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处,
张明珵坐在窗棂前,看着窗外的弯月西沉,渐渐隐人乌云之下。
宋清山走入厢房,整理了一下床铺,脱开靴子上床歇息了,看到张明珵还未曾解衣,唤了一句:“明珵,床铺收拾好了,早些入睡吧。”
张明珵久久不回话,宋清山起身向那具木木的背影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再坐一下。”张明珵不敢说出口,因为在此之前,无论宋清山犯下什么错,又或者真实的宋清山其实是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一个人,他以为自己的私心都会告诉他,他是深爱着宋清山的,甚至会为了他背下一切罪责。
“清儿......”张明珵轻声唤了宋清山。
宋清山也缱绻地回了一句:“嗯?”
“你......爱我吗?”张明珵突然问道,手里的衣服攥得紧紧的。
“什么?”宋清山蹙眉,不对劲,从踏入国公府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张明珵的不对劲,但面上还是温柔地问了一句。
“我是说,若是某日我犯了错,你还会爱我吗?”张明珵仍旧直挺挺地背对着宋清山,脸上愁云仍旧散不开。
宋清山趿地云履,走了过来,双手搭在张明珵的肩上,柔柔地笑道:“爱啊,明珵你是吃醉了酒吗?”
“那如果是你呢?”
宋清山眼眸微露寒光:“妾身如何?”
“没什么,清儿,是我多虑了。”张明珵掩住了眼底情绪,抬手轻抚了一下宋清山,“歇息吧。”
事实告诉了张明珵,并非如此,宋清山说着“爱”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动摇了。
宁王说得倒也实在话,也不是所有人会因为一句不知是否其本人的诗句而爱上那个人,那若真如此,那过去的五年岁月,对宋清山的情谊又该当如何?
张明珵左右辗转,着实睡不着,便起了身,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睡觉的宋清山,替他掖了一下被子,穿了鞋袜,披了身衣裳便出门散心了。
可在黑夜里,那双艳丽及的冷眸,微微睁开眼,静静地感受着枕边人的离开。
而在东苑处,
打更的敲了好几声,算算时辰,也快到亥了时。
宋晚山在案牍前写下近日见闻,提及宋清山的时候,担心有心之人会翻阅到,便又隐去了几笔。
忽地烛火轻轻摇晃了好几下,影子被映得明明灭灭,宋晚山用手掩了一下蜡烛,这才安分了一下,宋晚山扭头一看,窗户还留了一丝缝隙,窗外的月光洒落了进来。
宋晚山起身前去关上窗户。
这时,门前又有一束黑影在攒动,宋晚山蹙眉,心脏咯噔了一下,心道别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又或者是黑白无常发现了他这个未亡魂,前来索命了。
宋晚山前去推开门,发现只有门前的那棵桂树的枝叶在慢慢摇晃,夜里北风起,还是些许的冷意溜了进去,宋晚山环顾了一下,没见到那团黑影。
于是宋晚山气沉丹田,声腔共鸣,大着胆子学着狗叫了两句,想把那个鬼东西吓走。
“你在发什么狗疯?”一声男音在宋晚山耳畔响起。
“啊啊!”宋晚山被吓了一个激灵,脱口叫了出来,得亏那人手快,捂住了宋晚山的嘴。
“你小声一点儿!”方才张明珵在白日穿的衣裳里发现了还有一件东西还没还给宋晚山,于是散心散着散着就走到了东苑,因而张明珵是私自来到宋晚山的东苑住所,若是宋晚山唤了人来,那就是全身上下张满嘴都说不清,再传话出去,又不知百姓该编出什么故事了。
宋晚山拿开张明珵的手,嫌弃地“呸呸”了两下:“你大半夜私闯我的宅院,不怕被人看到说给你的清儿听了去!你不要脸我还要!”
“我有事问你,”张明珵推搡着宋晚山进到房里,“进去再说!”
宋晚山抵着门框说:“有屁就在这放!”
“进去!”
“不许!”
“进!”
“滚!”
张明珵见拗不过宋晚山,直接将人抱起来,跨进厢房里,关上了门。
“你你你冷静一些,我们和离了,不合适不合适,”宋晚山挣脱开张明珵,赶忙跑到屏风后面,“你要是急的话我现在就让人送你回宋清山那里!”
张明珵白了一眼宋晚山,从怀里拿了一只巴掌大的小荷包出来,举给他看。
宋晚山见张明珵手里的荷包有些眼熟,凑近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绣了一个“陆”字,宋晚山认出了这竟是那日在春江楼丢失的荷包,于是担心秘密泄露的宋晚山便伸手去抢 :“你拿我东西作甚!”
张明珵早预料到宋晚山会去抢,将那荷包突然也举高了起来,质问道:“我且问你,这东西是你的,为何那日会从你身上掉下来?”
宋晚山垂下手,问道:“那小侯爷有从里面找到什么东西吗?”
“没有,怎么了?”
“那没有你......”宋晚山趁着张明珵不注意,又再次突袭,“还不还给我!”
张明珵没有留神,真让宋晚山抢了回去,宋晚山左右翻着那荷包,干瘪地说了一句:“多谢。”
“你......要送这个荷包给陆家大公子?”张明珵狐疑地看着宋晚山。
“怎么?”宋晚山反问道,“你也要?”
张明珵冷哼:“这破烂,送我我都不要。”
宋晚山啐了一口:“求我我都不给。”
......
宋晚山腹诽了一句,不过两句就开始吵吵,是不是真的和张明珵的八字不合?
“你、你当真失忆了?”张明珵这语气里,有些好奇又有些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关心。
宋晚山已经懒得与人争辩了,没好气地说:“没有,老子今年十八一枝花。”
张明珵只当他最后一句是胡说八道,又问:“既没有失忆,怎的你就送荷包给陆家大公子?我从前可未曾听闻你与他有来往。”
张明珵不知道自己曾在陆家上过私塾?或许是那个宋晚山不愿自己的丈夫知道自己曾经有过心上人?
“我与他有十年的情谊,怎的就送不了荷包给他?”
“你可知这赠荷包在民间是何意吗?”张明珵嗤笑问道,这赠荷包在民间可是向心上人表明心意之用。
宋晚山目光躲闪,嘴硬道:“我管它什么意思,在我这里就是我的意思。”
张明珵看着眼前的宋晚山,耳根子肉眼可见地变得赤红了起来,心下又开始烦闷,也没了打趣的意思:“罢了,不必谢我,你拿着便是。”说完,便跨门而出。
?
他刚刚没听到自己说了谢谢吗?宋晚山疑惑。
等到张明珵走远了,这才走到院子门口,赶忙落钥锁上门,以防张明珵又折返回来。
正当宋晚山将要进门,看到墙的转角处有一团被月光照映下来的影子,宋晚山吞咽了一下口水,壮起胆子,问道:“是何人躲在墙后?还、还不现身。”
......
无人应答。
“没人?”宋晚山小小地迈了一步,想要探头去望。
哒哒,宋晚山听到了身后的轻轻的脚步声,当即转身回头望,却未见一人,奇怪,难不成今晚真见鬼了?
“扑通!”
宋晚山低头一看,是个脸色发白的,披头散发的小孩儿撞在了自己的脚跟前。
宋晚山以为是鬼化了形,吓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啊啊啊有鬼有鬼!”
定睛一看,居然是张礼望。
“望、望哥儿?!”宋晚山俯身蹲下,扶起那个软乎乎的小奶团。
好冰,宋晚山摸了张礼望身上的衣裳,只有薄薄的一件单衣和一件斗篷,但是在十月天的晚上,连宋晚山都感觉生寒,这个小家伙在外头是待了有多久呢?
宋晚山脱下外袍罩在张礼望身上,将人抱了起来,轻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了出来,你是跟父亲来的吗?”
张礼望摇摇头,圆溜溜的眼睛有些迷糊,宋晚山伸手抚了一下张礼望的额头,好烫!
“望哥儿你等一下,我现在送你回张明珵那儿。”宋晚山有些焦急,张礼望一个人出现在东苑,身边没有一个侍从,还受了凉,自己也不懂怎么照顾孩子,还是送回西苑给张明珵更好一些。
“不回父亲那!”张礼望听到要回西苑,挣扎得厉害。
宋晚山收紧了手臂,担心张礼望摔着,哄着道:“好好好,不回去不回去。”
今日天气也愈发冷了,再在外头待下去,估计自己也要着凉了,于是只得将张礼望带回了厢房里。
宋晚山将张礼望放到自己的床上,转身要出门寻人帮忙。
这时候,张礼望揪住了宋晚山的袖子,黏黏糊糊地说着“别走”。
“我、我没说要走。”宋晚山安慰道。
待到消停一会儿了,
宋晚山又再次起身,张礼望这次揪衣服的小手揪得更紧了,眼眶里的泪水都要盛满了。
宋晚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望哥儿,你今夜来我房中是有什么事吗?”
张礼望一直憋着泪水像是一下子开了闸门,突然有了力气,起身紧紧地抱住了宋晚山的脖子,哭泣道:“爹爹别不要望儿,望儿会乖乖的,不打爹爹了,爹爹别不要望儿,望儿不喜欢那个哥哥......”
谁?宋清山吗?不对,望哥儿应该叫他叫做爹爹,还是说宋焕?
这下宋晚山明了了,原来是小孩儿的醋意起了,以为自己不要他了。
宋晚山轻轻拍着张礼望的背,柔声道:“我是去叫珠儿姐姐,让她去找林太医来看望哥儿,你数到二十,我去去就回。”
张礼望一抽一抽地问道:“真的吗?”
宋晚山看到张礼望的眼泪鼻涕一把流的,不禁感到好笑,抽出了帕子给张礼望擦拭泪痕,点头道:“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耶,终于赶出来了......感谢在2023-07-26 01:07:20~2023-07-28 01:2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此可爱的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