,色戒、杀戒,和尚是当不成了,他要回去给沈念念一个名分。
车架驶入京城,了尘挑起帘子望向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京城,心中莫名夹杂着一股心酸,这是他与妻子从小长大的京城,他回来了,知知却葬身西北。
“主子,到了。”单北往马车里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换上常服之后变回了以前的模样,那个杀伐果断,英明神武的王爷,不知王爷这段时日是否走出了那段痛苦的往事,王妃的逝世对王爷打击太大了,他们这些下属,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家声名鼎赫的王府一夜之间没了主心骨,连小主子都受欺负。
了尘下了马车,寻了大夫开了些避子药,买了点房事的药,又让其把了把脉,看他身子怎么样,他当初一头墨发白了很多,如今还俗,长出头发,他希望是黑发如缎,要不然在沈念念面前太狼狈。
大夫诊了脉之后,开了些方子,有调理的有外用的,了尘付了两锭银子,包好药走了出来。
单北见主子面色俱佳,劝了句:“主子,要不咱还俗吧。”
了尘见属下又开始孜孜不倦劝他还俗,瞥了一眼,单北见王爷眼神不善,闭住了嘴。
“贫僧过段时日还俗,让王府众人准备准备。”
这真是个好消息,王爷要还俗了,送王爷回寺里后,他得赶紧把这个喜讯带回,快过年了,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沿途,了尘让属下停车,自己下车采购了一些物品,给孩子买了些吃食,一盒福寿斋的糕点,两只卤鸡,让属下放到车里,自己进了京城最大的珍宝阁,为沈念念挑些首饰,毕竟姑娘跟着他在寺庙里太素净了些,买些首饰,算是为自己的猜疑赔礼道歉。
属下见主子竟然进了珍宝阁,这是要给沈姑娘买首饰了,他们王府要有女主子了。
不远处,大理寺卿谢穆白望着这熟悉的身影,呦,那不是在和尚庙里吃斋念佛的妹夫吗?妹妹跟着去了寺庙,不知道如何。
正好他要给夫人订几样首饰今日便可以取。
了尘进了珍宝阁,琳琅满目的首饰摆在眼前,他对女人首饰一窍不通,以前为知知挑的首饰往往捡最贵的买。
他让管事的挑几样店里最好的首饰装在精致雕花木盒中,珍珠耳铛饱满圆润,翡翠玉镯通体碧玉,其他的有镂空牡丹花纯金步摇,碧玉七宝玲珑簪,金丝八宝攒珠髻,紫玉芙蓉耳铛,赤金盘螭巊珞圈等物。
“呦,买了不少吗?妹夫。”未料在这里碰上熟人,是那位芝兰玉树的谢家大舅兄。
他回身点头示意,“舅兄,好久不见。”
谢穆白并不想搭理这个妹夫,上次自己去寺院劝他,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妹妹去了寺庙就出来了,一派红尘尽染的模样,丝毫瞧不出是个和尚。
这是自己吃饱喝足了,晓得给妹妹买首饰吗?
“掌柜的,本官上次订的首饰呢?”谢穆白并不理会这个不知好歹的妹夫,问掌柜他上次为夫人定制的首饰做好了没。
掌柜认出这位是经常为夫人买首饰的大理寺卿谢大人,“已经包好了。”
了尘忙向掌柜道:“一起结账。”,顺手掏出了一沓银票。
掌柜见谢大人不置可否,“这位大人,一共两千七百两。”
了尘数了两千七百两的银票递给他。
他向这位曾经的大舅兄颔首,“舅兄,别来无恙,马车上说。”
谢穆白见妹夫把钱掏了,便也没与他呛声,随他一同出门,只是饶有兴趣地瞧着他手中的饰品盒道:“给心爱女人的?”他见了尘垂着眸子不答,“难不成你自己戴的?”
这大舅兄,真是,让他如何答话。他心爱的女人,舅兄如何不知是他嫡亲的妹妹,若是说买给沈念念的,大舅兄难免会认为他移情别恋。
“呵,英雄难过美人关。”了尘正踏着脚蹬,撩起袍子上马车时,谢穆白猝不及防地说了一句。
了尘身子顿住了,回首见谢穆白一脸嘲讽,“难道不是吗?快点上,磨磨唧唧的。”
待两人同坐马车时,了尘吩咐单北去谢府,把这位大舅兄送回去。
谢穆白冷眼打量着了尘,了尘颇有些不自在,等了一会,终于这位大舅兄说了话:“人家是金屋藏娇,你这是和尚庙里藏娇呢,看来离还俗不远了。”
了尘道大舅兄在大理寺办案如神,细致如发,他对着大舅兄就犹如等候问审的犯人般,心乱如麻,沉着脸不答。
“当初下官可是三请四请王爷不出寺,连儿子都不要,硬是要在寺里吃斋念佛,如今看来,你这和尚当不了了。”
他心道,有妹妹在,妹夫缴械投降可真快。
“舅兄说笑了,贫僧确实想过段时日还俗。”了尘坐立难安。
“行了,别跟下官摆这些虚的了,都是男人,有何不懂?”
“舅兄,当初都是贫僧的错,如今亦是贫僧的错,要怨就怨贫僧受不住清规戒律。”
谢穆白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色戒?那你这和尚可当不得,可得快点还俗。”
妹妹在,这和尚不破戒才怪,两人多年的夫妻,一碰面不得天雷动地火,干柴烈火,只是可怜的他的小外甥这几年遭了大罪。
了尘无语,清规戒律那么多,大舅兄一眼就识破了他破的是色戒,不仅如此处处令他难堪,他确实不堪为人夫,就连当和尚都守不住。
他只恨这路程怎么这么长,高声问:“单北,怎么这么慢,谢府什么时候到?”
“王爷,谢府马上到了。”马车外单北的声音传来。
呦,妹夫恼羞成怒要赶人了。
他但笑不语,不善的眼神盯着了尘心里发毛。
“和你那小娇妻好好过吧,这是我给她的见面礼。”说罢,解下腰带上所配的玉佩,此玉佩精雕细刻,乃上等的羊脂白玉。
了尘双手接过,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道:“这太贵重了,舅兄见外了。”
“拿着,你们两好好过日子,别再整出幺蛾子,本官就谢天谢地了。”
谢府到了,谢穆白不想令妹夫不快,马车停下,与妹夫打了声招呼便下了马车,回头叮嘱了一句:“妹夫,切勿纵欲过度!”
了尘望着舅兄离去的背影,手中拿着舅兄送的玉佩愣了神。这舅兄仿佛对他的事了若指掌。而且竟然对他有了别的女人不置可否,让他好好过日子,还随了礼,是什么意思。
这个舅兄最是端方,办案如神,心细如发,与他关系甚是一般,刚入京,这位舅兄可是把自己暴打一顿,问他为何没照顾好知知,照顾好他的亲妹。
每每见面不冷嘲热讽一番,后来为了元儿亲自去庙里让他还俗,他拒绝,舅兄更是不给他好脸色看,如今这真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让单北掉转马车去成衣店,给沈念念买些衣物,回想起沈念念的身量,他骤然惊觉,为何这么熟悉,她竟与知知身量相仿,但身子确不是那熟悉的身子,只能说感觉熟悉,他不由地怅然若失。
单北将马车停在了“如意布行”的门前,这家店铺紧挨着便是一家“如意成衣铺”,想来是一家在做。
“王爷,这家店在京城比较有名气。”
了尘纳闷,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单北见主子面露疑惑,为主子主动介绍,“这家店进了江南不少上好丝绸,请了江南那边的绣娘,制衣极为精致,近半年间起来的,以前小的也没听说过。”
他进去,这家店果然与众不同。墙面高处挂着成衣的样品,绣样精美,料子柔软,花纹繁多,团纹、牡丹纹、碧荷纹、团花纹等,应有尽有。能拿到江南那边上好的丝绸制衣的在京城都没几家,一般大户人家都是专门在江南那边取的料子,回来让府内绣娘做。
这家店不仅有江南各式绸缎,还请了江南那边的绣娘。
掌柜的给他拿来样册,他一页一页地翻看,图册每一页做工精致,画中人物栩栩如生,身上那些衣裙惟妙惟肖,花纹精美,样式繁多,恍若在他的眼前般,一笔一画皆出自大师级的画笔。
恍惚间了尘觉得这图册上的丹青工笔莫名熟悉,连带着底下的小字,越看越不对劲,这不是知知的手笔?
他赶忙问掌柜,“掌柜的,你这图册怎么卖?多少钱我出了。”
于掌柜大吃一惊,他们这图样是给客人看的,不卖的。
忙摆手,见了尘气度不凡,非富即贵,应该是位达官贵人,他拱手行礼;“这位大人,莫要为难小的,这图册是我们成衣店给客人看衣服样式的,是不卖的。”
“多少钱,我出!”
于掌柜为难,一脸困惑的瞅着眼前这个客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不买衣服,来这要买图册的,去画馆找画师买丹青,还有些丹青好的贫困学子当街卖画,去那买呀,我们这里只卖布匹和成衣。
有点像来找事的,“这位大人,您若不买的话,我们这就不招待您了。”
身边的单北见主子与这家掌柜的起了争执,劝着主子,“主子,这图册是人家吃饭的饭碗,你把人家饭碗端跑了,人家不得跟您急。”
了尘只能作罢,捧着图册久久不肯放手,粗粝的手指在画册上不住的摩挲。
于掌柜看不下去,心惊胆战的唯恐这位客人给他把图册戳坏了,忙提醒他:“这位大人,您再这么个,我们的图册要被您戳破了。”
了尘一脸不耐道:“这有何,大不了赔你。”
于掌柜无语,这是他们东家废了一个月的心血才制好的图册,可不能就这么废了,“这位大人,就算赔些银钱,此图册都不出。”
了尘这才罢手,只得在上面挑了几件样式漂亮的衣裙,水碧色的广袖流仙裙,粉色蕊蝶纹袍,素锦清莲纹衣,想着沈念念穿上定是极美,报了沈念念的身量,花了四五百两银子订做了几件,将掌柜写好的条子交给单北,让他到时记得取。
单北接过,问主子:“主子,您给自己不订几套新衣?这里有男装。”
了尘刚缓过神来,怅然若失,如今在这里竟能见到昔日妻子的丹青,令他大为困惑,“不了,以后回府再做不迟。”
单北暗道,主子给自己都不做,却亲自为沈姑娘又买首饰又买衣裙,这准是极喜欢的,主子终于从王妃逝世的打击中缓过来了。王府里相熟的人给他捎了信,大伙盼着沈娘子施展美人计,好让王爷还俗。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可不是王爷开了窍。
单北一路驾着马车,了尘坐在马车挑着帘望着一路上外边的风光,积雪融化,阳光充足,金色的阳光洒下,尽管丝丝寒风冻骨,但仍没打消百姓过年的喜悦,街上有些年气,张灯结彩,
他叹了一口气,快过了年了,他这两年在寺里度过,俨然超脱了红尘之外,如今忽然踏入红尘,竟有些格格不入。
了尘换下了衣袍,脱下假发,穿上了他来时一身的僧袍,让单北一路驶入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