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任务完成得比想象中快，但还是超过了虫星三个月的期限。04阅读那缕能量传回来的报告，发现那生命体的生命体征在下降。

他还得回去看看。

04回到虫星时，遇到了些困难——他试了三次，才进入了虫星世界。

虽然这是头次没有的，但这正常情况。没有世界任务的世界下意识地排除其他不合理的存在。而这次，更明显：需要多次才能进入；在光团状态中，他的系统能量直接与世界接触，这让他系统能量的损耗高达平时的十倍。

04只好像上次一样，用身体保护他的系统能量。

但即使如此，04的能量损耗依然是平时的三倍。

04心道，这次要速战速决。

他回来的这天下了场雨，和三个月前敲窗打竹的夏雨不同，这场雨是绵绵的秋雨，给虫星笼罩了一层灰蒙蒙的色调，压抑阴郁。

04回到虫星世界时，先用能量团状态去埃尔家里转了圈。秋雨之中，他还是循着电影记忆找到了那生命体的家。

但是那生命体不在家。

04回顾已经翻烂了的电影记忆，推测生命体现在应该在上班。为了节省能量，04在一个靠近便利店的角落变成雄虫，冒雨进便利店买伞。

他本想买一把低调的黑伞，但付款时，机器一直显示他的账号已冻结。

当时守店的是便利店的店长，店长怪异地看他几眼：“雄虫？”

04：“嗯。”

店长：“你也是离家出走去‘世界’应聘的吧？唉，我知道你们家里都不赞成雄虫出面工作，之前也有雄虫离家出走后，银行账号被家里冻结了。”

这个剧情怎么听着有些熟悉？04心想，和富少爷偷溜出家自力更生证明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处。

既然账号冻结，那就买不了伞了。04将伞放了回去，打算在便利店待到雨停。

店长：“哎哎哎，年轻虫，这个给你。这是之前一位雄子说留给其他雄子的。喏，现在刚好用上。”店长丢了把小黄伞给他。

04握了握手中有些褪色的小黄伞，语气中的冷淡散去些许：“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店长笑着挥挥手，十分善心地丢给提建议，“你沿着这条路往下走，走到一个星船车站。车站隔壁会有一个保卫室，你进去后他们会给你一笔钱。”

04奇怪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店长像是看出他的奇怪，说：“这几个月啊，只要看到黑发蓝眼的雄虫，去那边提交线索就能拿到一万星币。如果黑发蓝眼的雄虫主动去找警察或者军雌们，就能拿到三十万星币。最近不少虫拿到了星币呢。你去试试吧。只要你的身份没被他们记录过，这三十万星币够你急用了。”

04真心道谢：“谢谢您。”他撑着伞走出便利店。雨中水汽蒙蒙，被雨淋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路边四季盛开的蓝紫色星海花香味淡雅。

感觉新奇又陌生。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像是电影里出现过的世界——在那电影中，他无数次和那位生命体牵手走过这条路。

而如今，他站在路边，内心平静地回顾往昔。

生命体之前是晚上七点回家，而现在是下午四点。04沿着这条路，撑着伞悠哉悠哉散步。

他走到一个星船车站处。果然在旁边看到一间保卫室。他已经推测出用钱换黑发蓝眼雄虫行踪是谁的手笔了。

幸好虫星黑发的虫不多，否则那位生命体真成散财童子了。

车站前排了一队等车的雌虫。04出现后，虫们看他的视线十分热烈。04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却够每位雌虫听见：“三十万星币，太少了。算了，够我买一颗小宝石了。”

此话一出，虫们就知道他是一位被记录过的雄虫，有些失望，但很快，看向他的视线又透出别的渴望与热烈。结合社会背景，04知道亚雌和雌虫们的意思，将小黄伞往下压了点。

他不问这车通向哪，他就排在了队伍末端。

星船到站，队伍蠕动。

04上了公共星船，在医院的站点下了车。

这医院他很熟悉——这就是他刚到的时候去的医院。

现在是午休时间，医生语气和缓，面带笑容地送走了最后一个病虫。他关上诊室的门，准备将桌面上的纸笔收拾好，悄咪咪看同虫文，顺便等他的外卖。

“昏暗的房间里，他赤条条躺在床上，一双眼紧盯着刚进门的雄虫。那雄虫看向他，眼里三分戏谑、七分薄凉。对上那样的眼神，他整个胸膛里好像装的都是玻璃碎，又刺又扎……他们之前明明是那么恩爱，为什么雄虫可以做到那么无情，那么冷酷……”医生阅读着小说，因工作久而干燥的眼睛变得湿润，一颗金豆豆将坠未坠。

医生：“呜呜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的小主角呜呜呜……雄虫你怎么这么无情呜呜呜……”

医生无比沉浸。就在这时——

“医生。”

一声清越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山中泉音。

医生一个激灵，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被压箱底的记忆冲破了枷锁。他没时间去辨别自己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即把刚买的本子压到屁股下：“谁？！”他定睛一看，一看清面前的虫，刚刚没哭出的金豆豆当即就跟不要钱似的流出来。

恢复了记忆的医生声泪俱下：“阁下，您终于来了。”

04将医生刚刚没锁紧的门合上：“医生，我想和您了解埃尔最近的情况。”

医生抹了把泪：“阁下，您就让将军知道您真的来过吧。将军前段时间天天来问我们一趟，都去看一遍监控，我们真的很困扰。”

04重申他的问题：“医生，我想和您了解埃尔最近的身体状况。”

医生恍然大悟：“他比较稳定，并无情绪失控的表现。”

看了眼能量传回来的数据，04不太相信，再次确认：“真的？”

医生瞥了他一眼：“将军真表现得无比平和。他还帮我处理了好几起医患冲突，可惜他三天前就不来了，不然您还能亲自确认。”

得到医生肯定的回答后，04心中不知为何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那像电影一样的记忆里，某只雌虫惯会藏大伤，喊小伤，只有大伤被记忆中的自己发现了，才会和受小伤一样喊疼谋求福利。

现在是藏起来了，还是真的平静地要去开启新生活了？

04还需要亲自看埃尔一眼，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帮助过他的生命体过得很好，只有这样他才能放下心结继续自己的使命。

04转身准备走，他的手按在门把手上，只要轻轻扭动，就能打开这扇门。

叩叩。

敲门声响起。

一个舒缓又低沉如弦颤的声音隔门而来：“莱尔医生，我还是想来向您再确认一遍——那天真的没有黑发蓝眼的雄虫来过么？”

04抓住门把的手顿了顿。

埃尔隔着门问道：“莱尔医生，请您跟我说实话，好么？”

明明已经习惯了埃尔每天来问，可莱尔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将军要找的虫，就在门后。

这时候该说什么？

他不在？万一将军打开了门，和那位阁下来个面对面，他该怎么解释？

他在？你要找的虫就在门后。什么？我们认识的话为什么要骗你？啊，我说我们之前认识，但我刚刚才想起来我们认识。这不会很奇怪吗？

而这时，埃尔再次敲响了门：“莱尔医生，求您告诉我真相好么？他还活着，他也回来过，对么？”

04思索片刻，按下门把手。

莱尔惊恐：“别！”

但已经迟了。

莱尔眼睁睁看着埃尔和他要找的雄虫面对面对视。

埃尔微怔。

04静静地和他对视几秒，才说：“借过。”

出乎意料的，莱尔医生看见埃尔有礼一笑，侧身让雄虫离开了。

莱尔：“？”

埃尔再次看向了医生：“医生，那天有雄虫来过，对么？他有和您说过，他去哪了吗？”

莱尔：“埃尔先生，如果我告诉您，刚刚……”他就和你擦肩而过呢？

可他话说到一半，莱尔忽然眼前一阵恍惚，头晕眼花。他扶住桌子，有些迷茫，捂着额头问：“你刚说什么？”

埃尔十分耐心地又重复了遍问题。

医生：“唉，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那天真没雄虫来过。”

埃尔垂下眼睑，笑着道：“我知道了。谢谢。”

他的反应十分平淡平和，好像莱尔医生只是说了什么和他无关紧要的话。

04见到了埃尔，埃尔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他刚刚在门外听到了埃尔和莱尔的对话，他感受到埃尔很平静。

现在的埃尔比那份记忆里的埃尔多了份平静。

除此外，他金色的头发也比电影记忆中长了，长到要用一个发圈在脑后扎起来。亲眼看到他笑起来的时候，跟在电影记忆里看的感觉不太一样。

他走过医院的走廊，刚好抬眼看见一树开得灿烂的夏花。

金黄的花瓣，颜色鲜艳又热烈。

但还是浅点的黄色好看……嗯，浅金色更好看点。

如果说在记忆中见到埃尔笑的感觉像是见到夏花，而亲眼看见的感觉则像是见到浅金色的、他钟意的花。

04心想：埃尔的面色很好，唯一的异常就是来医院。来医院只是有执念，确认自己是不是活着的执念。

04不可能在这里久待，所以想让埃尔得知他还活着，再生点别的期望。

所以只要让他忘记执念，忘记自己，或者和他一样经历记忆淡化，就什么都好了。

04心想，打算等埃尔出来后，跟在埃尔身上，找机会封住埃尔的记忆。

“雄父！”突然一个黑影冲了出来。

04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他差点被这天资优越的雌虫孩子撞飞了。04垂下头，看见的一头粉红的头发。

粉头发的孩子紧紧抱着他的腿，扬起一张笑脸：“雄父，你到哪里去啦？我都找不到你了。”

孩子的眼神十分真挚，04默默回忆了自己创建身体时的状况，才确认自己创建身体时没有给自己创建亲属关系。

他回头看了眼医院，蓝色的系统能量流遍自身脉络。他十分确认以前的自己没有跟埃尔留下过孩子，他也不可能跟埃尔留下后代。

作者有话要说：两天或者三天一更，可以囤个三周。修改了下情节，就是04的心理活动那块。