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昀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同时收回那一段并不精彩的记忆。
不知是在跟自己较劲，还是跟过去的商之暮较劲，向昀抢在其他人之前迈开了脚步。
按照应力给的说法，不要看下面，就当是走在普通的路上。
与生俱来的恐惧往往是难以克服的，向昀感觉到身上的血液都凝聚到了脚底，双腿仿佛都不属于他，但仍强自保持住平稳的步子，机械地前行。
昨晚没睡好的好处就是，大脑有那么一段时间停止运转，暂时压抑下恐惧的情绪。
他好像听见有一个脚步声一直在他身后不远处，但是他不敢回头看，或许只是跟拍大哥。
向昀就这样麻木地走过了整条玻璃栈道，在最后一步迈上石砖地时，彻底松了弦一般，软了下去。
但他没有接触到冰冷的地面，而是被后面的人稳稳揽进怀里。
“昀哥，接下来的攀岩还要继续吗？”应力沉沉的声音渡进耳中。
差一点就把这个声音认作了商之暮。向昀没力气去挣脱，也不得不承认有点留恋这个怀抱的温度，就这么闭上眼睛默默靠了一会儿，便回答道：“当然要继续。”
发现腿上的知觉回来后，向昀第一时间就自己撤出了这个怀抱，“谢谢啦，你不用管我，去吧，攀岩还是挺好玩的。”
应力：“但是这次都是双人组队吧？我可以跟你一组吗？”
向昀这才想起，上次是因为他没有参与，最后害的应力一个人跟着教练爬完了全程。这次他要是参与进去，那就应该和应力一组。
向昀点头答应：“可以啊，你可别嫌我慢啊。”
应力绽开个大咧咧的笑容：“哪儿会啊？有我在，你就不用怕了。”
“你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商之暮路过的时候，狠狠捅了应力一刀。如果他没记错，应力也不是特别擅长这个项目，所以半路脚滑失去支点的时候，也差点哭出来。
但是这人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保护向昀。而向昀刚才在这人怀里好像还很享受的样子，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恐高症不是那么好克服的，不用勉强自己。”商之暮仿佛已经给向昀做好了决定，“也没什么好看的，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应力冷笑：“我看你才是高估了自己吧？昀哥去不去关你什么事。”
向昀尽量让自己在镜头前看起来有礼貌，保持着最后的微笑回应商之暮：“我自有分寸，你还是先去陪小雨吧。他好像比较需要你。”
“你……”商之暮还想说什么。
向昀垂下眼，又温温柔柔地插了一刀：“你不会勉强我做选择的，对吧？”
自己做出的承诺，商之暮无从辩驳。
“好，行。”商之暮最后看了应力一眼，眼刀一把把都甩到后者身上。既然向昀主动要把他推给戴星雨，那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昀哥，我支持你！”应力给予了最直接的鼓励。
向昀感激地点了点头，但就如商之暮所说，恐高并没有那么容易克服。
特别是当向昀穿上安全带，腰侧昨天被商之暮掐出青紫的地方被勒得一阵钝痛，差点就让他再一次当了逃兵。
幸好向昀还是踏出了第一步，跟着教练一步步地往前挪动。
疼痛、眩晕、恶心……所有的不适感都在攀岩的过程中轮番涌现。
向昀后悔非要下来体验的决定，但也庆幸自己已经到了半山腰，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应力说是要保护他，其实自己也有点害怕，但还是全程不断地出声鼓励。
这种鼓励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意义，但至少让向昀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在攀岩的半途有一个大平台，攀岩者到达这里时，就可以眺望到整个山谷的美景。
上一次向昀只能通过电视看到，这一次亲眼看到了山谷的全貌。
今天的天气太好，不见往常朦胧梦幻的迷雾，一眼就能清晰地看到周围每一座山峰，甚至是山峰上树木。
从前在上艺术鉴赏课时，教授曾经遗憾地表示自己在登临某一座名山时，因是晴天而丧失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之美。
此时向昀倒不觉得遗憾，这样清晰能望到头的景象，比他一步步走在迷雾中，不知前路在何方，随时都掉入深渊，要好太多。
攀岩教练将两个嘉宾都拉到了平台上站定后，照例提议道：“我们现在可以在这里，喊出自己的愿望，或者是发泄内心的想法。”
应力一向都是有话直说，所以抢先对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呐喊：“我要更大的舞台！让更多人听到我的歌——”
“一定会的。”向昀感觉自己好像已经适应了这个高度，还能给应力回应。
“那你呢，昀哥？”
向昀也望向天空，看到有一丝孤单的白云飘过，很快就融化在炽烈的阳光之中。
“我希望，我的未来属于自己。”
应力挠了挠头，问道：“这么高深啊？”
向昀笑了起来，又鼓足了劲对着山对面喊道：“我要有很多很多钱——”
“噗！”应力笑出声，“昀哥，你真是在高深和肤浅之间切换自如啊。”
向昀自豪道：“那是。”
接下来的一半旅程比前面的相对顺畅一些，但因向昀的速度还是相当慢，所以在爬到终点时，里面的衣服已经都被汗水打湿，浑身的骨骼也被安全带勒到酸疼。
应力比向昀早上去，就伸手拉了人一把，然后两人交换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来庆祝胜利会师。
向昀脸上难得无拘无束的笑容显然是对商之暮最大的挑衅。忍住了直接上前拆散两人的冲动，商之暮在坐上回程大巴时，很自然地跟在了向昀身后，强行挤开后面的应力，坐到了向昀身边。
向昀似乎对此并不在乎，一路上跟所有人都有说有笑，商之暮都开始怀疑是他想太多。
“对了，刚才我跟导演组打听过了。”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向昀兴奋地回过头，跟后排的游子明等人汇报，“我们下午攀岩太耗费精神气，所以晚饭就不用我们自己做了，还是火锅，怎么样？”
这当然是导演组事先跟向昀商量好的，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异议，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吃火锅。
吃饭的时候，必不可少地还有其他娱乐项目。
向昀作为隐形主持人，提议道：“你们平时打游戏吗？边吃火锅边开黑怎么样？”
“行啊。”游子明第一个响应，“不过我游戏打得菜，可别嫌弃我。”
“不会不会。”向昀开玩笑道，“输了的那一队明天早上起来做早饭呗。”
游子明：“这个赌注我喜欢！所以玩《前线》？”
《前线》全称《热血前线》，就是商之暮作为职业选手时比赛用的那个。作为近几年最火的游戏，早已实现电脑端和手机端联动，基本上每个游戏爱好者都有接触过。
江颂清：“我看看我手机里还有没有，你们等我一下啊。”
“玩点别的吧。”商之暮难得加入群聊，“这个游戏我太熟了，对你们也不公平。不如玩《末日救援》，也有手机端。”
听到《末日救援》这个名字，向昀啃玉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上次的剧本不是这样的啊……他又想起之前拒绝了商之暮好友的事，商之暮不会借机报复吧？
“新游戏啊。”游子明已经搜索了起来，“看这个pv还不错啊！”
“是很不错。”应力开始安利起来，“我看昀哥直播玩过，一直没找到机会玩。”
向昀：“你还看我直播呢？”
应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是啊……”
商之暮冷声开口：“先下游戏。怎么分组？”
“就用……”向昀故意来了个大停顿，“最聪明的猜丁壳的方式！”
“好。”
最后的分组是向昀、应力、游子明一队，另外三人一队。
向昀上号的时候，发现自己发给商之暮的好友申请已经被通过了。
这个游戏有三人组队模式，所以并不需要等，三人组队完毕，直接就进入了队伍准备界面。
“嚯，晒晒月光，是个女号啊。”游戏名看着队伍房间里唯一的一位女性角色，调侃道，“想不到我们昀哥还是有点追求的。”
已经习惯了这类调侃，向昀道：“是啊，可惜现在开了变声器也没用。”
游子明好奇：“你开变声器干嘛？”
回答他的不是向昀，而是对面的商之暮：“当然是喊我哥哥。”
队伍准备完毕，进入正式游戏界面。听到飞船涡轮转动声响起，向昀已经进入了状态，先挑起气氛来，故意捏着嗓子道：“是啊，对面的商哥哥太厉害了，求放过~”
商之暮手里的手机差点飞了出去，强迫自己消化那一声软绵绵的“哥哥”，轻咳一声：“咳，拒绝捧杀。”
“也不算捧杀吧。”游子明添油加醋，“这么看，我们一队还是挺弱势的，我们三局两胜吧？”
商之暮的眼睛越过手机屏幕，瞥了一眼对面向昀的表情，随口回答：“可以。”
第一个地图是圣安妮市。
这个城市的设定是被高科技攻陷之后的首都遗址，所以到处可见未灭的战火和倾颓的高楼大厦。这也就意味着，可以有绝佳的藏匿地点，是向昀最喜欢的一张地图。
因为相对来说，向昀是最有经验的，所以游子明问道：“队长，我们跳哪里？”
向昀几乎和商之暮同时出声：“雏菊广场。”
两个人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视线。
商之暮嘴角微抬，笑得狡黠：“叫声哥哥，让给你们。”
应力刚想说“士可杀不可辱”，就听向昀非常自然地叫了一声：“哥哥。”
然后就按下了降落按钮，抛给对面一句：“记得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