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姜筠抄了一条小道，一路小跑着前往市易司。
果然如家中小厮所说，街上隔不多远，就能见一队巡逻的兵士，似乎是衙门的侍卫，越到市易司门前，巡逻之人也越多起来。
多亏她自幼便生活在金州大街小巷里，从那七拐八绕的小路中穿行，这才没有被发现。
这些巡逻的侍卫似乎也是被临时拉来，算不得有章法，她只观察了一会，便找准机会，切入市易司的侧门。
侧门这头仅一条小路，没有亮灯。但却站了两个拿着火把的侍卫，姜筠思索一番，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便朝另一头的大树猫去。
爬树并非易事，好在一侧有墙壁，她小时爬过，只是长大了些，却比不得从前那样灵活。又兼之要躲开巡逻之人，耽搁了好一会才终于跨坐在市易司的院墙上。
里头隐约有几盏灯亮着，却是瞧不见什么人。
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可既已至此，到底什么样子，进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于是她心一横，便攀着那墙，跳了下去。
好在下头泥土松软，她又翻滚卸力，这才没伤了筋骨。
只是才一起身，想要进去找父母和杜元良，却见正门那头，忽地进来一队人来。
那些人都身着甲胄，手里拿着兵刃，一边走一边将遇到的人都缉拿起来。市易司里被扣留的小吏、平素杂工，不少人呼喊着救命，却被那些人押下，动弹不得。
姜筠连忙躲到树丛之后，借着阴影隐藏身形，可谁知她才刚蹲下，旁边竟“滚”出个人来。
“哎呦……”那人像是从另一边的树丛里滚出来的，才要呼喊，立马又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姜筠大惊，当即摆出防卫的姿势来，那人却没想到这地方还有个人，顿时也瞪大了眼睛。
“嘘……”姜筠比出噤声的手势，这才定睛打量那人。
约已是知命年纪，穿着瞧着也像是体面人家，蓄着胡子像是个文人，头发微有花白，看着精神倒不错。
只是到底上了年纪，想是逃命匆忙，从那树丛里钻出来，显得有些狼狈。
“老伯是？”姜筠一边观察着那边动向，一边压低了声音。
“本地商人，谁想着遇上了官府查案，这也不知是什么案子？”
姜筠一听是本地商人，眼中闪过疑虑，金州的商户凡说得上名字的，她就算不大熟，也多少见过，这老伯却瞧着面生。
只是眼下情况不明，她想起杜元良教她的，便也没有多问，只道：“我父母也从商，今日被喊来这里，我是来寻他们的。”
她只假作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老伯倒似乎也信了。
“不知老伯是否知晓，商人们都在何处？”姜筠试探着开口。
那老伯摇摇头：“我才刚来，就遇上那伙人。”
他拿手一指，却不想这一指，他们倒看见方才要过去的那队侍卫，又分散开来，像是四处找人了。
姜筠一惊，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拉起那老伯的胳膊：“这里头我认识，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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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易司有危险？”
原本躺在床上的沈明嫣听到裴倾的话，险些惊呼出声，好在她反应快，及时降低了声音。
两人既要合作，裴倾自然向她讲了今日审案后发生诸事。
按照他的猜测，此刻徐茂存定是双管齐下，已经派人包围了市易司。而杜元良和宋思白他们，自然也会因人在市易司而被扣留。
沈明嫣担心的正是这个，姜筠性子急，她虽嘱咐过那姑娘留在家中等候，可事涉市易司和杜元良，她未必能当真定心。
“颜均只要能拖到天明，我便有办法保下他们。”
“若是等不到呢？”
“若是等不到，许要搭进些人命。”
沈明嫣愣了一下，她本是有些恼的，恼这人自己做局就算了，还要把无辜之人算计进去，可他忽然这么说，却又让她看不分明起来。
裴倾转过身看向她：“我自然不会以他们的性命作为赌注，但智取不得，就只能强攻，强攻之下，又怎能不搭进人命呢？”
“你的人？”沈明嫣忽然问。
“算是吧。”
“要在这小小的金州，就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裴倾看着她，阴影之中的目光晦暗不明：“人活在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有必须去做，只能做成之事。”
沈明嫣很想问他，造反算是只能做成之事吗？
可她终究没有问出口来。
她只是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伤感：“你就算不做这些，也能拥有无数人羡慕不来的锦绣人生，何必呢？”
“倘若这样的人生，又是用不知多少人的尸骨垒就，便是你，你能安心高枕无忧吗？”
尸骨？他既是前朝人，有什么会与他有关的尸骨？
难道是前朝谋逆失败，被先帝或者更以前的帝王歼灭的尸骨吗？
可那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都不再说话，屋内安静下来。
似有异样的情愫在静谧的夜中悄然流淌，但好似无法宣之于口，便就只能深埋于心。
良久，沈明嫣才又听到裴倾的声音。
“不睡会吗？”
“不困。”她答。
“明日许也未必有空闲休息，我等着就是。”
“裴倾，我们说会话吧。”
“说话？”裴倾眉心微跳，却不知这姑娘又有什么奇怪想法。
沈明嫣笑笑：“高高在上的裴大人有朝一日也会枯坐夜中，我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一个人坐在那的时候都会想些什么？”
裴倾轻捻了捻手指，离开建川时他早已练过饮酒，今日与徐茂存饮的那几杯，根本不会令他有任何醉意，可现在他却好像有些醉了。
他脑海中纷繁复杂掠过许多旧影，开口时，几欲蹦出口的那个字却是“你”。
他为自己片刻的失神感到惊讶，却又庆幸理智尚存，没真将那个字说出来。
今夜发生的太多事都超出了他的掌控，他好像很难再平静地面对那位沈家三小姐。
“清闲小馆准备交给谁打理？”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程延确是个难得的经商人才，只是他不适合经营酒楼饭馆。”
“我早已与他说清了，如今他是入股，到时我给他分红，馆子里另有掌柜。”沈明嫣忍不住嗔了他一句。
裴倾轻抿了一下唇：“我让裴礼帮你留意，若有得用之人，便替你雇下，如何？”
沈明嫣莫名有些气恼，也不知这人怎么就忽然提起程延来，只是她气恼一瞬，忽然又似反应过来什么。
“裴大人，先前我与程延表兄多有来往，你不乐意，如今我又只让他入股分红，你竟也不乐意。这清闲小馆到底是我的馆子还是你的馆子？你这一番，到底是因有能人想引荐于我，还是因那人是程延呢？”
作者有话要说：又被嫣儿发现啦！程延这关算是梗心里了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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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一定，还是六点没有就是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