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千千在这个时空里的每一天，都好像有一双手在推着她不停往前走，本以为漫漫长的时光竟也很快就过去了。

她跟周淮正的同居生活无比和谐，两个人生活步调越来越趋于一致，他们有时候会起得很早，碰上时间来得及，便会去附近的菜场买好晚餐的食材，碰到有卖花、卖水果的，俩人谁的手里便都不会空着。

到了晚上，周淮正通常要忙些兼职，杜千千也没闲着，俩人各自占了一个区域，到点相拥而眠。

当然偶尔也有拌嘴，这时候周淮正不管手里忙着什么，都会拉着杜千千给她分析问题，讲道理，不让误会过夜。

他很有原则，但也绝不会强迫杜千千接受。

他尊重她，同时爱护她，宠着她，愿意惯着她。

到大二那年年底，杜千千生日当天，周淮正拿出了一条带钻的铂金项链，主体背面有小小的刻字，是杜千千的名字，还有环绕着吊坠一圈的“You are an once in a lifetime surprise”。

她感受到脖颈处的皮肤微凉，而后一点点被体温包围，心口跳啊跳的，睁开眼睛，眼中的惊喜藏不住：“你什么时候买的？”

“前几天。”

周淮正低头敛眉很认真地为她搭上接扣，杜千千轻声念出吊坠里头的刻字，笑道：“不是应该’D&Z’，或者’Q&Z’之类的吗？”

“再等等。”

杜千千盯着他的眼睛问：“等什么啊？戒指吗？”

周淮正只笑不语。

也是，他们现在说这个还是早了点。

杜千千牵住他的手，轻轻摩挲，他手指上每个关节都有轻微的茧子，掌心有几道刻刀留下的伤疤，那是他赶工小一月做四合院微缩模型留下的印记。

模型是个15岁的初中生送他奶奶69大寿的贺礼。

酬金整2万块钱。

交货那日，杜千千跟着一起去，看着那个浑身上下穿着矜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随意地掏出一张卡。

杜千千生活费最优渥的时候，也就一月一万块钱，可这个比他们小了六七岁的小孩随便一拿就是2万。

帝都人之富，远超她想象。

杜千千没过问周淮正那笔钱的支配，但也能想象得按照他往常的做法，一定是自己留少许开销，大头给他母亲打回去。

可没想到大头好像花在了她身上。

她想起来刚住一起没多久的时候，周淮正偶然问过一句，怎么不见她戴首饰了。

上了大学的杜千千依旧爱美，钻石耳钉，白金戒指，白金项链，□□手链、足链是她出门必备几件套，那会儿宿舍的女生还笑话过她，说她跟乌鸦似的，喜欢blingbling闪的东西。

那会儿杜千千把首饰都给当了换房租，应付周淮正的回答是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也不知道他信没信，后来反正没问过。

现在想想，聪明如他，大概是从来没信过的，所以才会在好几个临睡前的晚上摸着她的脖颈量尺寸，摸得杜千千心生荡漾的，他就来一声“快睡”。

……

杜千千在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和烟花爆竹声中用亮晶晶的眸子仰望着他，解开围巾，羽绒服拉链拉到能看到项链的位置：“好看吗？”

周淮正一瞬也不瞬地望向她，烟花在她眼睛里碎成片片晶莹：“好看。”

趁他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杜千千往他手腕上套了块石英表，某个牌子的最新款。

她嘿嘿一笑：“礼尚往来，快点告诉我你很喜欢。”

周淮正摸着表带微微蹙眉，杜千千道：“这是我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没花爸妈的钱，我发誓。”

他之前带的表，是父亲留下的老古董，里头一个小部件坏了没法修，又舍不得丢，便一直放在抽屉里。

周淮正说：“千千，你不用给我任何。”

“可是这是我能想到最直观的对你好的方式，如果可以，真想用一块表把你套牢。”

杜千千的话头一打开就停不住：“周淮正，我们这像不像结婚的时候交换信物的环节？”

“周淮正，为什么男的法定婚龄是22周岁，为什么你不能早出生一点，我真的要烦死了。”

他们在人们迎接新年的倒数声中紧紧相拥，杜千千的眼泪打湿了周淮正的大衣：“周淮正，我们去买张假证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分开。”

“周淮正，我们以后会结婚吗？”

周淮正吻着她的额头，声音多了涟漪：“千千，你好好等着我。”

他已经有眉目了。

杜千千穿着高跟短靴站了快俩小时，荡回去的路上实在扛不住，找了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坐下休息。

边上是对分食烤地瓜的母女，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坐在婴儿推车里，小嘴边沾着地瓜瓤，阿巴阿巴地讨要个不停，年轻的妈妈搲了勺地瓜，逗弄着小女孩，每每让她快吃到又移开，小女孩急得快哭，妈妈乐得直笑。

杜千千想起文佳树，他是个急性子，从小到大想吃什么就一定要吃到，护食，他大概是十来个月的时候，杜千千也爱这么逗他，让他看得见吃不着，文佳树在那“诶诶诶”直叫唤，说“妈妈坏坏”。

杜千千已经很久没想起过文佳树，不由得心头一跳，具体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周淮正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过去问年轻的妈妈地瓜是在哪儿买的。

她指了指便利店对面的巷口。

那头零零散散分布着几辆推车，卖烤地瓜的、煮玉米的、炒粉以及云吞。

杜千千闻着烤地瓜的香气，确实是有些饿了。

周淮正说：“等着我。”

她趴在落地窗前的长桌上，看周淮正避开来往的车辆往街对面跑去。

年轻的妈妈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杜千千收回视线，冲小女孩扮鬼脸：“他是很好，我觉得非常幸运。”

“你这小姑娘很直白嘛，一点不害羞。”

杜千千哈哈笑：“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看你们的样子，还在上学吧。”年轻妈妈叹了口气，“还是谈恋爱的时候好啊，怎么宠怎么来，你瞧我现在，这孩子一生，我们家那口子半点浪漫细胞都没了，一天天跟瘫了似的回来就往沙发上一趟，你跟他抱怨吧，居然说鱼都上钩了还用什么鱼饵，要不是看在他能赚我又生了孩子的份上，早跟他离了，我现在啊，只为她一个人活着。”

“那说明你们还没到非离不可的地步，真到那一天，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小姑娘，我看你还是太年轻，看问题太不成熟，这结婚是两个家庭过日子，哪能说离就离的，又不是谈恋爱，说不谈了随时都能分开……”年轻妈妈话音一止，呀了一声，拍着杜千千的胳膊，“你快看看那边，你男朋友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倒抽了口冷气：“天啊，那是不是刀！”

杜千千猛地回过头，在几人中寻找到周淮正身影的时候，只见有什么东西在夜色中闪了闪，就从与他纠缠的那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手中没入了他的身体。

便利店里为数不多的人全呼啦啦涌到了窗户这边看热闹，年轻妈妈捂住了小女孩的眼睛。

外头爆发出惊呼。

行驶的车子开了双闪停下。

就好像炸弹爆炸一般，震得杜千千头晕眼花。

朝周淮正奔去的短距离里，她两腿发软，跌跌撞撞摔倒好几次。

看呆了的围观群众没能阻止行凶者把刀从周淮正身体里拔出，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人们形成了一个小包围圈，议论纷纷看着圈子中央。

终于有人想起来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周淮正脚边是被踩烂的地瓜，还冒着热气。

他的眼镜落在一旁，漆黑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杜千千。

杜千千跪着，手压着他腰腹的伤口，可无法阻止鲜血从她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溢出：“周淮正，周淮正，救护车马上来了，你坚持一下。”她回过头，对着人群道，“你们能不能帮我催一下，快一点，让他们快一点。”

她的眼泪砸在周淮正身上。

周淮正脸色苍白，额头布满丝丝冷汗：“好像……还是……差了一点。”他因为痛，闭了闭眼，张开后，眼底竟晕出笑意，“不过还好……这一次……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